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刚刚结束了为期一周的任务，乘坐直升机返程。
回程的路上一片沉默，倒不是任务有多艰难，纯粹是被累的。
他们是临时召集的小队，基本上全是A＋级别以上，所以当初接取的任务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只需要赶赴西部荒地驱散一片小型异种群就好。
没想到行动进行过半的时候居然发现了该异种群的老巢，白塔反馈的结果是临时增设任务要求，也就是让他们顺路端了这个异种窝，且白塔评估之后表示以他们小队的资质完全不需要增派人手，于是他们只能苦哈哈地加班加点继续干。
等到全部清理干净的时候，已经比他们的预计返程时间多出了整整两天。
队友都是已经加入白塔的年轻军人，大家都多多少少挂了彩，彼此沉默不语，静静等待飞机抵达基地。
回程的途中漫长又无聊，除了专门接送他们的飞行员以外，其余人都懒洋洋的，顾璟也难得没有在人前做出一派温和的表象，只面无表情地静坐着。
顾璟一直盯着玻璃上的倒影发呆，眼神空洞没有落点，心下还总有股说不清的窒闷，让他焦躁地微皱起眉。长睫加深了眉眼下的阴影，昏暗的光线下，顾璟的表情竟然显得有些阴郁。
如果其他人不是累到极点，一定会发现顾璟的异常，但此时谁也没心思注意别人，满心只想着早早回去休息。
他们本该在距离基地两公里的停机坪降落，可不知是谁往窗外多看了一眼，却突然看到基地上方似乎正有不自然的聚集物。
此行的队长反应迅速，立刻建议飞行员靠近悬停，以便排查，于是直升机就这么偏离了固定路线，朝远离停机坪的另一个方向——基地第十一区飞去。
顾璟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眼窗外，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甚至疲于做出任何表情。
此行只有两个向导，要负责其余好几个高等级哨兵，顾璟和另一位女向导几乎筋疲力尽，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可是显然，事情的严重程度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那团聚集物竟然是成千上万的蝙蝠型物种，正在朝着基地上空的能量屏障做些什么。
待望远镜互相传递一轮，前方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直升机上的所有人都认真起来，抱着各自的枪械探出机门查看。
“……队长，怎么办？要上吗？”一个平头哨兵问道。
被称为队长的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在用通讯设备和白塔联系，眉头越州越深，良久才回道：“额，我刚刚向白塔请示，对方说已经收到了求救信号，让我们等待援兵一起进攻。”
说罢，他又探出机舱向下看了一眼，摸了摸下巴道：“嘶……说明这十一区还有人在啊，十一区不是空城吗？”
“啊？那里面的人会不会有危险啊？”另一个人问。
“没事吧，虽然看着吓人，但是咱们的屏障好好的，异种又进不去。”平头哨兵接话道。
话音刚落，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平头哨兵莫名其妙地望过去，也随之瞪大了双眼。
所有人都看到了，屏障如水波般从某个中心层层扩散浮动，下一秒，一只异种就这么从屏障中心穿了过去。
屏障如同凭空扩开了一道口子，渐渐从只容一只异种通过，变成了能容纳十几只异种通过的大洞。
直升机上的人都毛骨悚然，顾璟也不再懒散，眉头紧皱地望着破开的屏障。
几人下意识看向城门，又在看到城门紧闭的瞬间放下了心。
“这……幸好城门关上了，不然这么多异种涌进去，后果不堪设想啊。”一个哨兵心有余悸地说道。
顾璟却皱眉道：“里面还有人。”
“我靠，对啊，那里面的人还……”
队长也点点头，“不能不管了，要不我们靠近点，先开火再说，等援兵来可能就晚了。”
平头哨兵摸摸脑袋，也赞同道：“来吧，开干，大家应该还都剩了不少子弹吧。”
几人都开始认真起来，热身的热身，拿枪的拿枪，下一秒就准备朝异种群开火。
顾璟突然看见了什么，心脏骤然停跳一拍，立刻站起来朝驾驶舱走去。
“哎，你们看，”女向导突然出声道：“城门那边！那边好像有人！”
“下降！直接穿过异种撕开的洞！”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女向导的话，众人诧异地看过去，才发现是刚才一直很安静的顾璟。
“什、什么？”飞行员求救般地望向队长，“异种撕开的洞……我们能进吗？”
言外之意，就是既害怕屏障仍有效力，可以撕碎直升机，也忌惮那里异种过多，无法顺利穿越。
顾璟却像在惧怕什么，嘴唇一瞬间毫无血色，颤抖着说：“那放软梯，让我自己下去。”
见飞行员愣着没反应，顾璟甚至想直接去夺操纵杆，被队长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你想干什么？冷静一点！你想去送死吗？”队长朝他吼道，压根不知道他突然之间想干什么。
顾璟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地甩开队长的钳制，三两下就解开软梯，眼看着就要往下跳了。
“你到底想干嘛？在这打不就行了？”队长再次拉住他，又被他一把甩开，“顾璟！你吃什么枪药了？”
“来不及了，不用管我。”顾璟直勾勾盯着队长，明明行为如此暴躁反常，眼神居然还透着冷静和寒意，看得队长一愣。
顾璟趁着对方没反应，手握软梯的最后一节，就这么冲出了机舱。
“顾璟——！！”
队长和其他人吓得魂飞魄散，眼睁睁看着顾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瞬间就坠了下去。
“快快快快快，往往往异种撕开的那个口子靠近一点。”队长紧张地都快说不清话了，生怕顾璟不管不顾地就往下跳。
