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那阵子,桑凝熄很少和凌淮诉见面。碍于面子和暗恋者的身份,她会去放学后的球场看他打比赛。
他不理人,唯独高三上学期保护了一个女孩。那个女生被欺凌久了,老是被带头霸凌扣餐盘,开黄腔。
那是凌淮诉第一次看一个人不顺眼,说出那句:“女生又怎么样,你们这群男生不就是没脸没皮来舔一个小姑娘。”
桑凝熄想凌淮诉该是多么三观正的人,但如果她才是被保护的人就好了。
从那以后,每回回家路上,她都会假装忘带伞、腿疼的小事,希望他能多注意她点。
毕业后桑凝熄往往会梦到珀璃寨那个地方,就如珀璃寨同学永远站在他的面前。
“只要我唤你,你就会回头吗,淮?”她在收拾书桌时,也意外发现了一本风信子标本,刻着的正是凌淮诉的名字。
酸梅的情丝是烈阳怎么也堵不住的,逆光而生,她就随源而长。
五年后。
冬初微凉,临春节。
北京这个冬天据新闻说,比以往更冷。
手机屏幕在床上陡然一亮,是凌淮诉发来的消息。
桑凝熄像往常回复。对面发的内容大概是:宝宝,去上班了吖~想你。
桑凝熄:嗯。
凌淮诉:宝宝好冷漠啊!回家要亲亲么么呜呜。
……
桑凝熄盯着聊天框出了神。
凌淮诉今天真吃错药了。桑凝熄熄屏将手机放一边,正好最近没接到什么案件开庭,还可以小息一两天。
准备做午饭,伸手去开冰箱拿食材时她不经意扫过一眼。冰箱上一张不起眼的明信片。
桑凝熄想起这是她高三毕业写的了。
五年前车祸一场她本以为凌淮诉会撕破脸赶她走,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反倒是零散的解释就能让桑凝熄想分手的心当即转意。
她可以相信暗恋的人无数次,也容下了这次。
从事业上来讲,桑凝熄的确是个技巧完美熟练的律师。凌淮诉也真的有钱给她买十条手链了。
但凌淮诉可能忘了自己还许诺过这样一个年轻的承诺吧。
眼见还有不到一星期就是他们交往的第六年纪念日,桑凝熄就准备出门搜刮点东西了。
凛冽飘雪的街道,她搓暖了手。披发染上雪点,不失美感。
形形色色的人流,容缓她逆行的背影。帽子还是几年前的小熊帽子,这次他走进了DR戒指店。
这是她一般做梦都不敢想的地方。
大厅比她想的要白净。
她很少逛这样的戒指珠宝类店,几年来都没有一回。她情不自禁感慨毕业原来是那么快的事。
细长指尖划过展柜,玻璃下的饰品闪烁印光。
她脑中突然浮现当年的纪念品手链。
刚想找工作人员谈话,憋回去了。桑凝熄给凌淮诉转了消息。
桑凝熄:交往六周年送什么。
看了大约十分钟,对面才有了反馈。
凌淮诉:送惊喜。
桑凝熄: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关系?【表情包】
凌淮诉:我爱你就是最好的关系。
桑凝熄:……滚吧。
桑凝熄包了一对戒指,准备再另去拿两瓶洋酒。
她照样流水线似的去买别的杂物,走流程似的迎接这个特殊的六周年。
车祸后凌淮诉工作多没时间,经常出差、夜不归宿。桑凝熄当这司空见惯。
他们也应该过着正常情侣的生活,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记得大学有一次,凌淮诉他爸偶然回来,找儿子借钱。儿子没借,他就破口大骂,打断了他鼻梁骨。
她第二次送他去医院。
那个时候他就哭着说他身无分文,哽咽着承诺以后要给她最好的。
六周年庆当天,在凌淮诉的一家私人高档餐厅里。
可桑凝熄左等右等,差不多半小时凌淮诉才姗姗来迟。
没事,见怪不怪。
开门见山,桑凝熄将包装精致的礼盒摆在桌面,这也是她第一次感觉纪念日原来那么紧张。
凌淮诉拉开椅子,一双凤眼仿佛更成熟了。
回想起几个日子凌淮诉就跟电子蝴蝶一样,关屏即消失,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但爱胜过了别的小恩小怨,她摩挲着手指:“我订的DR。”
不知怎的,本来笑脸相迎的凌淮诉,脸在一霎就黑的和锅底一般。
“嗯……可我没想过结婚。”他结巴道,“我还是打算告诉你。”
“啊…”她心慌意乱,差点将杯子打翻。
“我有喜欢的人。”
“……”
“凌淮诉,你玩我?”她的声音微哑。
“或者你应该叫我,凌淮楠。”他拍拍衣服上的灰,起身。
“每次和你聊天要装的很爱你,我简直快窒息了。”
“不对,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她全然失去方才天高地兴的表情。“是凌淮诉派你来玩我的?”
