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啊……还好吧，算是开心吧。”黎锦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不，我也不知道开不开心……反正……就那样吧。”
“反正，照我看来，你挺开心的呢。”连琥笑着说道，“可能是我傲慢、以己度人了吧？总之，我是觉得，你看起来每天都很快乐的样子。简直快乐到了，让我羡慕的程度呢。你真的觉得，自己有‘不开心’或是‘不快乐’的一面吗？”
这该怎么回答才好呢？黎锦觉得，没有阿诚在身边的时候，她就很不快乐。
但如果这么对连琥直说的话，感觉又非常之奇怪。
“还好吧……”黎锦苦笑着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太懂了。”
黎锦真的是有点搞不清楚。
仔细回想起来，不认识阿诚的时候，黎锦好像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快乐的。
但认识阿诚、又到了可能失去他的境地的时候，黎锦的不快乐体验，就达到了巅峰。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可能，人类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得而复失”吧。
“塞翁失马”的道理，大部分人都懂。
但能对此看开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黎锦很遗憾，自己并不是什么真至圣贤，而其实也是凡夫俗子的一员。
既是凡夫俗子，就难免有凡人的烦恼。
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我觉得啊……人一生的价值，不是取决于处境，而是取决于自己的观念。”连琥悠然地说道，“快乐的人，无论在什么处境下也是快乐的；悲观的人，无论在什么处境下也是悲观的。但是，对有些人来说，他们的某些倾向，决定了他们‘这么做’能否比‘不这么做’更为快乐。这样的话，那对他们来说，‘这么做’就是他们的最优选择了。如果你觉得，舍弟仅仅因为失去了‘世子身份’这种劳什子、人生就毁掉了的话，你的价值观，也未免太单一了吧？”
面对连琥的话，黎锦竟然无言以对。
不愧是郡主。
大大咧咧的连琥，实在比小心谨慎的黎锦要豁达多了。
“嗯……”黎锦支支吾吾地、表达了对连琥的话的赞同。
“所以，你是同意我的观点了，对吗？”连琥说道，“既然你觉得我说的是对的，那么，你就尊重他的选择吧。你不要代替他去感受他的感受，只要认真去观察去感知，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就好了。这么想不好吗？”
“也许吧……”黎锦苦笑着说道，“莲湖郡主的思想境界，实在是很高明。倒是我，才被常识所累，一叶蔽目了呢……”
这么俗气的自己，是否配得上这对姐弟的青睐呢？
黎锦不由得产生了新的不安。
黎锦的脸上，保持着微微的红色。
在整理自己想法的时候，她抿着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啦。”连琥愉悦地说道，“我想，舍弟应该也是像我所说的那样想的吧。虽然，我已经和他有五年左右没有说话了呢。这五年来，他的想法是否有什么变化，我就不清楚了。如果你能问出来，他此时真实的想法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我知道了。”黎锦点点头，说道，“我会试着重新检讨我的想法、改正错误的……谢谢你啦。”
“只是闲聊而已，谢什么嘛。”连琥微微歪头，说道，“说到底，能想清楚这些，依靠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啦。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罢了。其实……我所说的，本来也是你的想法吧？你只是需要一个人帮你说出来而已。因为，你太不自信了……”
“谢谢你。”黎锦很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么，我先走了。”
黎锦这一次的道别，比之前试图道别时，要满足、充实得多了。
“对了……”连琥忽然又说道，“这么说来，这里是‘你·的·家’吧？”
“嗯。”黎锦局促不安地说道，“虽然，已经有好几年没回来了。甚至，除了我自己的住宅之外的地方，可能都会迷路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啊。”连琥轻松地说道，“我不太清楚你家发生了什么，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变成了我家的财产。但是，如果你想回来的话，随时都欢迎你回来长住或是自由地做些别的事项哦。我本来就并不认为这里是我的家，我觉得我住在这里，只是代替别人‘看守房子’而已。如果你也住在这里的话，我的感觉应该就会好得多了。”
“我明白的。谢谢你。”黎锦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我暂时应该还不会回来吧。”
毕竟，黎锦在“紫竹小院”居住的感觉很好。
