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栖到厅前时身上沾了些风雪的湿意,连睫毛上都若有若无隐着水汽,脚步到厅门外头她顿住朝那雕花柱子后头躲,稍稍探出头去瞧。
她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却早已被邬悯洞悉,他抿了口茶不动声色的朝门口瞥一眼,这一瞧就瞧见露了半个脑袋在外头的宋乐栖。
他这一眼太过**裸,宋乐栖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住的猫,她收回探出一半的头。
精致小脸藏在白帽里,呼吸不自主的加快,她小口微张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她面色赧然却止不住的想邬悯来做什么。
心绪平复下来,她伸手将帽子拢了拢旋即偏头问:“阿福……”
宋乐栖话尚没说完阿福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小姐!好看的,可爱的像瓷娃娃。”
宋乐栖自知晓邬悯登门就在房中梳妆打扮,涂了新买的胭脂不甚满意还擦了粉,口脂也是选了又选,对着铜镜照了半个时辰不作数,阿福被问了一遍又一遍。
口脂可还好?发饰会不会乱了?这斗篷太过厚重会不会把她显得太过丰腴?
阿福眼神真切语气认真,一遍又一遍耐心的答案让宋乐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我们且进去吧。也不好让客人久等的。”
宋乐栖脊背挺得笔直迈着端庄步子进了正厅,“祖父,”她先给宋凛行了礼,转而侧身微微低头道:“见过大将军。”
邬悯见她屈膝就起了身,“宋小姐不必多礼。”
宋乐栖微微颔首起身,邬悯身形高大似一堵黑墙,她余光瞥到宋凛探究的目光,便一刻也不敢多做停留回了身。
宋凛也过了半生,宋乐栖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一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他看出些端倪却不动声色轻咳一声。
***
将军府书房里头,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书架子就是桌案,桌上除了一摞他最近看的兵书还有他这些年行军打仗的纪事。
各个交手过的敌军将领以及其军队常用阵法,这些东西或许之后用不到了,却是他这些年的荣誉。
邬悯正拧着眉分析军队实力,要交兵权也得留个心眼以备不时之需,他没有造反的想法却不得不提防皇帝的疑心。
陆文来报,说是宫里头的人来宣旨来了,邬悯片刻不停随其去了门口,他到时府中人也尽数到了。
圣旨上是几乎是那天他和昭明帝交谈的内容,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接过旨后他命人给了打赏,宦官一行离开,邬悯将圣旨递给一旁的陆文。
他抬脚要走,却见吴氏开口,其言语间还有些犹豫,“玄之啊,陛下怎么想起给你赐婚来了?”
吴氏是邬悯母亲去世后他父亲的续弦,对他算是不错,但她自己育有一儿一女,加之邬悯长年在外没什么感情,这也就是整个将军府算得上和睦却没什么真情的原因。
邬悯并不反感她的问题,身为长辈过问他的终身大事并无妥,故而邬悯答,“许是今上看我孤寡多年动了恻隐之心。”
邬雪站在一旁脸上有些惊喜,语气也很是轻快,“那我岂不是要有新嫂嫂了?”
“是。”邬悯不轻不重地答了一句,邬雪高兴自己的话没落在地上,吴氏脸上也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不同往日,今夜长明苑中灯火通明,里头传出交谈的声音,许是里头的人很谨慎,外头只得听到隐隐约约的嗡嗡声。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奶娘严媪声音急切,她弓着腰脸上的五官皱成一团。
不怪她急,大将军的婚事她同夫人是早已经商量好了,届时将吴家姑娘配给他,自己的孙儿不求正妻之位求个妾室也好啊。
如今陛下赐婚,她们对那怀乡县主不识谁知道是不是善茬,孙女做妾算是没多大希望,自己辉煌腾达的愿望落空。
吴氏虽想把族中姑娘配给邬悯,却也是个识大体的,“什么如何是好?玄之的婚事既然有那位做主,你我之前的谋划便也算不得数了。”
话虽如此,但她孙女若是真能被将军瞧上,她便再不用屈居人下,严媪哪里肯放弃。
“夫人,我哪里是为了先前的谋划,我这是为你担忧啊。”
吴芳岚放下撑着头的手,她偏过去问,“奶娘此话何意啊?”
“夫人——你想想啊,将军毕竟不是您亲生的,如今你能执掌将军府中馈是因为他多年不曾回京,可如今他不仅回来了,这新妇一旦过门……”
“将军府说到底还是他大将军的啊。”
吴氏本身没想到那去,严媪这么一想,便想到了两年前邬悯回来过一次,他向皇帝讨了赏,要为他的生母追封诰命。
而她,什么都没有——
严媪说的对,若是她不谋划,恐怕这将军府在难有她一席之地。
更何况她还有一双儿女,她还想为他们谋个好的前程,有将军老夫人的头衔在,至少行事方便很多。
吴芳岚眸色暗了暗,她不敢赌,即便不是为她自己,也得为了庭儿雪儿筹谋。
宫里头同时派人到魏国公府和将军府宣旨的事情在京中穿的沸沸扬扬,大将军与宋小姐订亲一事也不胫而走。
据说宋小姐被封了县主,如今世家小姐都道她好福气,百姓则大多由衷祝她幸福。
她年年施粥行善,是会结善果的。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每每除夕都有宫宴,今年亦不例外。
宋凛和宋文华蒋容早已出门,他们小辈同乘一辆马车。
“媃儿妹妹呢,可出门了?”
