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躺在黑暗里的余鱼艰难的动了动指尖，凝成珠状的血滴便落在了地面上。
嘀嗒——
仿佛凌迟的嘀嗒声刺激着他的耳膜，即便这样的过程已经重复了无数遍，濒死的痛苦依然能够准确地撕扯着他每一处神经，令他不得不清醒着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或者说，是即将到来的又一次死亡。
......他的确是要死了。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即便他曾无数次‘例行死亡’过，可要与现在相比，过去的那些死亡经历便显得过于小儿科了些。
......
死亡，是每个副本怪物被设定好的程序模式。
自三个月前起，这一程序模式却突然被打破。
起初，只是游戏里所有的副本怪物一夜之间属性暴涨。
紧接着，不计其数的人类玩家进入游戏。即便是那些从不曾接触过游戏的老人和小孩，也在一夜之间被拉入这场诡异的游戏里，成为了新的不能再新的菜鸟玩家。
整个游戏世界仿佛是出了什么难以修复的bug。不仅被无端牵扯进游戏世界的人类感到疑惑，就连那些作为副本怪物的原驻民们也同样倍感惊讶。
因为第二天，系统便向所有属性暴涨的副本怪物们，集体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
【杀光所有人类】
新指令同步出现在整个游戏世界的上空。这就意味着，进入游戏的人类玩家也能看到这一内容。
搞笑呢吧？
真的假的啊？
别是什么隐藏camera活动啊！
疑惑的终结，是某个玩家的脖子被副本怪物当场咬断。
游戏世界的上空，系统循环播放着的击杀画面里，那被咬断的脖颈处喷洒出的血浆，像极了商场开业时庆祝的礼花。
在一片惊愕与哗然当中，机械的系统音再次响起。
【请注意，这不是游戏。】
【所有玩家的生命只有一次】
【请您尽可能活着通关】
......
对于这一切，余鱼的体感不同于任何人类或副本怪物。
他似乎......是被系统遗忘了。
既没有属性暴涨，也没有接到杀光所有人类的指令，更没有被划分至人类范畴需要完成副本任务，唯一一个让他有参与感的点是，他的属性全面被削弱了。
就连他那引以为傲的美貌都被降低了0.01个点。
凭什么？
余鱼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设定本来就废柴的他，几乎是秒选了龟缩**。
保命要紧。
鬼知道这个世界是个什么幺蛾子的设定。
他本以为躲着就能活命，但恶意向来都是弱者才会有的附属buff。
所以，他被抓到了这里。
成为了一个诱饵，困在了这个巴掌大的浴缸里。引诱着每一个对他产生好奇的人类，踏入这可能通向死亡的房间。
他并不想这么做，但属性惨遭削弱的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也不大想去思考，为什么同为npc的其他副本怪物会这么对他。
反正与人类不同的是，作为副本怪物的他并不会真的死亡。
在系统的设定下，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他没有那么容易死亡。即便死了，也可以通过冷却CD再度复活。
只不过，死亡的次数越多，复活CD便越长。
迄今为止，他的复活CD已经叠加到了72h。
放在过去，他尚且能够忍受这种枯燥的、不痛不痒的死亡循环。
但如今，死亡对他而言已不再是跑程序式的日常。
而是一种趋于真实的、恐怖的且伴随着无止境虐杀的重复性死亡。
每一次，都令他畏惧胆寒。
嘀嗒——
读秒似的嘀嗒声提醒着余鱼即将死亡的事实，大量的血滴落下后汇集成了一滩血水，沿着高低不平的瓷砖向门缝外钻了出去。
被迫保持着同一姿势的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一双漂亮的、碧蓝色的瞳孔倏然显露，空洞且无助地望着门缝的位置。
......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活着出去。
729实验大楼一共就两层。
对于人鱼来说，即便是被削弱的听力，也足够他听到人类玩家进入实验大楼的声音。
早在两天前，他就听到了那群人进入大楼的声音。
只不过这两天里，原本十个人的脚步声，到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
看样子也是死伤惨重。
在等待死亡的时间里，余鱼常常通过听人类脚步声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即便他并不希望那些人类找到这里，但结果却通常都是事与愿违。
“老大，有血！”
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意料之中，门外还是传来了人类的声音。
全然脱力的余鱼躺在被血水染红了的浴缸里，几乎和那声音同时，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被浸泡在血水中的身体因为电击而不断拍打着水面，疼痛令原本已经倦怠的余鱼瞬间惊出声。
“我靠！什么鬼动静！”惨叫声刚出，发现血迹的男人登时便接了一嗓子，“吓老子一跳！”
有那么一秒钟，余鱼以为自己死了。
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进入等待冷却CD的空档期，唯一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在他眼中不断闪烁着的那排红色的警示码。
【警告！血量只余1%！】
【警告！血量只余0.5%，丝血防御模式已开启！】
【警告！......】
不等系统发出最后一次血量归零报警，一道破拆的爆炸声忽然响起。
漫天尘土中，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提着个尚在冒烟的炮筒，背对着走廊闪烁的灯光站着。
男人年轻的脸庞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一双眸子看着满身是伤的余鱼，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被爆炸声惊醒的余鱼，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那样一张年轻又过分好看的脸。
