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倒你身上了,我帮你换衣服。”
我理直气壮地解释,莫寥起身去浴室,别扭地说:
“我自己换。”
行呗,还省得我伺候,便躺下休息了。
我睡得很沉,潜意识竖起铜墙铁壁免受梦境的侵袭。
顾还跳河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频繁在梦中一遍遍复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个人的离开其实是没有预告的。
正如我与父亲的最后一面,那个寒冷的除夕雨夜,他匆匆穿上雨衣对我们说,我有个临时任务,出去一下,等会就回来——从此他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也放弃了等待。
不知何时,我模模糊糊地听到莫寥压低音量正在谁在打电话,我的听力很好,因此有意识地去窃听,似乎愈发混淆现实与梦境,仿佛那声音装在一只塑料袋里,听起来朦朦胧胧。
我迫使自己清醒,才发现已是傍晚,密不透光的窗帘使得整个房间黑得像只封闭的匣子,房间里弥散着一股陌生的香气,我呼唤莫寥:
“小莫弟弟,你在吗?”
“嗯。”
莫寥沉沉地应声,我摸索着打开床头灯,只见他倚在沙发里仰面朝天,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桌上摆着香炉,插着三根有手指那么粗的黑色燃香,我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香,气味也很奇特,是种淡淡的植物香,莫寥浸泡在昏暗的光线边缘,说不上来的渗人。
“林双全,我得跟你分开一段时间。”
“哦?”
还以为莫寥要阴魂不散地监视我,怎么突然就要跟我分开了?我松了口气,感觉心里一下子卸货太多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明明在来之前,我还想方设法要甩掉他,现在他主动提出要跟我分开,我竟然还舍不得,果然人就是贱得慌。
“你最好等我回来,”莫寥用脚想也知道我肯定不会乖乖听话,难得他做出天大的让步,“至少要每天给我发消息,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不是,我都三十岁了又不是三岁,去哪里还得给莫寥打报告?但我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偷偷抱怨,还不敢抱怨太多,万一被莫寥用什么邪门的法术窃听我的心声,那多尴尬。
“你要去哪儿?”
我随口问了一嘴,莫寥不答,我习惯了,也没指望他会如实禀告。
“那你要注意安全喔。”
我很担心莫寥又要做些逆天而行的事,即使真有一众神明保佑莫寥去大胆“作死”,也不可避免会对他身体造成损伤。
香炉里的香烧完了,莫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我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说睡一晚就走。
而我还得留下来等顾还的电话,这使得我焦虑不已,神经拧成皱巴巴的抹布,我讨厌未知的等待,每分每秒都被抻拉成一世纪那么漫长的煎熬。
七点多太阳彻底落山后,我拉莫寥出门吃饭,其实叫外卖更方便,只是我想出去走走分散注意力。
马路对面就是间沙茶火锅店,沙茶火锅是坛泉的特色美食,我犯馋了,问莫寥吃不吃,挑三拣四的莫寥在吃的方面特别好说话:
“随你。”
店里特别热闹,空气里飘荡着醇厚的沙茶香气,我看了圈好像没位置了,正要扭头走人,服务员赶紧过来给我们引路,让我们坐到一群年轻女孩的邻桌,我们刚落座,邻桌有个烫波浪卷的女生惊喜地向莫寥打招呼:
“哎莫寥!你居然也是坛泉的?!”
莫寥转过头去看那个女生,却不吭声,可能是在思考那个女生是谁,我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示意他先打招呼再想。
“你好。”
莫寥的语气比AI还生硬,女生们见此反应,有的捂着嘴偷笑,有的不住地打量我和莫寥,还有的在夸张地起哄,洋溢活力和俏皮的青春气息,令我感慨不已。
“你忘记我啦?”波浪卷女生举起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呈抱西瓜状,“我们在校庆一起跳过舞啊!”
哦豁,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莫寥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
“有学分。”
“赵雯君!我的名字!”
