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
凉安城玄武街。
白致鹤胡思乱想着抻抻肩膀,镇定自若的表情霎时变成龇牙裂目。
真他娘的疼。
他刚才救了个人,还把自己给弄伤了。
腿上一个血窟窿让人不忍直视。
脸上一条长长的伤痕,出血虽少却十分扎眼。
他背靠着一颗树,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往酒铺走去。
到了酒铺柜台,白致鹤敲敲台面,眼神往后院瞟的同时和柜里人说道:“二,给我来点酒。”
王二长得嫩,像是个十五六的少年人。
“怎么回来了?”王二抬头看他,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错愕,漫不经心的语气也随之变调:“如何弄成这副模样?”
王二一手撑在柜台上腾空翻出来,咋咋呼呼又惊奇万分地看着他身上的伤。
白二平日里穿着虽然简陋,但好歹脑袋上这张脸还过得去。
今日白二多了浑身狼狈,让王二好不稀奇。
王二啧了啧嘴,不住想到,刚才白二救的那人给了白二多少银子。
王二眼神往白致鹤腿上瞄,也不知道那银子换着这一个血糊糊的洞值不值得。
白致鹤一看王二,就知道王二想放什么屁。
他懒得搭理明知故问的王二,伸手就拧着王二的肩膀将王二往柜台里推,“快些,还有你小声点,别把你老子招出来了。”
王老板抠得拔不出一根毛,白致鹤可不想见到他。
王二抵抗不住白致鹤这番力气,整个人被迫往柜台里走。
王二挑了挑眉,偃旗息鼓,他嘻声笑道:“你要多少?”
他又翻身进柜台,动作行云流水。
“一小瓶就行。”
看着王二慢条斯理找酒的模样,白致鹤一手撑在柜台上嘲道:“不愧是我好哥儿们,再慢点我这伤就要好了。”
白致鹤话音刚落,王二找酒的动作停下。
王二当然听出了白致鹤后半句在讥自己,不过那前半句是甚么意思。
王二转身,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那副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的人。
王二嗔道:“你说甚胡话,你想当小哥儿,我可不想。”
白致鹤却不甚在意,“说错了,你别跟我嚼话头,酒拿了我就走。”话落的同时又望了望后院的方向。
罢了罢了。
也不知道这是犯了甚毛病,王二略带怜悯地转身翻找酒柜,最后找出一个小酒瓶。
“瓶子得给我带回来,若是被我父亲知道,到时候你被扣工钱可别怪我。”
“多谢少东家。”白致鹤接过小酒瓶子摇了摇,约莫四两的分量。
“少东家,那小人我就走了。”白致鹤一改平淡,得了‘赏’送个笑脸这活,他还是十分擅长的。
王二冲他摆了摆手,语气略带无奈:“行了,别装模做样啊。”
白致鹤笑了声不再言语。
他走出酒铺。
说来这份工作,还是王二介绍的。
白致鹤知道王二是想帮助自己,酒铺根本不缺自己这个十天半月才来一次的人。
这情谊,白致鹤会永远记在心中。
想到打工的其中缘由,白致鹤头疼。
白致鹤在书院里是个学渣,父亲却不肯让他离开书院。
如果让白致鹤来说,大哥和弟弟们在书院就好了。
他在书院里就是浪费钱财,家里本来就穷,如今更是穷上加穷。
为了补贴家用,白致鹤选择在休沐日出来打工。
就在刚刚,打工回家的路上,一场车祸,直接把白致鹤的人生观都给震碎。
白致鹤从小就爱做梦,还经常是些天马行空的梦。
过于离奇,他闻所未闻,就真当了梦。
谁曾想,那确实是他前世的事情。
遥想前世,他就是车祸去世,没想到现在会因为车祸记起前世。
再次投胎,他还是学渣,前世他就是个学渣,今生依旧‘初心不改’。
心累,真累。
往事不再想,随风飘无尘。
先回家。
不过回家前......白致鹤摸摸兜里多出来的一两银子。
先去买点肉。
玄武街隔壁是朱雀街。
朱雀街有一处菜市,凉安城所有肉铺都在菜市里面。
朱雀街比玄武街要热闹些,街道上坐落着酒肆饭馆旅店等一众吃喝玩乐之类。
到了朱雀街尽头,人多起来。
这时候买菜比早晨便宜,菜贩子急着脱手,有时候还能捡着大便宜。
当然这大便宜中不包括肉。
白致鹤径直穿过菜摊,来到朱老三的肉摊子面前,“叔,水借我用用。”
不待朱老三回话,他便自顾自地蹲在水桶面前。
一泼水撒在伤口上,这滋味,像被盐煎似得。
白致鹤不知盐煎的滋味,他想,左右差不了多少。
他嘶了嘶声,而后咬牙往伤口上淋酒。
痛过后,白致鹤突然想起低度酒的消毒效果好像不大......草!
