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这半年多里李书颜进宫越发频繁,门一关,跟圣上一谈就是大半天,并且时常留宿。渐渐的,名不见经传的监察御史甚得圣上赏识的事已经传开。大家都默认她升官是早晚的事,趋炎附势上来结交的人络绎不绝。
连李如简的官职也升了一级,他苦熬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动静,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升官。不免让人多想是沾了谁的光。
马上迎来立秋,立秋后圣上准备前往苍山秋猎,他在随行人员之列。
最近他走路都带风,平日里看不惯他的人竟然破天荒的跟他示好,表面上装的高冷无比,实际上,他对着楚澜翻来覆去的说着白日里的事情。
连看自家的儿子也顺眼不少,吓的李书行一直追问母亲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瑶再没有天天去找傅长离,方若烟见她不在执着,一天问她是不是已经放下,谁知道她只是摇了摇头告诉她:还喜欢,只是不在强求,她不能总追在他的身后等他高兴了回头看一眼。
方若烟甚是欣慰,两人渐渐相熟后,她起了学医的心思。
方若烟没有拒绝,只让她考虑清楚。学医不单辛苦单调,要耐的住寂寞,还要面对病人的质疑跟不理解,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瑶态度坚决的表示已经想的清楚了,这辈子她总要找到自己的事情做。当初她连下床走几步都累的不行,到如今的自由行走,如果没有方若烟也就没有现在她。
她也想像方若烟一样,去帮助更多的人。
方若烟在考察了她半年之久后,正式收她当了徒弟,两人就隔着一堵墙,往来十分方便。
李书颜给农庄里的一众老小送了些御寒的衣物,意外得知长公主也会给他们送东西。
农庄已经在他们的打理下变的井井有条,他们谢绝了她下次的好意,表示自给自足已经不成问题。
贺元琳刀子嘴豆腐心,说着跟她再无关系,没想到连这些人也不忘关照。她开始出门邀约游玩,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想起前世的染发用品,李书颜心中一动,立马去找他爹把自己的想法跟他提了又提,李不移被磨的没办法,最终以各种草药调配了一种染色剂,能保持大半个月。
贺元琳收到这份礼物有些感动,女子哪会不在意自己的容颜,有了这个,她自然不想顶着满头白发出门。
有了长公主带头,一时之间,李家的门槛差点被踩断。
由于熬制时要不停的搅拌,李如简夜半是分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拉着李书行,一人守着一口大锅。
“爹,你去歇着吧,我来看就行。”他难得的说了句好话,他爹是个守财奴,为了多赚钱熬的两腿打颤。
“不困,”李如简哈欠连天,“明日还有许多人等着要呢。”这泼天的富贵说来就来。
“那要不多请些人回来。”李书行的手已经酸的快要握不住木棍。
“那指定是不行,万一泄密怎么办?”
“要不我去把书颜喊起来,看她每日闲的很。”
“别吵她,圣上召见的时候出了错漏可不得了。”说起这个李书行总觉得十分怪异,最近又没有什么公务,圣上天天留着她在宫里是做什么?不过他不敢跟他爹说,不然又是一通大道理。
“那把母亲喊来?”她早早的就睡了,这会应该快醒了。
“不孝子,”李如简努力瞪大了双眼,“竟把主意打到你母亲身上。”
李书行认命的继续搅拌,果然是亲爹,这种好事只想到他。
“能多赚就多赚点,说不定过一阵子就有人仿出来了。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李书行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人再怎么样也是他爹,万不能口出狂言。两人直熬到天光乍现,李如简丢下手中的棍棒回去换衣服准备去上职。
李书行也撑不住了,要知道钱是这种赚法,他就不会把银钱随便往人家桌上扔了。趁着还早,他准备把管家李平喊过来替他一下,这人是他爹的心腹,总不会泄密吧。
他正准备眯一下,这时,下人来报,安顺侯长女前来求药。
李书行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熬的狠了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安顺候是谁?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安顺候裴家,前阵子被指给了晋王当侧妃。”下人提醒道。
“哦。”李书行恍然大悟,原来是她,他哈欠连天,“这也太早了。”
“小人还没问,裴姑娘就说起是因为白日里人太多赶个早。”
“不是有下人吗?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排队?”
下人被问住,总归是客人上门:“难道要赶出去?”