“哦。”
莫寥的反应相当之冷淡,他在人际交往方面一视同仁,对谁都是懒得理睬,我又在底下踢莫寥,莫寥只能又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
“我知道。”
“少来啦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忘了,”赵雯君也不是埋怨,就是开玩笑地娇嗔,“我都不知道你是坛泉人。”
“我不是。”
莫寥否认,唉,跟他聊天真累,我都听不下去了,主动说明:
“我们是忠安的,来坛泉玩两天。”
“欢迎你们来坛泉!你们一定要去吃坛泉美食,来坛泉不吃小吃等于没来过……”
赵雯君热情洋溢地介绍自己的家乡,却被莫寥打断:
“我明天就走。”
“好吧,下次有机会要再来吃噢。”
赵雯君失落地缩回脑袋,我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小姑娘也是好心,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纠葛,才会导致莫寥才会如此冷淡。
赵雯君比我们先离开,我跟她打招呼道别,莫寥只是点点头,也太拽了。
等赵雯君走后,服务员给我们上了盘鸭血,我说送错了,我们没有点鸭血,服务员说是有人送给我们的,那肯定是赵雯君送的,我埋怨莫寥:
“你怎么对同学这么冷淡?多说一个字是要你的命吗?你要是对我这样我得难受死。”
“你又没跟我告白过。”
“……你好坏啊,就算不接受人家也给点好脸色嘛。”
莫寥把鸭血拨进火锅里,又向服务员询问鸭血价格,接着拿起手机点了几下,认真地说:
“既然要拒绝,就不能给对方留有任何念想,或者做什么事让对方产生‘我还有机会’的错觉。”
我用贱嗖嗖的语调揶揄莫寥:
“哦,干爹好有经验,追你的人要排到法国。”
“难道你是那种拒绝了对方还会对人家好的类型?”
我还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确实我拒绝了人家的告白后,会出于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去安慰对方,莫寥借机踩住我心虚的尾巴大做文章: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你对谁都这样,但凡你稍微自私点日子会好过很多,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大部分人都很坏,即使你对他们好,他们也还是会伤害你。”
我皱了皱眉:
“我没有对谁很好吧。”
“我不算?”
莫寥捞起一勺鸭血扣进我碗里,我惊呼:
“还没熟吧?!”
“林双全。”
莫寥咬字加重了几分,显然是不满意我的重点偏离。我一直觉得莫寥某部分的意识仍未长大,只有小孩子的世界里才有“好人”和“坏人”,不过这样的莫寥活得也很简单,不需要去过多地思考人性的复杂。
如果我的世界里也只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恨顾还恨顾成峰。
我往莫寥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语重心长地教导他:
“感情都是相互的啦,就和照镜子一样,你对我什么样,我就对你什么样,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就是这么简单咯,即使你是有目的接近我,你对我的好也是客观事实,对吧?”
莫寥不理我就说明他不满意,可我搞不懂他到底哪里不满意,不跟莫寥吵架是一回事,被莫寥气到又是另一回事,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生能招架得住莫寥的脾气。
吃完火锅后,莫寥主动提出要去散步。
坛泉的街景跟忠安相差无几,我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一条狭窄的小巷口,巷子里的店铺亮着黄黄紫紫的暧昧灯光,肯定就不是什么正经场所。
正拔腿要走,莫寥却钻进巷子里,我赶紧快步跟上,直到莫寥在店门前站定,我一看店名,老赵文玩。店门口放着两只低矮的小马扎,店门是古朴的木制门,一对门环挂满各种稀奇古怪的吊坠,有铜钱,有貔貅,有面具,有木雕娃娃,像路边卖挂饰的摊位。
莫寥推门进去,我被店里的杂乱程度吓了一跳,入口从入口处的地板上就堆着东西,锅碗瓢盆花瓶雕像玉石珠宝就这么随地大小丢,充斥着废品回收站的邋遢感。
密密匝匝的彩色的布条从天花板垂坠下来,悬在我的头顶上蹭过我的头发。而莫寥比我高,那些布条直接落在他脸上,他还得用手拨开,打了声招呼:
“赵老板,是我。”
角落一只锃光发亮的竹凳上坐着一名身材瘦削脸颊凹陷的中年男人正举着平板打麻将,听到莫寥的呼唤,摘掉嘴里的烟丢进脚边一尊古色古香的铜炉里,施展轻功般在这无处落脚的闪现到我们面前,他真的很瘦,几乎是皮贴骨,张嘴先咳嗽两声:
“呃咳呃咳——莫大师,你来坛泉怎么不说一声?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啊。”
莫寥点着手机屏幕:
“因为是来上门打扰你的。”
赵老板的肺不太好,笑起来漏风:
“哈哈哈莫大师见外了,赵某乐意效劳!”
莫寥把手机递给赵老板:
“看得出是哪里的文字么?还是某种咒文?”
赵老板眯着眼睛,龇出两排黑褐色的牙齿,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还真没印象有见过,你急吗?我得查查资料,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某种咒文。”
听到这里,我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陈香玲身上出现的不明字体。
“挺急的,最好今晚给我结果。”
“那行你们随便坐哈,别见外,我进去查查。”
赵老板转身进里屋后,我悄声问莫寥:
“你在帮庄宵玉调查降头的事?”
“好奇而已。”
嘴硬的莫寥更显得可疑了。
小莫弟弟:别乱点鸳鸯谱行不行[白眼][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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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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