恍惚之间，他竟然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不该死在这里。
“快......快肘.......呜呜呜呜”
身体不受控制的余鱼拼了命的朝着对方示警，然而电击却因为他的这一动作加大了力度，导致他出口的话更加乱了声调，甚至口中开始吐起了白沫。
“我草！老大，这居然是条人鱼，还他妈在吐泡泡！”
余鱼:......？
说话的是个黄毛，看见余鱼，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睁圆了眼睛，“这么漂亮一人鱼怎么给养浴缸里了？搁这儿扑腾啥呢？”
“你瞎了？”被称作老大的中年男人手握弹簧刀，刀尖指了指余鱼身侧垂下来的电线道，“你管这叫养？谁家好人电解水养鱼？这一地血你没看见？那缸里的水都被血染红成那怂样了，你是没看见咋的？”
黄毛闻言瘪了瘪嘴，哦了一声后抬头看向站在二人身前的男人，“沈哥，咋办？”
自刚才走进这里，沈渊便始终没动。直到黄毛开口叫了他，他这才将手中的炮筒丢给了对方，顺便扭头瞥了眼周围的情况。
此时，浴缸里的余鱼已经到了极限。
电击的力度越来越大，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撞击着浴缸。鱼尾的鳞片随着他的撞击大面积脱落，裸露出的皮肤渗出鲜血，被撕裂的痛感令他止不住的流泪，豆大的眼泪自眼眶中流出，不过瞬间便化作珍珠，径直滚到了地面上。
“我靠？还真是珍珠啊！”
一脸震惊的黄毛难以置信地看向余鱼，眼见对方的眼泪真的变成珍珠滚了下来，黄毛迅速放下了刚刚拿到手里的炮筒，蹲在地上开始捡了起来。
“......”中年男人嫌弃的看了眼黄毛，“要不要这么财迷？起来！别捡了，小心是什么陷阱！”
黄毛:“能有什么陷阱啊，我又不靠近他，只捡滚到我脚边儿的还不行？”
“不行。”
走到浴缸旁，沈渊清冷的声音平静又不带任何情绪，指节分明的手握住电箱旁的拉杆道：“抗好你的炮筒，我要断电了。”
黄毛听了这话，立马丢下手中的珍珠，重新抗起被放在地上的炮筒。中年男人见状，亦贴着黄毛的背站好，二人皆是副警惕的状态。
除了沈渊。
他只是站在了浴缸边上，低头看着余鱼那张精致又惨白的小脸，等到黄毛一声，“我们好了。”之后，他甚至头都没抬，保持着看向余鱼的姿势，拉下了那个控制电箱的拉杆。
瞬间，所有光源被切断。
电击停止。
感受到自己疲软的身体逐渐向下沉去，余鱼本能地闭上了双眼。躲在暗处的怪物们一涌而出，嘶吼声不断。滚烫的鲜血一次又一次地溅落在他的脸上，每一次都令他不自觉地颤抖。
“你在害怕？”
源自沈渊清冷的声音在怪物的嘶吼声中格外动听，鼻息几乎是贴着余鱼的耳廓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居然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那这些血是......？
就在余鱼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手却覆上了他的眼睛。
“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
话毕，余鱼感受到一股温柔的触感地抚上了他的腰间，伴随着哗啦的水声，沈渊将他抱出了浴缸。
“妈的，这破鱼果然是个陷阱！”
炮轰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适应了黑暗的黄毛看清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怪物后，没忍住胃部翻滚的不适感，低头便是一顿猛吐。
被吐了一头的怪物:？？？？
那是一堆数不清的、接近于腐肉的鱼头人身怪物。人类躯体的腹部像是被什么暴力撕扯开一般，向外倾吐着发黑的脏器，而那些流出的脏器则随着肢体的扭动不断摩擦着地面，发出粘稠的噗叽声。
冷不丁被吐了一头后，这些令人作呕的怪物们纷纷停下了动作，趴在原地抬起头看向了罪魁祸首的某人。
黄毛:“看毛线啊！”
不等说完，黄毛抬手又是一炮轰了出去，不远处被怪物爬满了的位置瞬间便被轰出了一个焦坑。
“太多了！”紧贴着黄毛后背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把弹簧刀横在身前，手起刀落间，三头怪物已然身首异处。
他到底在干什么？
中年男人偏过头，刚想分神看一眼不远处的沈渊，怪物便趁机又扑了过来。
该死！
抬腿踢翻一个怪物，中年男人再不敢分神看向别处。
此时，抱着余鱼的沈渊刚刚处理完一个扑上来的怪物。
他的身法极快，被他抱在怀里的余鱼尚未能看清他的武器，已然被怪物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脸。
余鱼:......
迅速的解决了一个怪物后，沈渊表情寻常地看向余鱼。见对方脏了脸，甚至在百忙之中抽空替他擦了擦，声音亦相当平淡的随口说了句，“抱歉。”
余鱼：“......”这大哥有洁癖？
沈渊并没有注意到余鱼此刻复杂的表情，反而是抱着他躲过几个怪物的攻击后，这才再度低头看向他。
只不过...不是看他的脸，反而是看向了他的鱼尾。
沈渊:“你恢复的很快。”
余鱼：“......人鱼的自愈能力都很快，这是我的基本属性。”
沈渊：“哦。”
哦？
哦是几个意思？
这么强还不快点通关跑路，在这儿研究什么鱼尾呢？？？
不等余鱼开口，沈渊抱着他躲过几个怪物后说了句:“你知道他们的弱点。”
不是反问句，是肯定句。
一瞬间的呆滞，余鱼本能地抬头看向男人。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被困在这里，但是我救了你。”
沈渊说着，随手扭断企图攻击的怪物脖子，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一般。
“告诉我，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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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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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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