“想什么呢,”李书行连忙把他叫住,“快去请进来。”
考虑到是女眷,他本想把他母亲喊起来待客,想了想还是算了,人家明说是来买药,还是不要劳师动众。
“去请她进来吧。”李书行连衣服也懒得换,胡乱的抹了把脸就算待客之道。
裴家姑娘久负盛名,她一进来就俯身行礼:“冒昧登门,情非得已,这个时候上门打扰。”
这要是换了别人指定会多问几句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谁让她遇到的是李书行,他直接去药架上拿来了提前做好的膏药递给她:“一点小事,裴姑娘你的药。”
裴语棠伸手接过递给身后的丫头,不问自答:“多谢李公子,家中长辈有需,小辈自当遵从,本不该口言长辈是非,只是日后或许还会有麻烦到李公子的一天,只能提前致歉。”
都说老小孩,原来是有胡搅蛮缠的长辈,难怪她亲自来,他点头表示理解,反正他爹这个守财奴随时恭候。
“多谢李公子,告辞。”她施施然走到门口。
李书行立马往里走,赶紧走吧,他快要睁不开眼了。还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女子声音:“敢问李公子?”裴语棠停住,欲言又止。
“什么?”看来是走不了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李书行走了两步转身面向她。
“敢问这个膏药是哪位奇人想出来的?”
李书行愣住,还真有来问的?为什么要问这个?
见他呆呆的不说话,裴语棠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问,李公子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李书行斜眼去看她:“是我二叔无意中打翻了锅中的草药,还没来得及清理,刚好一只狸奴从上面跑过,没想到白色的毛发沾了药汁久久不退,然后就有了这个。”
原来如此,裴语棠突然神情低落,低低道:“倒是凑巧,没想到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多谢李公子告知。”
话是提前对好的,当时李书颜找他说这个的时候,他十分唾之以鼻,谁会没事打听这个,没想到还真有。
李书行突然想到:“裴姑娘以为这应该是谁做的?”
裴语棠想了想笑道:“我自然以为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李大人想的,没想到会是如此。”她没了交谈的兴致,对着他颔首就领着丫头出了门。
怎么听起来挺失望的,李书行决定等天亮得把这事跟李书颜唠唠,这裴姑娘怎么怪怪的。
连着几年不曾举办,今年的秋狝一定热闹非常。
李书颜一早从贺孤玄那得到消息:“要去几天,在哪里围猎?”她兴致勃勃,还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盛事。
贺孤玄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不远,就苍山,快马加鞭一天够来回。”
原来是那里,据说还有汤泉,还没成行,她已经满心期待。
见他兴致不高,李书颜凑过去看他:“怎么?有心事?难不成圣上出行还能快马加鞭?”
“无事,”贺孤玄突然把她紧紧的搂到怀里,“你想去吗?”
怎么听着倒不想让她去的样子,李书颜趴着一动不动,能出去玩她自然乐意:“想去,苍山我还没有去过。”
苍山海拔不低,难得的是山顶像是被削掉了一样平坦非常,特殊的地势被皇家看中圈做猎场,一般人不能靠近。
“那就去吧。”贺孤玄哑声说着,两人相拥看不清表情。
李书颜暗道自己想太多,自从上次喝酒那晚差点失控后,她虽然时常留宿宫中,但是两人之间再无越轨行为,最多蜻蜓点水的触碰,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感觉到了类似那晚的不同寻常。
正在胡思乱想,听到他一字一句道:“等这次秋狝回来,你要是愿意进宫来陪朕,朕让百官跪迎你进宫。”
百官跪迎?李书颜惊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瞬间头皮发麻,这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关于跟他的以后,她逃避似的从来不去想,拖过一日又一日,只待两年时间到了或许会有答案,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想法。
一瞬间,她又惊又喜,能如此许诺,至少是把她放在心上吧。转念一想,难道真的要留在宫里吗?先不说想出宫难如登天,万一他以后有了别的女子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做个睁眼瞎?
想到此处她脸色一变,看像他的目光也变的难测起来。
贺孤玄能感觉到她的犹豫:“你不愿意吗?”
李书颜摇了摇头,她只是害怕,人心难测,帝王之爱能得长久吗?
“那就是愿意,等我们都回来的时候....”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保证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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