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天上下过雨之后,地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的一片。
李昭昭做东,在仙宵楼请了自己铺子里的众多伙计用饭,因席上喝了酒,不少人都喝醉了,李昭昭便放了他们半天假,然后散席后大家便各自回家。
贺定卿与李昭昭走在一起,一个丽质绝艳,一个温雅脱俗,极是惹人注目的一对,路上频频有人回过头来望向他们。
恰在此时,赵竦在望月楼里,同样在宴请北镇抚司的一些同僚吃饭。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仅知道赵竦已经娶妻,却并不认得他的夫人。
此时有酒足饭饱之后坐在临窗的桌子上喝茶的小旗官,无意间从窗户望出去,正看到了路上行走的李昭昭和贺定卿,于是笑着指着外面道:“你们看外面这对夫妻,难得在路上能看见容貌均如此出色的佳侣,好一对登对的璧人。”
林奎此时与他们一同在桌上喝喝茶,沿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出去,跟着马上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还准备再说什么的小旗官,对他使了使眼色。
小旗官并未明白林奎向他使的眼色,被他踢了一脚,反不高兴道:“林头儿,你作何踢我?”
林奎心里骂他蠢货,一边小心的去看在另一边桌子上仍在与属下喝酒的赵竦,这一边再拼命的向小旗官使眼色。
偏这时赵竦已经警觉的发现了背后他们的动静,放下手里的酒杯站了起来,跟着就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奎给了小旗官一个“多嘴多舌,活该”的眼神,然后喝完了手里的一杯茶,放下茶杯默默的站起来跑路了。
赵竦站在窗户前看出去,正看到了外面李昭昭和贺定卿从一棵树下路过,大约是因为下过雨,树上有雨水滴落,贺定卿于是抬起手,用袖子为她挡住了滴落的雨水。
李昭昭微笑着对他道了谢。
贺定卿亦温柔的看着她道:“东家不必如此客气,毕竟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跟着又说起道:“真是没想到,于管事平时看着如此稳重又老成的人,喝醉了酒竟会变成那样。”
李昭昭想起席上于管事喝醉了酒,走到中央非要给他们唱歌的样子,然后便又跳舞又唱歌的,唱的还是一些艳曲,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席上也喝了些酒,此时脸上红扑扑的,笑起来的时候笑靥如花,颇让人有些移不开眼睛。
贺定卿看着她,一时便有些呆了,直至李昭昭抬起头来,含着笑与他说了一句什么,他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含笑与她说了几句什么。
这个画面传回到望月楼的楼上,让赵竦的眼神却黑沉黑沉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被冷漠以对的这些日子,心里骂了一句娘的,对着别的男人就笑得这么开心,对着自己的丈夫却连一个好眼神都不给,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小旗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轻手轻脚的站起来,也准备跑路,结果却被赵竦一手抓着领子抓了回来。
赵竦此时正有一肚子的怒气,他将小旗官按在窗户上,指着外面的两人道:“来来来,你再看清楚,你觉得他们登对吗?”
小旗官连忙违心的摇了摇头:“不登对。”
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那姑娘若不是大人府里的夫人,那也必定是大人看上的女人,于是又加了一句:“得要大人这样的容貌,才配的上那姑娘的姿色。”
赵竦这才满意起来,将他放开,一边还警告道:“以后把眼睛放亮一点,下次再眼瞎,眼睛留着不用我帮你割了。”
小旗官连忙道是是是。
赵竦又望了窗外的两人一眼,往桌子上扔下一袋银子,然后就黑着脸转身走了。
有人见他离开,忙喊了一句:“大人,您干什么去?”
赵竦并未回答他的话,却被林奎阻止了他们再问,端着酒杯对他们道:“来来来,我们喝酒,别管大人去哪儿,反正他已经放了银子,难道还怕请客的人走了没人买单不成。”
赵竦从望月楼下来,一路走到了李昭昭和贺定卿两人跟前,他本来满肚子的怒气,一路上已经想好了怎么指责她的不守妇道、不避讳男女大防,结果到了人跟前,却又只剩下一声带点委屈的“昭昭儿”。
李昭昭看到跟前的赵竦,脸上原本的笑意立刻淡了下来,问道:“侯爷怎么会在这里?”