“对不起,我是凌淮诉他弟弟。他临终前让我好好对你。”
桑凝熄瞧着凌淮楠的脸,和记忆中凌淮诉的脸好像一样,也好像不会再一样了。
适时,凌淮楠亮起微信界面在她眼前晃了晃,仿佛在说,我确实在骗你。
“现在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我哥。同样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永远局限在你这,我也有自由,我也可以爱别的女人。”
“这个遗嘱太重了,我实在承担不起爱你的责任。”
“我哥早死了,救别人死了。”凌淮诉死的那天,他坐在病房门口,干坐了一天。
看到尸体解剖通知,他就知道这辈子只能活在他哥身下了。
他觉得永远对不起他哥。
凌淮诉从前就有个当消防员的梦,不知道算不算成了呢。
酸楚感涌到心口,她眼眶不知怎的红了。
所以他根本不是休学了半年回来了,只是他的身份被代替了,他的人生被占有了。
回不来了。
原来“凌淮诉”半年后第一眼认不出来她,是因为他们才第一次见。
真的凌淮诉已经死了六年。
高二下学期后,活着的就不是凌淮诉了。而她的暗恋也一味停止在了冬雪日。
凌淮楠面带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哥他绝对意外身亡,我敢肯定背后有纵火犯。”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哥让我…”
半夜三更,桑凝熄手敲着键盘百度资料。
眼泪夺眶而出,她擦掉眼周湿润。她想到了毕业那天,套着“凌淮诉”身份的凌淮楠跟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的眼睛那么漂亮,就应该流幸福的眼泪。”
假的“凌淮诉”不爱她真的很显著。
2026年2月23日,晴。
桑凝熄成功锁定了纵火犯嫌疑。时隔七年的正义,在今天终将到来。
桑凝熄以故意纵火罪成功起诉纵火犯——司强。
法庭上,对面律师证人都请齐了,而桑凝熄这边只有她孤身一人做律师,告发人。
“桑律师,您指控这位司强先生为纵火罪名,请问您的证据。”
“首先,虽这件事尘封已久,但经过监控调查,楼梯上这个人影。”她手指屏幕上的一块黑色阴影。
“其次,楼梯间莫名掉落的木材来看,已知当时邻居并没有一个正在装修房间,我们询问过了,木材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走廊。”
“特别是这么长一块,看拋落角度来说,就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力度。”
“但是又怎么证明这个人是司强先生呢?据司强先生所说,他也是住在这的居民,就算真的出现在楼道也是理所应当。”
“好,那以下实物证据怎么说?”桑凝熄身后一人拎着隔离带,里面是一双白橡胶手套。
“虽然木块上没有任何指纹,但我只要这足够了。”桑凝熄眉皱在一块,“这手套上的指纹,是他的。”
一声未落,审判庭下稀稀拉拉,众人窃语着。
“安静!”台上的人敲着木锤发出清脆的清响。
短暂的安静,被告方证人出手了。
“可监控上的黑影明显是黑色手套,你随便拿个白手套能证明的了什么?就因为这是在同一层转角处垃圾桶发现的?”
“桑律师,这点证据可太不够了。”
桑凝熄不发话了。
陡然,一个自称证人的女孩微微诺诺的站到了桑凝熄后方。
那个女孩总是胆怯低着头,桑凝熄也不知她是干什么的。
“我能证明。”那个女孩将手举高。“我亲眼看见他脱的手套……而且…”
投影仪继续播放,数据说表司强在案发三天前在店里购买同款手套的记录。
“我是监控中被抱的女孩,在获救前我亲眼看见他带了两副手套,一套就是白橡胶的,这副实物证据是我亲自带给桑律师的。”
……
“所以我推理的杀人动机是……”
司强的另一层身份是凌淮诉离异的父亲。
赌场的常客。
曾因赌博欠债,多次威胁他,事发时间同样与监控吻合。
找凌淮诉借钱,没借到就起杀心,故意将木头扔下导火。
受害者也包括凌淮楠,凌淮楠是被领养的。于是司强在杀了凌淮诉后,也去找了凌淮楠,把凌淮楠鼻梁骨打折了。
2026年7月21日,晴。
经过辗转三次官司,她胜诉了。
因为犯案时间长远,犯人只得到了五年年半的有期徒刑,和赔偿经费。
为什么该得到的惩罚的罪人,没有得到他该受的罪呢?
这次的“败诉”,是凌淮诉的再一次告别。
造世主说,世界是绝对公平的。都说人要向前看。但他的勇敢和前途被埋没了,谁又来怜悯他。
珀璃寨的谐音是apologize,意为道歉,是桑凝熄对他的抱歉、缅怀。
遗憾可能是凌淮诉在高中时也喜欢过她,但却不知道那个她也一样。
这么多年,凌淮诉一直都是个很忧郁的人。所以他除了和桑凝熄待在一起,一直没什么话。
如果他还在,他也会是一名出色的消防员。
在警察的庇护开通下,桑凝熄去了回凌淮诉住的地方。
书桌底下有个皮木箱子。
里面放满了几乎都是设计图纸,和几张高二时的合照,最后一张纸条。
桑凝熄胜诉后和凌淮楠和离了,她会用一辈子去释怀一个永远沉睡的少年。
她去过很多次风信子花海,很多次珀璃寨。花海一年比一年开的壮,珀璃寨拆迁了。
她只有一句言语:“现在换我来守护你的正义了,淮诉。”
风信子来年又开,是凌淮诉浴火再轮。
风信子来年终落,他的生命永垂不朽。
淮诉,你的生命会开出盛世繁章。
(全文以作者亲身经历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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