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黎被困这处峭壁之上，所站之处方圆不过三尺。
想起古迟书的叮嘱，华黎凝神静气，席地而坐，开始运转自身灵力。
意识开始蔓延，它开始审视自身，它开始触探外界。华黎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四周灵气十分充盈，灵力浓度超过外界许多。在这样灵力充盈的地方，修炼定然是最重要的。
书上说大道无情，还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高山、洪水、生灵，这些应该就像古姨说的那样，都是幻象，是用来磨砺道心的。
好硌，刚刚似乎坐到了一块石子。华黎轻微地挪开身体，重新开始运转灵力。
好痛，这地方凹凸不平的，好像怎么挪都避不开。算了，凝神、静气、不要管它。
好累，这地方整体向内倾斜，想要一直保持坐得端正就很考验腰腹力量。算了，坚持，这不重要。
华黎的意识向外蔓延，感觉自身与外界的边界越来越模糊。意识似乎归于混沌，又似乎格外清晰。灵力在经脉中游走，汇聚、滋养、拓宽。
“噔、噔……”身旁有石子落下，但华黎丝毫不受其影响，她越来越忘我，觉得自己将要与自然合二为一。
“噔、噔……”这石头怎么还往身上砸啊。
“噔、噔……”痛啊！有完没完？！
华黎气鼓鼓地睁眼、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崖边探出一个脑袋，手上还拿着一块石子，看来她就是扰人修炼的罪魁祸首。
那姑娘看见华黎抬头，笑容立刻变得谄媚，赶忙丢了手中的石子，笑盈盈道：“后，今日观测得如何？还不上来吗？”
上去？华黎看着刀削斧劈般的山壁，陷入了沉默。随后她又联想到一种情况，难道……？
华黎运转灵力，脚下轻点，腾空而上，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那姑娘身旁。成功了！她在这里居然可以使用出御空飞行的法术。这是个什么神仙地方！
要知道华黎也曾多次尝试御空飞行，但此法术所耗灵力巨甚。以她现在的灵力来说，使用御空飞行的法术时，灵力往往还未能在体内循环一周就已经消耗殆尽了。她方才只顾着修炼，竟未发现秘境中的自己灵力如此浑厚。
“我们现在回宫城吗？”那姑娘问道。
华黎思绪被唤回，转头看向对方。那姑娘头发披散，衣着简单，不，该说是简陋，似乎是用动物皮毛拼接缝制而成。
“你叫什么？”华黎知道这样问很怪异，但多思多虑不是她的性格。
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任何疑问，脆生生答道：“呱呱。”
“呱呱？”
呱呱并不应声，只重复道：“我们现在回宫城吗？”
宫城与华黎的想象相差甚远，就是用木头搭的几间相连屋子，没有涂绘，更没有雕刻。
“最近连续下了好几日暴雨，许多低处的避难所和田地都被淹没，人们不得不再次向高处转移。”呱呱仿佛知道华黎对现状一无所知，详细地为她说明情况。
时不时有人匆匆走过她们身旁，对华黎点头致意，称她一声“后”。
“洪水肆虐，每日死伤、失踪的人不计其数。但即使躲过了洪水，吃食不足也是个大问题，因此而饿死、病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华黎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
“如今，你每天半日呆在书库翻阅各类纸书、皮书、龟书，半日去崖边观测水势，晚上和各位智者在殿中商议对策。只是此次洪水灾害异常严重，远超历次古籍中有记载的洪灾。是以直到如今，都还没有提出有效的治理之法。”
“您现在要直接回殿议事吗？”
听完这些，华黎看着手腕上的手绳出神。
这究竟是考验，还是幻觉？十五日，若她专心修炼，灵力与感悟肯定都能更进一步。但想要治理好洪水，与天方夜谭无异，很可能耗时耗力，却一无所获。
呱呱呆愣地等候在一旁，像一戳一蹦跶的对话娃娃，无声地提醒华黎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回殿。”华黎语气坚定。
刚刚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华黎无法再将这灾难当做阻挠修炼的虚假幻影。这里的风土人情如此原始，让她想起了古姨提过的万年前的灭世之灾。对她来说，这灾难是假的，也是真的。
大道无情？若追寻大道要如此违逆本性，那这道就不适合我华黎。
议事时，华黎主要在听，但也有不少令她头疼的时刻。正常时，大家都跪坐在席子上讨论。激动时，就难免有人拍案而起，站着争辩。
众人顾及颜面，没有打起来，但却总要华黎来分辨这个是非，这可把她为难坏了，甚至觉得大道无情也不是没有道理。
太阳西落，光线暗淡，呱呱跑进殿内上报，“后，今日的庆祝礼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要去看看吗？”
庆祝？洪灾肆虐时庆祝？
华黎到时，柴火已经堆好。人们看见华黎就开始点火，火势迅速旺盛，焰苗很快便有一人多高。
