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回到余琛家的时候，低头一看，惊喜地发现我的膝盖以下也变成了实体，应该是穿着一条藏青蓝色的长裤，有点眼熟，但是不记得在哪见过了。
看来我确实有机会恢复原样。
余琛和周翊辰的关系又恢复从前了，甚至比以前更好。
我怀疑余琛现在把周翊辰当成生活严重不能自理的人。周翊辰瞅他几眼，他就直接帮周翊辰收拾桌子，拧水杯，连从书包里拿书都抢先一步。
周翊辰在边上笑得跟朵花。简直没眼看。
有一天下午放学，陈洁是最后一节课。
刚宣布下课，余琛就拿出便利贴，抄了两份黑板上布置的作业，撕下一张帖到周翊辰的本子上，然后开始帮他收拾书。
虽然我看不到我的表情，但是感觉我和陈洁的表情应该是相似的。
她的表情复杂，有些嫌弃地说：“周翊辰，你准备到哪都带着你同桌吗？”
余琛手上的动作停了，脸一下子爆红。
偏偏周翊辰还想张嘴回复。余琛的眼神如果化为实质，周翊辰估计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他讪笑着，嘴又闭上了。
余琛收东西的速度都快了几倍，迅速把书包拍到周翊辰怀里，然后把自己的书往书包里胡乱一塞，背起书包就跑。
我笑着摇头，不禁撩的高中生。估计我又不用走路，很快就被拉到楼下了。
离期中考试剩三周了。前两次月考都是小打小闹，这才是**oss，毕竟之后是否能进实验班，是根据期中期末考试来决定的。
我欣慰地看着余琛做题速度越来越快，不会做的题也在肉眼可见的变少。
周翊辰手也在恢复，已经拆了石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周后周日的夜晚，尖锐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安眠时间。
我躺在沙发上被惊醒，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女人的说话声，隔着门我听不清。
接着房间里传来响动，余琛的母亲穿戴整齐，推门出来，风刮起她的衣摆，余琛的父亲紧随其后，表情严肃。
我才发现，阿姨的眼睛通红一片，好像哭过。
我心里一紧。看了眼钟，凌晨一点半。
余琛也出来了，睡衣凌乱，露出大片锁骨，看上去刚醒。
他刚刚张口就被父亲打断：“我现在送你去爷爷奶奶家，你外公在家里摔了一跤现在在抢救，你妈妈要现在去安城一趟，我要去和上头打报告，申请出市”
余琛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了颤，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闭上了嘴，点了点头。
余琛的妈妈声音沙哑：“你在奶奶家乖一点，妈妈先回去了，这段时间你要靠你自己了。”
然后仓促地抓起门口的车钥匙出了门。
余琛冲着母亲的背影想喊什么，但是没有喊出口，看着母亲走了。
门被风吹的砰一声关紧，震得门框仿佛一颤。
父亲拍了拍他的背，沉声道：“收拾东西吧。”
余琛很快收拾完了东西，背着书包出来了。
父亲已经提前按了电梯，等着他进去，然后自己锁好了门。
电梯里的氛围安静的让人感觉到沉重，我的心也随着电梯的下降的坠落。
余琛扣了扣包带，小声说：“你和妈妈要开车小心点。”
余琛的父亲愣了一下，然后温声道：“会的。”
余琛没有再说些什么，低头看着他的脚尖不再开口。
电梯门开了，风灌了进来，吹得我浑身发冷。
明明是初夏，好像已经进入了严冬。
一路上余琛的父亲一直在接打电话。
余琛的外公好像情况很不好，父亲的眉头就没消下去过。
余琛的脸隐藏在黑暗中，我看不清。
好不容易交谈声消失了，车子拐了个弯，驶入了一个老旧小区，已经到了目的地。
楼道黑黢黢的，灯泡不顶用，有的灭了，有的只闪着微弱的光。二楼上三的时候终于亮了起来，余琛的爷爷奶奶看起来也是刚刚醒，正站在敞开的门边焦急等待。
父亲把余琛送到之后，简单交代了两句就走了，门都没进。
奶奶家不大，三室一厅。
余琛轻车熟路地走向一个房间。
“乖乖，你来的突然，只能简单给你收拾一下你之前的小房间，等明天出太阳了我再把你的被褥拿出去晒，你今晚先将就一下。”
奶奶边说边想帮他拿书包。
余琛连忙拒绝，说自己可以，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房门。
房间堆满了东西，一架电子琴靠着书柜占了大半空间，书柜上堆满了儿童文学和一些必读名著，但是纸张泛黄，落满了灰尘。
我看见书桌前的墙上贴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要勤奋。字迹稚嫩，一看就是年纪很小时写的了。书桌下面堆着杂物，几乎无法下脚。
书桌边上就是床，床上的床单、被褥缝缝补补，还有其他布料拼接的痕迹。
床与衣柜之间的空位堆满了书，我蹲下来看了看，都是一些很多年前已经停刊的漫画和杂志。
一个小房间，我勉强透过它，拼凑起余琛的童年。
那一定是一个很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我想。
余琛那天晚上坐在床边，扶着书桌坐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早，我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以为时候不早了，结果余琛洗漱完，才刚刚过六点。
这里离学校应该很远，余琛来不及在家里坐着吃早饭拿着奶奶给他装好的包子，拒绝了奶奶送他去公交站的提议，出了门。
我跟着他走了5分钟到了一个破败的公交站，等了10分钟车，坐上了一个车程25分钟的公交车，下车的时候我以为到了，没想到周围完全是不认识的建筑。余琛又等了5分钟，坐上了一班快速公交，15分钟后宁城一中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样要耗费一个小时上学时间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我都在心里叹气，但是余琛没什么表情，抬脚踏进了学校大门。
班里依旧没什么人，余琛这次没有趴下补觉，而是拿出英语范文开始背。
我静静地陪着他。
周翊辰很快就到了，照例先露出笑容打个招呼。余琛像往常一样回应他。
但是周翊辰一下子收敛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同桌，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我都愣住了，我仔细分辨余琛的表情，自认为二十六年读微表情能力应该不逊于周翊辰。
但是我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余琛笑了一下：“没有，昨晚睡晚了。”
周翊辰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中午的时候，我以为余琛会回奶奶家，还担心了一下他时间会不会不够用。
结果余琛直接去了食堂。
我第一次知道一中竟然有食堂。
我以为是因为没有食堂，所以余琛的奶奶才会每天来做饭。
食堂里的人很多，几乎每个窗口都排了一长串。我站在队末等余琛打完饭出来。
等了快二十分钟他才端着盘子出现。
我凑过去看了眼。好家伙，盘子里的菜一片青绿，唯一的肉菜少的可怜，碗里的汤飘着几根紫菜和稀碎的蛋花，看起来毫无食欲。
我算是能理解余琛为什么不吃食堂了。
余琛几乎没怎么动菜，夹了几筷子就开始拿汤就着饭干吃白饭了。
但是他看起来也不想浪费粮食，最后囫囵吞枣大口把菜塞进嘴里，嚼了嚼拿矿泉水压了下去。
我都看心疼了。
余琛把餐盘送到回收处，我突然意识到，现在还早，我们该去哪呢？
学校教室中午应该是不给留人的，这是默认的规则。
余琛背着书包往操场走，我看着他走上了看台背面的台阶，放下书包。
阳光照在他的后背，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慢慢坐下，弓起腰，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我感觉周翊辰说的对，余琛看起来好像真的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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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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