顾璟显然也没有理智尽失，一直挂在软梯末端，等直升机靠近异种群以后，才借着荡起惯性跃向屏障的裂口。
跃下的瞬间离裂口还有十几米远，而异种还在不断往屏障内涌去，顾璟借势踩在异种背上辗转跳跃，用枪托砸开几只即将进入屏障的异种，骑着异种顺势俯冲，成功进入屏障。
“……我靠，这么帅的活儿不应该是我们哨兵干的吗？”
平头哨兵目睹了这一切，手动闭上张开成O型的嘴，叹为观止。
沉默在机舱内蔓延，队长挠挠头，良久才说：“咳，别管了，追不回来了，给他减轻点压力吧，开干！”
激烈的枪声从空中响起，顾璟没有回头，继续骑在异种背上疾速前进。
身下的异种发出诡异“无声”的音浪，顾璟皱眉思考了三秒，随后迅速掐住异种的咽喉，一枪打碎了整个发声器官。
在异种挣扎着向下坠落的瞬间，顾璟又借力一蹬，迅速跃向另一只异种。
顾璟不断在这群飞行的黑影间向前腾跃，借此高速前进，直到前方已经没有距离较近能当踏板的异种时，才终于趴在一只不断挣扎的异种背上停下。
冷汗不断渗出，顾璟手抖地几乎要握不住枪，心脏撞得胸膛闷痛；
神经也尖锐刺痛起来，提醒他隐于表象的问题还有精神力阻滞，他早在任务结束之前就无法释放精神体了，如今连让精神体探路都做不到。
无力的恐惧层层压下，顾璟只能拼命告诉自己刚刚只是看错了，拼命祈祷着困在城里的人不是时祁。
可是祈祷无用，距离城门不到千米的距离，顾璟还是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人类在十几只庞大异种的包围下何其弱小，黑影渐渐围涌过去，瞬间淹没了小小的人。
顾璟的心重重一沉，刚要举枪寻找角度击杀异种，就看见对方突然愣住一秒，紧接着，被身后的异种贯穿了胸腔。
“时祁！！！”
顾璟目眦欲裂，从几层楼高的异种身上一跃而下，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接近时祁。精神体忽而突破阻滞，余光下两道白影掠过，与顾璟一同冲出，但还是差点晚了一步。
眼睁睁看着时祁站立不稳，即将被异种贯穿的瞬间，顾璟猛然爆发出巨大的精神能量，以他为中心十几米内的所有异种瞬间被这股力量掀开，却独独避开了身处其中的少年。
在时祁即将倒地的一瞬间，顾璟终于将他抱在了怀里。
“时祁……”
顾璟双眼通红，用手颤抖着按住时祁侧胸还在涌出涓涓血液的伤口，环着他的手臂甚至都不敢用力。
少年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顾璟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世界仿佛都成了一片鲜红。
异种还在朝这里进攻，顾璟全然不顾，只放出一道厚厚的精神力屏障，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屏障外是几十只狰狞的异种，而屏障内，顾璟只跪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世界都要终结于此，城门打开的警报声终于响起。
白塔派来的人驱散了第十区所有城门附近的居民，全面封锁街道，这才打开城门。
他们信息滞后，还不知道异种已经大量涌入，一阵兵荒马乱的集火之后，才终于将城内的三人解救出来。
说是解救，其实真实情况要复杂得多。
顾璟魇住一般抱着时祁不撒手，在多个医护人员的强烈谴责下才回过神，浑身脱力般让他们带走了时祁，又跟着去了医疗车。
随后，剩下的人赶去屏障漏洞的地方继续攻打异种，搜救人员又在废墟下发现了洛眠，而且他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发生的事，问什么都得愣半响才能回答。
医护人员觉得他也许是受惊吓过度，刚把他往医疗车前带，正好和顾璟撞上了。
顾璟本来一副神情恍惚的表情，游魂似的跟在时祁的担架后面，可待他看清洛眠，却不知怎得忽然发难。
“你怎么在这？”顾璟全无理智地一把抓住洛眠的领口，“说话！刚才你又在哪？”
洛眠眼里闪过慌张和无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两人对峙良久，最后在医疗人员的一通阻拦下才分开。
顾璟死死握住拳头，仿佛在极力忍耐什么，最终还是放过了洛眠，跟着时祁的医疗车离开了。
“时祁……”
洛眠怔怔地望着时祁离开的方向，刺眼的红色深深烙印在视网膜，随后，几个护卫打扮的人将他围住，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带走了他。
洛眠没有反抗，只在离开十一区之前扭头看了看远方的一片混战。
这场屏障内外的清剿行动一直持续到深夜，白塔派来的人手充足，所以顾璟的临时小队在傍晚时分就离开了。
而这场意外冲突所造成的影响波及了整个基地，不仅十一区和第十区全面封锁，其他区也因为应急反应而大门紧闭，不少人被隔绝在别的大区无法回家。
城内人心惶惶，哪怕半夜，居民也都纷纷站在街上仰望着十一区屏障附近。
军队派出十几架直升机在基地上方来回巡视，配合十一区内部人员进行地毯式排查，直到清晨，才彻底终结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然而更多的问题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基地三十几年来的平静骤然破裂，破晓时刻乌云密布，正如此刻无形笼罩在基地上空的隐秘威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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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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