大家身着粗麻布衣，在篝火旁唱歌、跳舞、摆弄乐器，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烤煮食物。许是因为有些冷，孩子们也不玩闹，依偎在母亲怀里寻求温暖。
华黎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呱呱也坐在了她身旁。
“今日是因何庆祝？”华黎看着人们脸上的笑容，倍感温暖。
“庆祝今日没有下雨。”呱呱语调高昂，充满活力。
华黎转头看她，眼中充满疑惑。
“灾难已经造成了太多的痛苦与磨难，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来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火光在呱呱脸上闪烁，照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华黎从中看见了希望。
“希望绝不仅是相信洪灾终会过去，而是觉得每一天都值得好好生活。”
“如果明天我因意外而死去，我希望今天的记忆是开心的。不要麻木，不要痛苦，只要开心。”
华黎仔细品味着这些话。
篝火烤干了水汽，每个人都觉得舒服了很多。孩子们也活跃起来，两两三三地结伴玩耍。有的缠着乐者想要玩乐器，有的抱着歌者的腿想要听自己喜欢的歌，有的跟在舞者后面手舞足蹈地学。
饭好了，是用今日出门打的猎物，混着残存的谷物，熬成了汤。
华黎也排队领了一份。她捧着粗陶碗安静地喝，粗粝、难咽，还带着无法忽视的腥气。
但人们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就着这份满足，华黎一点点喝完了汤。
周围吵吵闹闹，华黎浸在这样的氛围中，更加坚定自己救灾的选择。
天变冷了。看月亮，大约是戌时。
这时，人们不再往火堆里添柴，篝火旁聚拢的人们如同约定好一般纷纷起身，还有人笑着冲华黎招手示意，想让她一起加入。
华黎被呱呱牵着，两步跑到了人群中。她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牵起身旁人的手。
大家围着火堆转圈，边哼调子边跳，转完一圈便高呼一声：“洪水退散，作物丰收。”
一圈又一圈，直到火焰熄灭。
人群中传来一声叹息，随后众人便安静地散去。火堆中还有些零星未烧尽的火星，也在发出轻微的一声“毕剥”后，永久地熄灭了。
但华黎总是像烧得正旺的火焰，就算她对治水一窍不通，一腔热血便足以支撑着她前进。她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然后不眠不休地看书、议事，寻找解决办法。
各位智者也提出过不少想法，但众人合力推演后发现这些方法都收效甚微。
十日之后，毫无进展。
这日，众人依旧在议事殿争论，华黎则在看一卷风物志。
灵光一现！华黎忽然想起响云曾经提到过的归墟。
“我有一个想法。”华黎看向众人。
众人也回头看她，争论的、帮腔的、拉架的、劝解的、调停的都停了下来，理了理身上的粗麻布衣，一幅严谨认真的样子，等着听华黎的下文。
“把海劈开！劈出一条大裂隙来吞食海水。”
众人神情疑惑，如同在看稚子玩闹。
与此同时，秘境无人处却响起一声轻笑。
众智者正要反驳，却仿佛忽然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纷纷变了一副模样，开始思考怎样实践这个想法。
“此举需要的灵力难以估量。”
“或许可以借助器具，让灵力更加集中。”
“位置选在哪里最有效果？”
没有人提出后果，没有人思考代价，所有人都被同一个意识支配，成为华黎的助力。
在这虚实难辨的幻境中，华黎得到了最坚定的支持。
众人还召集了主研冶炼、农耕等其他领域的智者一同商议，完善计划，效率高到让华黎觉得不可思议。
进入秘境的第十五日，华黎手腕上的绳子开始闪烁。这是提醒秘境中的小辈时间将至，等到酉时，古迟书就会将众人接引出去。
但华黎无心在意这个，此时，她浮空于东海之上，手持一把重剑，冷静地看着涌动的海水。
重剑是青铜材质，不知何时铸造而成，似乎是某一任后的兵器。
聚集灵力的阵法布置完成后，智者们便撤离了。华黎叮嘱她们远离此地，免得被波及。
眼下，只等华黎启动阵法。
海风猎猎，吹动着她的头发。
她屏气凝神，掐诀、施法，霎时间，海面金光大盛。
一尺约0.33米；
戌时：19-21点；
酉时：17-19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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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洪水、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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