宋乐栖尚没到门口就听到宋无咎在问,她闻言笑了笑,提起裙摆加快了速度,“大哥哥,二哥哥。”
宋乐栖行至两人跟前她笑弯了眉眼,方才跑的急此刻还在喘着粗气。
宋无寂与她年纪相仿便打趣她,“都是定了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跑的这么快,也不怕摔?”
宋乐栖能听出他揶揄之下的关心,“这不是怕两位兄长久等了?”
宋无咎替她捻去发间沾着的还未融化的雪花,笑道:“阿兄等多久都可以,下次慢些。”
这浑身细皮嫩肉的,若是真摔了,怕是得在榻上躺十天半月。
“我晓得了。”宋乐栖缩了缩脖子又朝这他们笑,“我们先上马车吧,晚了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嗯。”车夫早已放下了矮凳,宋乐栖先行随后才是宋无咎二人。
三人坐定便开始闲聊,“终于又到除夕了,我早想那口了。”
宋无寂年纪轻轻却偏爱品酒,尤爱美酒,宫中佳酿也只是宫宴才能喝上一回,他自喝过一次便念念不忘,早想着呢。
宋无咎瞥他一眼,笑骂道:“出息。”
宋乐栖却好奇,去岁宫宴她恰好病了不好出席,宋无寂说的佳酿,前几年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喝到。
她拍了拍腿,“二哥哥,那酒烈吗?我可喝得?”
宋无寂本蹙着眉头对宋无咎做鬼脸,听到宋乐栖问连忙换了表情,“不烈,清爽得很,媃儿可以一试。”
他说的太过笃定,宋乐栖信了她的话,开宴后连饮几大杯,她品了品。
这酒一股果子味,似乎真不醉人,它似乎有种魔力,让喝了的人还想喝。
她想,喝多少杯也不会醉吧,谁知脸竟开始发烫,昭明帝在上头说什么国泰民安的话,声音太远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旁的宋无咎见她脸红便戳了戳她的手臂低声问,“媃儿,你怎么了?”
宋乐栖脸颊绯红神识还算清明,她知晓自己过于放肆喝的太多。
她反应有些迟钝,说话也慢吞吞的,“阿兄,我没事。”
宋无咎俨然不信她没事,“我看你有事,不如我秉明父亲母亲先行送你回府?”
可这宫宴,哪里是能随意回府的,宋乐栖坚持道:“阿兄,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有些闷热,我出去透透气。”
“那我陪你?”
“不用了,我就在殿外,阿兄不必担心。”她说完话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宋无咎想拦却没拦住,一时追出去又太过引人注目。
他本想去寻宋文华说说情况先带她回府,却见坐在昭明帝下头的邬悯搁了酒杯起身。
那日府中议亲,宋无咎是同他一起用过晚膳的。
此刻邬悯的视线直直落在宋乐栖身上,一看就是追着出去的。
她未婚夫婿去了,宋无咎也就安心坐下了。
宋乐栖脚步有些虚,却走的还算端庄,殿外头是长阶,她此刻下不了台阶就改了道往后头绕去。
不知不觉绕到不知什么地方的长廊去了,她心道不好,便迷迷糊糊地折返。
“嗷!好痛——”
走着走着,她惊觉撞到一堵墙,鼻尖的疼让她眼角泛泪,几乎那一瞬间,宋乐栖就捂着鼻子往下蹲。
淡青的裙摆落地,她在地上呜咽许久,脚没什么力气蹲不住就一屁股坐下,好在里头的棉裤很厚她不觉得冷。
鼻尖的疼意消散去,她才缓缓抬头,只见方才那堵墙竟也跟着蹲了下来。
这,这好像不是墙啊!那怎么那么硬——
宋乐栖顿住又外头打量,周围有灯但她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人。
“小醉鬼,撞疼没有?”邬悯自出了殿就跟着她,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更没料到她会硬生生撞上来。
不会喝酒还一杯杯的灌,方才在殿中瞧她跟喝水一样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酒仙呢。
再不烈的酒,也经不起她这样喝。
“大将军……”
宋乐栖没答话,但她听出来邬悯的声音,混沌的意识只剩一些清明,她在想,他怎么来了。
“做甚?”她当真醉了,邬悯的话她听不真切,只有鼻尖的痛是真实存在的。
“你怎么这么硬?”
很痛,她真以为撞到墙了……她边说还边摸方才被撞疼了的鼻子。
“在战场上厮杀,不硬就回不来了。”她一句抱怨的话,邬悯却答得认真。
“对哦……”她重重点头,也不知听懂没,似乎觉得两个字太轻了,又补了一句,“那,幸好……”
她声音太小,不知是没力气说还是怎么,他没听清便凑近去,“幸好什么?”
邬悯还没听到答案就被人搂住了脖颈,始料未及,他怔了神,也不知哪里来的胆。
宋乐栖圈住邬悯的脖颈,她收了收手臂将人拉近了些,看清他那一刻,周遭似乎多了月光。
怕他再听不清,这次她说的格外大声,“幸好、幸好你够硬啊!”
温热的呼吸带着甜腻的酒香洒在他脸上,许是受了影响,邬悯的呼吸也跟着沉重起来。
媃儿:这酒真好喝[奶茶][奶茶][奶茶]
将军:谁告诉你的可以喝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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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今宵剩把银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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