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竦站在房门外，沿着缝隙往里看，里面李昭昭正在与另一容貌姝丽的女子在说话。
“红袖姑娘真就不打算再考虑考虑？我真的是很有诚意，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来请姑娘，开出的报酬也已经是市面上最高的了。”她说话的时候眉眼含着笑，看着对面的女子却十分的真诚。
“我说你可真有毅力，你来一回我拒绝一回，可你还是能七次八次的来，你是狐狸精骗书生吸阳气呢，这么能缠人。”
红袖对她并不是那么欢迎，她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我说你赶紧走吧，我对你那劳什子铺子没兴趣。你今晚将我的客人赶走了，我都还没好好跟你算账，你再不走，我就叫外面的护院了。”
说完站起身准备回内室，不打算再理她。
“红袖姑娘，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不然，我下次还会再来。”李昭昭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脸上依旧带笑。
红袖挣了挣，但见她手腕看着纤弱，但力气却不小。
她转过身来，一双美目十分不岔的瞪着她：“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是赖皮转生吗？行，你不死心是吧？那我们就来说道说道。”
红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挺着胸口看着她：“我去为你做事，你打算给我多少的报酬。”
“每年五百两，当然要是生意好的话，年底还有分红。”
红袖指了指旁边一个敞开的紫檀木匣子里放着的嵌宝石珍珠的黄金头面，对她道：“这是刚刚秦公子送给我的，少说也值千两。而这样的东西，我一个月少说也能收个十件八件。你觉得我凭什么放弃这里的生活，去做你那区区一年五百两的工作？”
李昭昭眼珠子转了转，显得有些俏皮，但却说得一本正经：“我虽然做不到让姑娘像在这里一样日入千金，但是我可以给姑娘有自尊的、充满成就感的生活，不需要以色媚人。”
红袖不屑的高声“哈”了一声，简直被她的不要脸气笑了：“自尊和成就感值多少钱一斤？”
“当然是无价之宝。”
“我呸，我看是狗屁。”红袖忍不住吐出一句不符合气质的脏话，又哼道：“也就你们这些富贵出身的小姐才会将什么尊严啊、骨气啊挂在嘴边。”
“我看以色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我无需做什么，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奉承那些臭男人几句，跟他们谈一谈他们自认为高雅的琴啊、棋啊、书画之类的，他们就将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捧到我的跟前来，有些甚至求着我多看他们两眼，这不比你说的卖破香粉要有成就多了。”
又再次赶人：“你马上走吧，下次再来，我让人将你打出去。”
李昭昭从椅子上站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不得已我只好这样了的表情：“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使出我的杀手锏了。”
红袖看了她一眼，微微往后站远了一步，防备的看着她：“你想干嘛？这里是红袖添香楼，我的地盘，你还想绑了我走不成？”
李昭昭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红袖姑娘觉得，比起容貌来，我跟姑娘比如何？”
红袖一时没有说话，单轮容貌，她的脸的确是能将别人衬得黯然失色的长相，红袖在红袖添香楼的诸多姑娘里面，长得已算是一枝独秀，但也自知比起她来还是不如的。
她有些不明白她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单纯的跟她比美，于是静静的站着不说话，等着她说下去。
果然，跟着她便听到她弯着嘴角，颇为认真的道：“红袖姑娘若是不答应我，那我就只好将香粉铺子改开章台院，亲自出马上阵倚楼笑，与你们抢生意了。到时，我就开在你们红袖添香楼的对面。”
“听说姑娘除了擅制香之外，还十分擅琴，啊，恰好我也十分擅琴。到时，那些为你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还愿不愿意来你这儿。”
她说的时候，表情活灵活现，带着促狭、轻佻，轻佻中又带了几分认真，仿佛她不答应，她明天就能将另一座红袖添香楼开起来与她们打擂台。
红袖：“……”
她站着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之后，她给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算你狠！”
“你等着。”
说完转身匆匆进了内室，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又拿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纸出来，甩到她的身上，咬着牙愤愤的道：“这是十几个制香的方子，足够你将香粉铺子开起来了，以后不许再来烦我。”