朱老三坐在肉摊子边的躺椅上,手中一把蒲扇扇风。
“小鹤啊,怎么弄的?”蒲扇一摇一摇,朱老三昏昏欲睡,侧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
“摔的。”
伤口处理完,白致鹤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又麻又痛。
他喘了口粗气,走到肉摊子面前,指指案板上的一块肥肉,“叔,给我割些。”
案板上拢共剩五块,这块肥肉也不是多肥,带了三分瘦肉。
“你自己割,要多少割多少,完了叔给你称。”朱老三还躺着,不想动弹。
闻言,白致鹤娴熟地拿过案板上的菜刀,一刀下去,细长的一条肉被割下来。
朱老三从躺椅上起来,一称,正正好,两斤。
“小鹤,你这手艺,不跟着叔来卖肉真是亏才咯。”朱老三赫声一笑,将肉用草绳子拴住递给他,“二斤肉,你自己算算该多少钱。”
朱老三话毕,白致鹤脱口而出:“三十二文,叔,给我抹个零呗,三十文行不?”
朱老三跟他关系向来好,也不介意给他少两文,“行。”
“叔,谢了。”白致鹤嘴角慢扬,一手把钱掏出来。
不过这钱,白致鹤忘了换成零钱。
“下次来给。”朱老三让他把银子收回去,转身又躺躺椅上。
“那行,叔,我就走了。”
白致鹤提起肉,和朱老三告别,朱老三冲他摆摆手,眼睛已经闭上。
白致鹤还想再寒暄两句的嘴瞬间关上。
朱老三身下的躺椅,是白致鹤给朱老三设计的,后来风靡全城。
他也从朱老三这处得到实惠,只要他们家人来买肉,就打八折。
朱老三算术不好,每次都是让他们家自己算。
也真不害怕被白致鹤一家坑了。
想到这,白致鹤暗暗一悔。
若不是他表现出许多奇思妙想,他父亲也不会非要他在书院学习。
就算他在书院中成绩妥妥的垫底,也要让他继续读下去。
真希望大哥早点考上功名,让他早点解放。
学渣本渣最不喜欢的就是之乎者也那一套。
白致鹤提着二斤肉出了朱雀街,又往左拐了个弯往银铺里去。
银铺内没几人,小二在门口迎客。
见他一身狼狈也不看轻,很是热情地欢迎:“客人里面请。”
银铺的展台之上摆放着银饰,多是成亲所用。
他们这的习俗是成婚前必须要买一套银饰送给自己未来的夫郎。
白致鹤离娶夫郎还远着呢,他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我要换铜钱。”白致鹤说出自己的需求。
小二闻声,立马把他往柜台带。
柜台里坐着银铺的掌柜。
小二上前跟一脸白胡子的掌柜说道:“掌柜的,这位客人要换铜钱。”
白致鹤将一两银子递出去。
掌柜老道地掂了掂分量,又拿出一个小称将银子放上去称。
确认重量没问题后,掌柜的从柜子里拿出九百九十文铜钱给他。
九百九十文.......奸商,手续费收的真多。
这就相当于去提款机取一千,被提款机收了十块钱的手续费。
若是去钱庄,白致鹤想了想,钱庄更黑,得收十五块钱。
平民都是用铜板,银子不如铜板好使。
铜板又分为大中小三种。
如果以现代的方式来说,小铜板就是一块钱,中铜板是五块钱,大铜板是十块钱。
离开银铺,白致鹤又去隔壁的官盐店买了一斤盐,余额下降二十文。
一斤盐的价格跟一斤肥猪肉的价格持平,若是战乱时,盐的价格会翻好几倍。
白致鹤回忆了下,他经历过两次盐价大涨。
有一次直接跳到两百文一斤。
一个苦工一天的工钱才二十文左右,拿白致鹤的兼职来说,一天才十文。
白致鹤晃晃脑袋。
古代若逢天灾**,平民简直没有活路。
看着手中的肉和盐,这一刻,他真切地怀念起现代充足的物资和低廉的物价。
若是古代能做到现代的一半,他都千恩万谢了。
可是一半也不现实。
以前白致鹤总是羡慕梦中的光怪陆离,他不知道原理,简单的看样子能学一学,像是躺椅这种。
现在有了记忆,知道原理。
许多东西还是做不出来。
真是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路想一路嘲,天光都下了西头。
