净夜霎时便红了脸,他把萧濯的衣领都攥出褶皱来了。
“我,我只是……”他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暮云重原是个善辩之人,这会儿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萧濯盯着他那惊惶的小脸,便忽而笑了:“以后在外面可别勾我,我会忍不住的。再则,马车里也不方便。”
净夜的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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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嬷嬷就猜到净夜还会回来,只是不曾想,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且王爷和小师傅一回来,看起来便比出去时亲近了不少。
下马车时,萧濯亲自将人抱了下来。
崔嬷嬷到近前问道:“王爷,可否要把后院的佛堂收拾出来?”
萧濯默了默,忽而道:“收拾出来吧,多添置一些东西,虽说要入夏了,不过这几日多雨,还是有些凉。崔嬷嬷你做事细心,便全权交由你来办吧。”
崔嬷嬷连声称是。
回到摄政王府,净夜并没有直接住在萧濯的院子,反而是去了后院的佛堂。
崔嬷嬷其实早就给收拾出来了,她请净夜过去的时候,还笑吟吟地道:“老奴就知道王爷舍不得让您走,所以早早就把佛堂这边清扫干净了。这佛堂离前院近,从前表少爷住在府上的时候,就在佛堂留宿。”
净夜来摄政王府之前,稍微打听了一下。
他听说摄政王不近女色,府内除了几个老嬷嬷,便没有留丫鬟伺候。
外面早就传言,摄政王喜欢男人。
净夜那时并未多想,可眼下,却不自觉地想,不喜欢女人,怎么就突然被传喜欢男人了?莫不是,摄政王从前宠爱过什么男人?
净夜盯着崔嬷嬷看了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问:“这位表少爷经常与王爷往来吗?”
崔嬷嬷起初并未在意,她只当闲话家常:“您说巴彦少爷啊,前几年是常来,一住就是小一个月,这两年他在奉天府任职,倒也腾不出空来王府了。”
净夜捧着茶水,浅抿了一口,低着头问:“那这表少爷,可娶妻了吗?”
崔嬷嬷实心眼道:“还没呢,表少爷性子怪得很,也不开窍。寻常人家的姑娘,他都看不上。”
净夜语气略有几分古怪:“看不上姑娘未必是不开窍,兴许是看上了哪家儿郎。”
崔嬷嬷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您放心,表少爷和我们王爷啊,可没那种关系。这些年王府里,王爷可就对您一人上过心。”
净夜勾了勾嘴角,过了一会儿才道:“嬷嬷误会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崔嬷嬷笑得更肆意了,她也不同净夜争辩,只让人好好收拾。
萧濯事忙,待他回府时,天已擦黑了。
崔嬷嬷上前侍奉时,还献宝似的小声说:“王爷,老奴可要告诉您个稀奇事。”
萧濯脱下外袍,一边净手一边道:“什么稀奇事,还值得您亲自过来同本王说?”
崔嬷嬷一边给萧濯递方巾,一边说:“今日,净夜小师傅问了老奴关于表少爷的事,起初老奴还未觉有异,可慢慢的,小师傅便问起,表少爷娶没娶妻什么的,那小模样酸得啊,老奴立马就懂了他的意思,直接同他说,王爷您这些年,身边只有他一个,他这才放了心。”
萧濯一贯冷冽的脸上,忽地显出了几分笑意:“他当真如此问了?”
崔嬷嬷忙道:“老奴哪里敢骗王爷啊,小师傅他心里,定是有您的。所以王爷也别着急将人往外推,老奴瞧着小师傅,是乐意留在王府的。”
萧濯低头恩了一声,这才问道:“他晚膳可用了?”
崔嬷嬷一边扒拉着手指头一边道:“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两块如意卷,两口鲜蘑菜心,一瓣糖蒜。”
萧濯点了点头道:“看来是不合胃口,你也不必都准备素菜,也上两口荤菜给他尝尝。”
崔嬷嬷一脸惊诧,半响后才小声嘀咕:“这使得吗?小师傅可是佛门中人。”
萧濯道:“他未曾受戒,算不得和尚。不过是从小在佛寺长大罢了。再则,他也未必就愿意食素,你明日只管荤素搭配着来,他若不喜,便不会动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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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夜当晚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到了亥时,也没见到萧濯的人。
他快要睁不开眼前,突然自嘲地想:“倒真成了那期盼老爷来临幸的妾室,一个人默默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净夜本以为,能住在摄政王府,便是成功了一大步。
可如今他在昏暗中看着屋内这方寸之地,只得无奈道:“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净夜这一夜都睡得不安稳,他一直在做梦,梦中情景十分混乱,他一会儿梦到萧濯唤他暮云重,一会儿又梦到萧濯喊他小和尚。
最后又梦到潘英的长刀,砍向了他的脖颈。
梦中惊惧交加,可他隐隐感觉到有人正抓着他的手,同他说不怕。
那只手,仿佛有股能让人安心的力量,让净夜得以从噩梦中挣脱。
后半夜净夜睡得极好,待他起床之后,已是巳时末了。
王府里的奴才们,都开始准备午饭了。
净夜吸一口气,便闻到了浓浓的肉香。
他很想吃,却不敢开口要。
倒是崔嬷嬷人精一样,在给他奉上的面汤里,加了点牛肉酱。
这是久不食的肉香味,净夜吃了满满一大碗面,十分满足。
用过早膳之后,净夜在院子里走动消食,正巧听到门外洒扫的奴才在议论朝堂之时。
一个奴才说:“你听说了吗?潘大将军被贬去江宁了。万岁爷让他好好思过。”
另一个问:“他是犯了什么错?莫不是又冤了普通百姓?”