赵竦看着她淡下来的笑容,心道果然又是这样。
“我来接你回家。”
说着往前了两步,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又问道:“你喝酒了?”,跟着想要去抓她的手腕,却被李昭昭避开了,然后李昭昭快步往前,躲开了他。
贺定卿正要跟上,结果却被赵竦用剑挡住了,赵竦眼神凌厉的瞪着他,眼神中带着“你找死”的警告。
完了之后追上李昭昭,走在她身侧,一边扔想去牵她,李昭昭则躲开。然后两个人一个非要试探的想去牵,另外一个则一直躲,看着像是打打闹闹的一路离开了,跟着过了转角,很快两个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贺定卿看着人影已经消失的街道,深叹了一口气,心里颇有些空落落的。
李昭昭和赵竦回了武安侯府,赵竦跟着李昭昭回了明渠院。
因衣服上沾了酒味和饭菜的味道,李昭昭先进内室洗澡和换衣,出来时毫不意外的看到赵竦仍还在这里。
赵竦坐在榻上已经生了半天的闷气,见到仍无事人一样的李昭昭,心里的气更深了。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李昭昭听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于是走过去坐到另外一边的坐塌上,对赵竦道:“侯爷又有什么指教,您说吧。”
“我认为,你作为有夫之妇,应该与别的男人保持点距离。”
跟着看到李昭昭脸上的表情微微沉了下来,于是又赶忙换了种语气:“……当然,我不是怀疑你什么,也不是吃醋,而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外面的男人都坏得很,谁知道心里会不会打着什么坏主意,就像今天那男的灌你喝酒,然后说要送你回家什么的,心里能安什么好心。”
李昭昭转头看向赵竦:“他是我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侯爷觉得他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看他坏心思多得很,看他那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侯爷的面相也不像是好人。”
“昭昭儿,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正在说你的事情,怎么又说起了我来了。”
“侯爷若无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我累了,想歇个午觉。”
她今日虽然没有喝醉,但此时酒劲出来,却也有些头晕,所以想躺一躺。
赵竦对今天的事情本就很有不满,又想起两人成亲这么久,他连她的床边都没摸到过,今天颇有些破罐子破摔,愤道:“这里也是我的屋子,我凭什么出去,我也歇午觉,我要睡正屋!”
李昭昭此时头晕着,不想跟他吵架,于是道:“那我去睡客房。”
说完一边吩咐玉叶去把客房收拾出来,一边准备往外走。
赵竦连忙拉住她,用一种不得不妥协的小委屈对她道:“我睡客房,我去睡客房行了吧。”
等在客房里躺下,赵竦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帐顶,目光里却有些小小的得意起来。
今天他能睡在明渠院的客房,他日他就能睡到明渠院的正房里去。
然后他又想到今天她和一个男人走在路上的画面,以及旁人对他们登对的夸赞,心里又跟被扎了刀子似的,刀口处一点点的滴出血来。
赵竦想来想去,不忍责怪李昭昭,于是将所有的事情怪在了贺定卿的头上。
那男人明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却还故意引诱她,他家昭昭儿心思单纯,才会被他蛊惑,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赵竦的手悄悄的握成了拳头,脸上发狠起来。
到了第二日。
贺定卿到了四季春,刚拿上算盘准备算账,就有北镇抚司的人前来请他,对他道:“贺先生,你牵涉到一桩案子,我家大人有几句话想问问你,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北镇抚司吧。”
于管事有些紧张,看了看贺定卿,又看了看北镇抚司的来人,连忙从柜台里走出去,笑着问道:“管爷,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生意,不知我们贺先生究竟是犯了何事。”
“北镇抚司办案,岂能随意透漏。”
贺定卿却是分外平静,放下手里的算盘,对来人道:“你们稍等等,我进去换身衣裳。”
说完先进了里面,先对店里的伙计交代了几句,换了一声衣裳后出来,对来人道:“走吧。”
到了北镇抚司,贺定卿被推进了一间放满刑具的屋子里,里面赵竦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手里转着两个铁球,眼睛黑沉的看着进来的贺定卿。
贺定卿左右张望了这房间四周摆放的刑具一眼,眼神未见害怕,倒还颇觉得好奇,跟着走到了赵竦的跟前,拱着手含笑对他行礼道:“小人见过大人。”
赵竦心里哼哼,他倒是还挺胆大。进来北镇抚司的人,没有几个不被吓得腿软的。也是,胆子不够大,也没胆子招惹他的女人。
“姓贺的,知道今天请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还请大人赐教。”
赵竦看着他一脸装傻的模样,忍不住怒道:“你知不知道李昭昭是有夫之妇,是老子的女人?”