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感，是黎锦一生中，感觉最愉悦悠闲的时光。
虽然，仔细想想，这可能是因为，黎锦在“紫竹小院”里的生活，始终有着阿诚的陪伴的关系吧。
没有阿诚的日子，到底要怎样度过呢？黎锦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向连琥告别后，黎锦总算离开了自己的故居，朝不远处走了过去。
但这一次，黎锦所看到的场景，却与她预想到的完全不同。
站在大杂院正门的位置时，黎锦忽然陷入了茫然。
大杂院的门口，竟然上着锁，好像这里已经没人居住了一样。
发生了什么？黎锦的心情彷徨了起来。
难道仆人们做了背叛黎家的事情，偷偷逃走了吗？
不对。
首先，黎家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偷抢、洗劫的东西存在吗？
黎锦对此感到极为困惑。
算了，先回去见父亲一面，再做另外的打算吧。
黎锦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的同时，却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她朗声说道，“虽然我没有看到你，但是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哦。”
这么说之后，阿诚果然出现了。
黎锦转身，朝着阿诚的方向看了过去。
阿诚一言不发，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憔悴和疲惫。
“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看到阿诚一声不吭的模样，黎锦反而觉得别扭、尴尬了起来。
为什么尴尬的一边会是自己呢？明明应该是阿诚才对。黎锦在心里抱怨着。
“将军向来神机妙算。知道阿诚就在附近，毫不奇怪。”阿诚有些木然地答道。
阿诚应该确实很疲惫吧？他看起来，都已经打不起精神了。
黎锦看得有些心疼。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掩饰“心疼”这种感情？
想了想然后没想通，黎锦也就不刻意掩饰了，顺其自然吧。
“想不到你居然会这么说啊……”黎锦叹了口气，“我不是说，我们缘分尽了吗？为什么你还要这么跟着我呢？”
“阿诚只能活在有将军的地方。”阿诚笨拙地说道，“之前，将军说不想看到阿诚；因此，阿诚本来也不想现身的。现在，是因为阿诚听到将军在呼唤阿诚，所以才现身的。”
“好吧。那个……我现在想明白了。”黎锦腼腆地说道，“你……去见你姐姐，把你想说的事情，告诉她吧。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现在的情形，比起黎锦之前赶走阿诚的情形，更加混乱复杂了。
该怎么向阿诚解释自己的想法演变呢？黎锦想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那种事情，再拖延一段时间，也没有问题的。”阿诚用重归清澈的声音说道，“阿诚，已经很久没有和姐姐说话了。而且，阿诚也不好意思面对姐姐。所以，现在阿诚还是待在将军身边比较好。”
阿诚是这么想的吗？
但黎锦真的很希望阿诚与连琥能再见一面。
这大概是因为，黎锦把自己希望见到黎秀的心情，“投射”到了连家姐弟身上吧？
算了，还是不要试图干涉别人的选择为好。
“她不会怪你的。”不过，黎锦还是忍不住解释一般地说道，“曾经，我也以为她会怪我的，但并没有。所以，我想她也不会怪你的。”
“将军说的对。”阿诚毫不反驳地答道，“所以，其实是阿诚不好意思面对自己才对。”
阿诚这么顺着黎锦的话一说，她就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了。
“好吧……”黎锦苦笑着说道，“阿诚你，还真是让我为难的人啊。那现在……如果到你姐姐那里，三个人一起坐下来聊天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不。阿诚不想这样。”阿诚非常简短地说道，“如果现在要‘聊天’的话，阿诚也只想在‘紫竹小院’里，和将军两个人‘聊天’而已。”
“那么……就回去‘紫竹小院’吧。”黎锦想了想，表示了同意。
其实，某种程度上说，阿诚所提的建议，也是黎锦的想法。
只不过，黎锦感觉这么说有些自私，不太好意思直接提出来而已。
既然阿诚直接说出来了，这带给黎锦的感觉，就要好得多了。
两人便朝着“紫竹小院”的方向，步行回去。
今晚的月色，似乎不怎么好。
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总感觉天空黑乎乎的。
明明之前，黎锦还看到连琥的白鸭子在晒夕阳，那时，天色还很不错呢。
为什么，此时的夜空，竟然如此黑暗与浑浊呢？
不过，虽然天空显得灰暗，也几乎看不到月亮与星星，但黎锦的心情，却并非是浑浊沉闷的感觉。
终究还是明白了，什么是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情。这让黎锦感到舒畅。
今晚的夜风非常好。
柔和凉爽，而且令人心情平静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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