陆家村的村民纷纷前往各家的地里干活儿,这几日里,也就早晨和傍晚干活轻松些。
白致鹤回家时,父爹已经去地里忙了。
白家不大,篱笆院墙黄土房。
进院门,正对着堂屋,堂屋两旁连着厨房、卧房。
卧房只有两间。
白家长辈一间,小子们一间。
堂屋两侧还有两间小屋,一间是放柴火的,鸡也在柴火堆里睡觉。
还有一间是书房。
没错,书房。
这书房横看竖看都没丝毫书香气,处处透露着简陋。
只因它铺了个茅草顶,一面墙还裂了几条缝。
如果是冬日里,寒风顺着几条缝轻易粘在人身上,甩都甩不掉。
白致鹤没事,绝不靠近这书房。
也就白家老大,一回家就喜欢往书房钻。
母鸡咕叽咕叽地叫,在院子里四处跑,时不时拉下一坨粑粑留下独特的味道。
母鸡向白致鹤冲来,快要碰着白致鹤腿时,又嗖一下拐个弯,身子窜出院门。
剩下的六只小鸡也跟着母鸡出门撒欢,白致鹤回头瞅了瞅母鸡和小鸡,见小鸡们老老实实地跟在母鸡屁股后头,他心放下。
他拿过靠在墙上的木铲,将地上的三坨鸡粪铲进鸡粪木桶里。
清理完鸡粪,他才提着肉盐走进厨房。
厨房外头响起一阵童音:“二哥,你回来啦!”
白致鹤将肉放进清水盆里,转身冲人说道:“翙翙过来。”
翙翙不过五岁,个头也小。
白致鹤他爹生了六个,最小的就是翙哥儿。
还是他们家唯一的小哥儿。
白致翙长得精灵可爱,一股子聪明劲儿。
“二哥。”白致翙噔噔噔地跑过来,黑葡萄似的眼睛冲二哥笑。
“乖。”白致鹤用干净的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温和道:“二哥今天给翙翙做肉吃。”
“哇!”白致翙十分捧场,馋样都要流出嘴了,他激动道:“真的吗!?”
馋完,白致翙察觉出不对,他拉着二哥的腿,“二哥,你受伤了!”
他又眨巴眨巴眼,看向二哥的脸。
漂亮的二哥看着好可怜呜......
白致鹤笑出声,这小鬼头,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高兴。
也不怪翙翙兴奋,从小到大自己就没怎么受过伤,连感冒都没发生过。
他在他们村,是出了名的皮实好养。
他轻轻拍了拍白致翙的脑袋,问道:“三弟他们呢?”
翙翙还盯着他的伤口,激动的心情过后带上心疼的表情。
白致鹤蹲下身,捏了捏翙翙没有多少肉的脸,“没事,二哥不小心摔的,二哥壮得跟头牛似的,看着痛其实一点都不痛。”
白致翙轻易被哄住,当下放开二哥的腿,嘟囔道:“二哥胡说,二哥才不像牛,二哥最漂亮了。”
白致鹤乐开,“谁教你这么夸人的,夸二哥要说二哥帅知道吗?”
“帅?”白致翙疑惑,村里人都是这么夸人的,自己也很喜欢被人说漂亮,二哥难道不喜欢吗?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你三哥他们呢?”白致鹤接着问。
白致翙的心思被成功转移,答道:“三哥四哥五哥跟着父亲和爹爹下地去了。”
原是如此。
白致鹤离开厨房去到卧房,将身上的衣裳换下后又返回厨房开始准备做饭,白致翙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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翙(hu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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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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