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宿醉跟别人不一样，我第二天会醒很早，就比如现在。我睁开眼睛，外面天都没亮。
小哥还睡着，呼吸浅浅的，很均匀，听着让人安心。我盯着他的神颜看了许久，不禁感叹我真是命好，连小哥这样的人的心也被我留住了。此前种种出生入死的经历中，我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小哥认为是他先动的心，其实在三叔楼下，那个来拿“龙脊背”的人在我心里早就占据着特殊的位置了，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罢了。
时过境迁，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相互救赎的故事说都说不完，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早就不能用简直的爱情来定义了。
闷油瓶睡眠浅，我起身去卫生间放了个水就把他吵醒了。我重新拱进被窝，抱住他，说：“你接着睡。”
闷油瓶握住我的手，看着我。
我在他颈窝处拱了拱，说：“我就是晚上喝多了，大脑神经放松不了，没事儿。”他宽大的手掌覆在了我的腰上，我能感觉到他指腹上薄薄的一层茧。
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睡了，我微微抬头在他喉结处亲了一下，说：“那你和我说说话吧。”
闷油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向天花板，问我：“说什么，都听么。”
我把脸埋进他怀里，懒懒地“嗯”了两声。
闷油瓶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张家上一代族长张瑞桐的儿子爱上了外族的女子，并私自与她婚配有了孩子，张瑞桐的弟弟张瑞山连同长老们一起向族长施压，要求他以身作则，出动执行队用族规严厉处置他的儿子儿媳和年幼的孩童。
张瑞桐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愿意让出族长之位，只求家族能放过他的儿孙。但张瑞山不同意，张瑞桐一再退让，他却仍旧不依不饶，逼迫族长交出执行队的使用权，这样才算张瑞桐有诚意，有考虑放过他的资格。
我皱了皱眉，以当时的情况，如果我是张瑞桐，是绝不会交出执行队的。不交出来可能还有希望，但交出去，一定会死。
他同意了。他叫来了执行队，宣布从那一刻开始，由张瑞山接手他的领导权，他说一点也不留恋那个位置，他恳求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他只想与自己的孩子们在一起。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后来张瑞山调动了执行队，下令杀死他们，说这些都是勾结外族、藐视族规、背叛家族的叛徒。闷油瓶的父亲，张拂林，是当年执行队的一员。
执行队的人没有动手。但也一定会有其他人执行这项任务。
是那三位长老，暗中护张瑞桐子女，张瑞山愤恨无处宣泄，于是找上了执法队那些未听从命令的人将他们无情地杀害了。三位长老并不知情，所以这也成为了他们心中抱有亏欠的事。
七位长老中只有这三位在张家内乱中保持中立。闷油瓶拿到青铜母铃之后，要当上族长还有些困难，于是闷油瓶去寻求了他们的帮助。
我问他：“那你能想起来当时为什么要当族长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在我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年幼的小哥被张家人带往蝎子墓充当血包,在两方张家人争抢青铜铃铛时被拉入幻境，失手杀死了前来救他的养父张也成，和所有人。后来小哥遇见张海客，与其他孩子同行再次去往蝎子墓时，拿回了代表族长的信物青铜铃铛，走出了成为张起灵的第一步。
当时，他还不满十三。
我大胆猜测一下闷油瓶突然改变想法要成为张家族长的动机。会不会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在成为族长之前，被灌下的那碗会忘记所有的药。他在这世间本就没什么好留恋值得惦念的，失手犯下的错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还不如忘了清净。
我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嘴边亲了一下，说：“想不起来咱就不想了，过去没什么好回忆的。你现在要做的，是想着怎么跟我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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