李昭昭拿起方子看了几眼，虽然最终还是未能请得动人，但能得到这样的方子，却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她小心的叠好收好，表情愉悦，最后又对红袖屈了屈膝：“多谢姑娘的大方，以后我的铺子每卖出一份姑娘方子上的香粉，我给姑娘算一份盈利，我会让人每月来与姑娘结算。”
红袖不将这点银子放在眼里，但她实在是被她缠怕了，也不欲再与她多说，侧着身对她挥了挥手。
在门外看着这一切的赵竦，表情颇有几分意外。
李昭昭这个人，他将她娶了回来，但并没有认真看过她，他将她放在后院，有时候甚至忘记了这个人。
他与她相处的时候不多，但每每见她，她都是端着身体全身清冷，让人懒得靠近，少有像他现在看见的这样，如此灵动、俏皮，甚至无赖，全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生动的气息。
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点上，与他还颇有些相似。
杜三娘站在他身边，转着手中的团扇，亦是看着房间里面的李昭昭，笑道：“红袖是我红袖添香的招牌，也就她能想的出来，竟敢上我红袖添香楼挖人。”
说着指了指外面的巡逻的护院和伙计：“外面的这些小子，还有看门的门房，大半都收了她的银子被她收买了，所以平时都给她方便让她进来。”
“她来过这里很多次？”赵竦问道。
“嗯，有那么七八回了吧，可真能坚持。”说着想起了什么，又“啊”了一声：“你们成亲之前，不是还在门口遇到过一次，那次她也是来挖墙角的。那天我倒还是第一次看见大人能被人气着，所以颇觉得有趣。”
赵竦倒是想了起来，那天她还骂了他来着。哦，是骂了他什么来着，倒忘记了，总之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赵竦见里面李昭昭已经与红袖告辞准备出来，于是侧身躲到了一边。
杜三娘笑着向他指了指隔壁的房间，于是赵竦随着她躲到了隔壁的房间。
李昭昭带着金枝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戴上帷帽准备下楼梯，正打算下了楼从后门出去。
这时一个做富家公子打扮的男子，手拿着一把折扇，领着两个下人大摇大摆的从楼梯下面走上来。
楼梯狭窄，李昭昭侧身避让，但在相会时仍是被碰到了肩膀。那人撞过来的力气甚大，一下子将她给撞得踉跄了一下，连忙抓住了身侧的栏杆。
那人轻佻的道了一句“姑娘小心”，然后伸手去揽她的腰肢，颇有些占便宜的意思，揽着就不肯放，直至被李昭昭皱着眉沉着脸用力的拍开。
男子的手被拍开后，脸上轻笑着隔着帷帽看她，又伸手想去摘她的帷帽。
他刚刚便已经注意到她了，虽然用帷帽挡住了容颜，但是倩影如此窈窕，凭他的经验，里面必定是副好相貌。所以刚才上楼时，他才故意撞向她。
但他抬起的手却被李昭昭伸手挡住了，里面清冷的声音传来：“公子请自重。”
男子见摘她的帷帽不得，于是收回手，却又伸手将路拦住，脸上带着调戏：“……看姑娘这身打扮，倒不像是这里的人。今天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来找自家相公的。”
金枝上前挡在李昭昭跟前将他隔开，冷着脸道：“滚开，让我们姑娘过去。”
男子对身后的两个下人使了使眼色，两人会意，然后上前将金枝拦开，他则继续与李昭昭说话道：“我一看姑娘这身形便知你一定长得好看，你家相公不珍惜，放着家里的美人不好好相陪，来这地方寻欢作乐，我看姑娘不如跟了我，我定将姑娘如珠似宝的对待。”，他说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来这地方寻欢作乐的。
旁边金枝被他的人禁锢着无法近身，只能不断挣扎并怒道“放开我！”，李昭昭看着眼前的人，脸色冷了起来。
过了一会，李昭昭摘了自己的帷帽，冰冷的表情变得婉转娇媚起来，勾起了嘴角，温柔妩媚的笑意仿佛能让春天的花在此时盛开：“公子说的是，我的确是来堵自己的未婚夫的。”
男子被眼前绝世的容颜惊艳住了，愣愣的移不开目光，本来轻佻的表情忽然变得傻愣傻愣的，像是被人魇住了一样。
“我那未婚夫跑来这里寻欢作乐，实在伤我的心。我看公子气质不凡，家中必定富贵，公子既想让我跟了你……我看这样吧，你去将我那未婚夫打一顿，让他跪下来给我磕个头，帮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便随你回家去。”
说着指了指上面趴在栏杆上，喝得烂醉如泥，手不时的挥舞着，嘴里还在不断喊着“红袖，红袖，我要红袖，让她出来见我……”的一个年轻公子。
那公子身后有一小厮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劝他道：“少爷，您喝醉了，我们该回去了……”
这边的男子只听得她说愿意随他回家去的话，看了看柔媚带笑看着他的李昭昭，又随着她细腻纤细的手指望过去，只见趴在栏杆上的人仍在不断的念叨“我不回去，我要红袖。”的公子哥
“怎么，公子是不敢吗？看来是我高看公子了，既如此，那妾身便先回去了。”
那男子出身高门，自小也是耍横惯了的，又一时没认出趴在栏杆上的那人是谁，他看着李昭昭道：“你说真的，只要我帮你揍了他报了仇，你就随我回去？”
李昭昭含着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在这等着，我去带他过来给你磕头。我帮你出完这口恶气，你今天就得随我回家去。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你，定让你做个贵妾。”