头一个奴才道:“你还真别说,真就是这么回事。今日早朝,他被人弹劾,说他利用职务之便,鱼肉百姓。听说只要犯到他手里,没有万两白银,你就别想洗清嫌疑。万岁爷知道这事,动了好大的气,命人彻查此事。”
那个忙问:“既是彻查,怎么这么快就发配到地方了?”
“那潘英惯会狡辩,朝堂之上,三言两语便给驳斥了回去。原本万岁爷心里存了疑影,结果看到了潘英现递上的折子,便怒斥潘英办事不利,没等他狡辩便给办了。”
“我方才在咱们王爷跟前敬茶的时候,听了一嘴,万岁爷说潘英冤了隐水寺的僧人。”
另一个忙吸气道:“那不就是咱们府里的这位小主子。”
“还不止哪,你想想隐水寺从前是谁在那修行?”
另一个惊呼道:“莫不是说,先帝那会儿?”
“可不就是,隐水寺的祖法大师,那是被先帝爷认了师父的。那清心方丈论辈分,就是先帝爷的师弟。这潘英可真是作死啊,就因了一封没来由的信,把隐水寺上上下下全都抓了。这万岁爷若是还不管,那岂不是落了不孝之名?”
原本净夜还想再听下去,只是他不小心踩了碎石,弄出了声响,惊了墙外的人,那两个奴才,也瞬时闭了嘴。
净夜在这摄政王府,不能轻易走动,要想知道这朝堂中事,还得多费一番功夫。
昨日见萧濯与潘英对峙的情形,潘英知道,萧濯是容不下那潘英的。
只是潘英现下有了靠山,小皇帝急于亲政,自然也想培养一些人,与萧濯相抗衡。
这萧濯眼下并没有归政之意,潘英现在薅了老虎的胡须,萧濯定不会让他好看。
净夜猜想,那小皇帝怕是知道内情,也知道萧濯想要借故打压潘英,便先发制人,将人发配了江宁。
潘英被贬不过是暂时的。
待这段风波过去了,小皇帝定然还会将那潘英召回来。
毕竟除了潘英,小皇帝实在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用的鹰犬了。
想明白了这些,净夜反倒是更愁了。
暮云重身死后,魂魄漂泊无依,他在成为净夜之前,曾窥得天机。
天书上讲,暮云重所在的这个世界,原是一本书中世界。书中记载,小皇帝会铲除萧濯,夺回朝堂大权。至于那潘英,也会因诛灭萧濯一党,立下大功,成为天子近臣。
而这些事,就发生在两年之后。
也就是说,净夜只有两年的时间对付潘英。
这两年,他绝不能只窝在摄政王府的后院。
可之后一连三日,净夜全然不见萧濯的身影。再这样下去,净夜都害怕萧濯忘了他这个人。
这一日,崔嬷嬷侍奉净夜用晚膳时,净夜终是忍不住问道:“嬷嬷,王爷这几日,可回府了吗?”
崔嬷嬷忙道:“王爷日日都回府啊,怎么了?您没瞧见?”
净夜“恩”了一声。
崔嬷嬷蹙了蹙眉,又小声嘟囔道:“不应该啊,王爷可是夜夜都来后院的。”
净夜放下了筷子,忙问:“夜夜都来?什么时辰来的?”
崔嬷嬷忙道:“许是您睡得太早了,王爷不敢打扰。王爷公务繁忙,经常忙到亥时才歇。”
暮云重自打变成了净夜,便格外嗜睡。晚膳后他就很容易困,晚上睡得早,白天醒得也晚。
偏这摄政王府里的人,晨起也不喊他,每每都由着他睡到自然醒。
而萧濯睡得晚起得早,硬是和净夜错开了。
故而今儿晚上,净夜多喝了几杯提神的茶,强撑着精神,硬是捱过了亥时末。
崔嬷嬷没有骗他,萧濯真的来了。
萧濯轻手轻脚地进了门,也不掌灯,就那么坐在床边,静静瞧着净夜。
月光透过纱帐,在净夜的侧脸上落下一圈柔和的光。
萧濯用手抚了抚净夜左半边脸,许是怕吵醒他,所以动作格外轻柔。
净夜闭着眼,佯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那光滑的小脑袋,也顺势凑到了萧濯的腿边,他只需再近一步,就能窝到萧濯怀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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