“知道。”
“知道你还敢勾搭她,你想找死。”
“大人此言差矣,李姑娘……”
“李什么姑娘,她是赵夫人。”
贺定卿不管他,继续道:“李姑娘虽已嫁为人妇,可我听闻这门婚事并非她所愿,而是被迫所嫁。李姑娘亦隐隐透漏过,她以后迟早要与丈夫和离的心思。我作为李姑娘的爱慕者,提前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分吧。”
赵竦因为怒急反而笑了:“信不信老子将这屋子里所有的刑具全都给你来一遍。”
“那更好,若李姑娘亲眼见到大人是如此暴力之人,定会更加失望。若看见我无故遭受大人的刑讯,亦会心生怜惜。若能得到心悦之人的好感,这点委屈也算不了什么。”
说着还伸出了手来,对赵竦道:“来,大人,您准备给小人先上哪一件刑具。”
赵竦盯着他,狠狠的盯着他。贺定卿亦不惧,同样的看向他,脸上含着笑,还有一种“我等着你给我上刑就看你敢不敢”的挑衅表情。
而在此时,李昭昭听到贺定卿被北镇抚司的人请走的消息匆匆的赶来,下了马车走到北镇抚司的门口,沉着脸道:“我是武安侯夫人,我要见你们大人。”
恰好陈青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是认得李昭昭的,笑着恭敬的迎上去,对李昭昭道:“夫人怎么来这里了,您快请进来。”
说完亲自将李昭昭请了进来。
李昭昭进来后,转头对陈青道:“你们大人呢,带我去见他。”
“大人正在审犯人,夫人您到茶室稍坐一会,我这就去跟大人说一声。”
“不必了,你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夫人,刑讯室血污重,怕会脏了您的眼睛,您还是……”
“带我去见赵竦!”她的语气颇为凌厉,目光亦是不善,有一种随时要发怒的征兆。
昨天在望月楼的聚餐陈青因家中有事并未去,自然不知道昨天发生的那一遭。他更不知道赵竦今日审的不是凡人,而是假公济私。
如今见李昭昭的模样,只以为是她和大人吵架了,然后继续吵到了北镇抚司来。又想起如今大人对这位夫人颇是喜爱,不敢得罪她,于是道:“夫人跟我来。”
李昭昭脚步匆匆的跟着陈青一路到了刑讯室,一打开们,便看到赵竦抓着贺定卿胸前的领子,仿佛两人并未谈拢,因此准备直接上手。
贺定卿的眼睛余光先看到了门口的李昭昭,然后他极迅速的捂住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的“啊”了一声。
跟着一边痛苦的捂住肚子一边抬起头来,望着皱着眉的赵竦,虚弱的道:“大人,小人已经说过了,我和夫人一清二白,您何必再苦苦相逼!”
李昭昭怒斥了一声:“住手!”
赵竦听到声音一颤,回头这才看见出现在这里的李昭昭,手上抓着的领子一松,贺定卿瘫软的倒在地上。
李昭昭怒气腾腾的走过去,狠狠的瞪了赵竦一眼,跟着蹲下身,扶起瘫软在地上的贺定卿,轻声询问道:“贺先生,你没事吧?”
贺定卿虚弱的摇了摇头,故意将头靠向李昭昭的怀抱,道:“我没事,大人并未对我用刑,只是打了我两拳而已,还好,我能经受得住。想是大人对我们误会颇深,以为我们有越矩之事,不过我都向大人解释清楚了。”
赵竦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骂娘,他都还没来得及揍他,他可真会装。上辈子是台柱子投生吗?
他先狠狠瞪了贺定卿一眼,跟着又忙对李昭昭解释道:“昭昭儿,你别听他胡说,我根本都没碰他。”
李昭昭抬起头来,看着他:“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赵竦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解释一下:“你看见什么了你,你肯定是没看见我揍他对不对,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故意离间我们的。”
李昭昭扶着贺定卿站起来,看着赵竦的眼神极其失望:“我从前觉得你是个自私自利、心狠手辣的小人,我最近觉得你或许也没那么坏,我不应该片面的看人。如今看来,果然是从前的我没有看错你,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变好。”
她又想起从前他逼迫宋颐娶赵绾绾,又逼迫她嫁给他的事情,想起他本就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及他人的性子,心里越发的不耻。
“贺先生,我们走。”
说完扶着贺定卿走了。
贺定卿靠在李昭昭的肩膀上,在李昭昭注意不到的地方,对着赵竦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娘的,他真是个碰瓷怪和绿茶婊。
在李昭昭和贺定卿离开之后,赵竦气得直接将刑讯室内的一个火盆踢倒在地,跟着大声怒道:“谁将夫人往这里带的?”
目睹了这一切,已经知道自己闯祸的陈青惴惴不安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大人,都是我的错。”
赵竦一脚踢在他胸口,骂道:“你脑子是长来做什么的?夫人来了你不会提前通报我一声。”
陈青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竦又想起贺定卿离开时那个得意的小眼神,气得简直杀人的心都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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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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