说完招了招手，带上两个下人大摇大摆的就往楼上去了，一边走一边撩起袖子，走近了那公子跟前，先抬脚就是一脚，跟着招呼身边的小厮道：“给我打他……”
谢南先是一时不查被人踢了一脚，连酒醉都被踢醒了一半，他捂着屁股转过身来，骂道：“我//操，谁敢踢小爷。”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跟着就是两三双拳头全都往他身上招呼，他一边抬手去挡脸一边骂道：“是那个王八蛋打的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娘是崇宁长公主，我舅舅是当今陛下，你们敢打我，我让我舅舅杀你们九族……”
因谢南不喜欢身边跟着太多的人，他身边虽然只有一个小厮跟着，但崇宁长公主宝贝这个儿子，却是派了护卫无时无刻不远远跟着他的，所以此时远处，见自家少爷莫名其妙的被揍了，那些护卫自然急忙跑了上来。
而打人的男子在听到他说他是崇宁长公主的公子时，已经愣住了，赶忙停了手。
只是之前挨揍毕竟过于突然，谢南还是被揍得有些鼻青脸肿，等到护卫走近，将打人的主仆三人押住，谢南拿出随身携带的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气得头发都要炸了。
他恶狠狠的转过头，瞪着被押住的人，男子见自己惹上的是惹不了的人，嘴巴懦懦的动了动，正想开口赔罪，结果就被谢南抬起手“啪啪啪”的接连招呼。
“你敢打小爷的脸，我杀了你……”
说完抽出护卫手上拿的佩剑就要往他身上砍，却被他身边的人拦住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围观，周围的人彼此窃窃私语着，但见里面的人都身份不凡，谁也不敢上前。
李昭昭领着金枝已经走至一楼，她抬眼望了一眼二楼争执的方向，脸上微冷，跟着便毫不留恋的离开了红袖添香楼。
二楼上，赵竦和杜三娘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从刚刚便目睹了全程。
身为红袖添香楼的老板，楼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杜三娘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她看着李昭昭远走的方向，脸上笑盈盈，叹道：“她可真会给我惹事，崇宁长公主知道她的宝贝儿子在我这里被人揍了，还不把我的红袖添香楼给拆了。”
赵竦亦看着李昭昭远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三娘有些奇怪：“你说夫人与谢南是不是有仇，上次她来红袖添香楼在门口遇上谢南，却也是半点不肯让，这次又借刀杀人将人揍了这么一顿。奇怪，一个长公主的公子，一个六品小官之女，之前应当没有交集才是。”
赵竦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面：“你不去看看，小心你的红袖添香楼真被人给拆了。”
杜三娘这才对他屈了屈膝，笑道：“那大人便先随意吧，我过去看看，若到时候真有人要来拆我的楼，大人可记得派人来保护我们。”
说完便转身去了那边。
揍人的人虽然身份不如谢南，但亦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两边都得罪不得，杜三娘慧心妙舌，好一番的劝解，才让谢南消了气，又让红袖亲自下来扶他上去，让人给他处理伤口，再让周围围观的人散了，该饮酒享乐的继续饮酒享乐，最后才低头看着跪趴在地上已经被谢南揍得惨不忍睹的人。
赵竦这时候下来，低头看着那人，践视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只蚂蚁。他从他身边走过去，脚仿佛只是不小心，踩在他刚刚碰过李昭昭的右手上，用力的碾了碾，只听得“啪啪”的两声，他手掌上的骨头像是碎了，地上趴着的人疼得“啊啊”大叫起来。
赵竦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便离开了。
杜三娘看着他，很是无奈的摇着头叹气。
另外一边，二楼的某个房间，同样有一清雅男子坐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景象。
他抬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脸上含着温煦的笑意。
旁边一个穿着圆领袍声音有些有些尖利的男子，则弯腰站在他的旁边，劝他道：“殿下，咱们回去了吧，这种地方，您总是来实在有**份。”
男子放下手里的酒杯，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看着几句话就让两个富贵公子动起手，将场面弄得一团乱，然后挥一挥衣袖已经走远的女子，再看了看赵竦的方向，露出了颇觉得有趣的神情。
赵竦像是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在楼梯中间停下脚步，然后将目光望向二楼房间的方向。
今天更新时间提前，晚上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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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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