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溪赶到机房时,还是没有想通傅峰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她摇了摇头,将神神秘秘的傅峰抛在脑后,专心听学姐给她交代任务。
学校的研究生机房地方不大,密密麻麻布满了研究生的工位,比她曾经看过的格子间还要压抑。
沉月溪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王世恩那间大得甚至有些空旷的教授办公室。
晚上八点,机房内基本没什么人了。
只有学姐一个人还在工作,时不时咳嗽两声。
学姐很清瘦,眼下还挂着很重的乌青,看起来不仅身体不好还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沉月溪适时送上果切。果切没花钱,是她靠之前攒下的积分兑换的。但那家老板人很好,沉月溪之前在那兼职过,老板知道她要送人,特意选的最新鲜的好果子。
“学姐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
但学姐只是看了一眼,“机房不允许吃东西。”
机房原则上当然是不能吃东西的。
但原则归原则,只要不是在机房煮火锅,吃些没味道的根本没人管。
沉月溪反应很迅速,“是我疏忽了。”刚被拿出来的果切被放回了袋子里。
她将袋子放到学姐的椅子旁边,“时令的秋月梨很清甜润肺的。”
学姐的反应很是平淡,“我该教的都已经教完了,你要是没事就可以走了。”这话说得很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在赶人。
沉月溪却没有任何不满。
说到底,她也算得上是学姐的加班任务了,对方有点情绪很是正常。
她收起笔记,背上书包,“那我就不打扰学姐了。”
“稍等一下,”就在沉月溪关门之际,她又被吕珊叫住。
“学姐,还有什么事吗?”沉月溪很快反应过来,又走了回来。
“你知道今天被救护车拉走的那个女生么?”吕珊看向沉月溪。
电脑的光从她黑漆漆的瞳孔里反射出来。
沉月溪一怔,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大学校园的八卦传播速度毋庸置疑,一个下午的时间,事件已经在校内发酵了许多轮。
沉月溪自然也早早浏览过宿舍群内大家转发的帖子。
那女生叫简可君,是她们院研三的一个学姐。算起来比吕学姐还要大了一级。
关于她的死因,大家猜测纷纷,但最多的是说,她知道男友劈腿之后,便一气之下分手,之后想不开便跳了。
她试探着回答:“只听说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受不了刺激?”
听见她的回答,吕珊笑了。
很短促的一声笑,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
“你觉得呢?”她反问沉月溪。
沉月溪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总觉得吕珊似乎是认识简可君,知道内情的。
她摇摇头,“我不认得这位学姐,不太清楚。”
吕珊正色起来,正欲说话。
“嘎吱”
机房老旧的木门发出声音。
“珊珊,你还没走啊?”推门进来的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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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内,龙榻空悬。高位之上,太后隐在帘后。
群臣肃立垂首。
孟玄独跪于大殿中央。
他抬首,眼神似有不解。
太后,曾亲昵地搂过他一口一个心肝,待他比待自己的亲儿子还好。太傅,是他最尊敬、最崇拜之人。尚书令,他的舅父,出征之前还语重心长地让他保重。朝臣,他们曾彻夜畅饮,敬他为战神。
但现在,所有人都低着脸。
孟玄环顾四周,却发觉自己看不清任何一人。
不。
或者说,他从未看清过。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石雕一样矗立。
诺大的宫殿,孟玄突然觉得寒意刺骨。
脱下冷硬盔甲之后,身上陌生的柔软丝绸已然御不了寒。
“臣……有些没听清。”说出口的话语已是沙哑着颤抖。只有孟玄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功夫才勉强维持着理智。
殿内安静得过分。安静得孟玄能听见回声。
没有人回答他。
孟玄垂下眼睑,等待他最终的宣判。
不知过了多久,奉旨太监又一次宣读。
“准边将军孟玄,自今日起,奉旨提拔为京郊三十营驻防统领。兹授其重任,以监护京城安卫为重。其行将军礼,领事赏罚,务须严明,以安民心。在家沐休三月,待身安体祥,速禀具行程及驻地布置之详细策划。”
旨意并不长,孟玄一字一句地听着,似乎要把每一句都深刻进心里。
五年前,新皇自一众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在孟玄的守护下成功登基。
苍国内乱,国力势微。周边小国野心异动。
孟玄临危受命,披挂上阵。
边关风大雪寒,他却一待就是五年。
五年,他只回了三次京。
一次,是他单枪匹马,孤身一人杀进敌方重重营帐中,以一敌万,取下穷凶恶极的烈达族头领首级。
一次,是他母亲离世。从此,镇远侯府人丁凋敝,只剩下他与胞妹。太后主动将胞妹接进宫内照料,免他后顾之忧。
最后一次,也就是现在。与他情同手足的圣上莫名病重,急诏他入京护驾。于是他顾不得边关战事吃紧,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可现在一看,竟是他们所有人共同为他设下的圈套。
京城中谁人不知,紫禁城有羽林军护卫。京郊三十营是什么地方?是为了那些世家望族的子女荫亲能够有个一官半职而安排的。
三十营的统领,虽是一品的官职,但一无兵权,二无实权。
将孟玄调到这里,打的什么主意,自然无需多言。
孟玄的脑中流转过许多念头。
他不明白,只是皇上生病了,为何作为他的亲生母亲——太后竟然如此急着夺权?
他也不明白,这朝中众臣,也无一人反对?
他想愤愤起身质问。
但孟玄只是低下头。
“臣,遵命。”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发泄情绪。
他必须得要见到皇上,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打算。更何况胞妹还在太后手中,他必须小心动作。
再度抬起头时,孟玄的眼眶中一片通红。“多谢太后娘娘体恤。臣有一不情之请,想来胞妹与臣多年不见。不知可否向太后娘娘求个恩典,让臣见见胞妹。”
太后的表情被珠帘遮住,孟玄只能看见她模糊的人影。
“镇远侯疼爱妹妹,本宫自然也不舍得看你们兄妹分离,晚些本宫差人送善平公主出宫,你们二人也好多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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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月溪没有错过,看见来人时,吕珊的眉头为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恐惧?厌恶?
看来吕珊和这位的关系很差。
她看向来人。
推门进来的人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牛仔裤,黑长直散在身后,脸上的裸妆恰到好处,看似轻松简约,但每个部分都绝对是精心打理过的。
与不修边幅的吕珊学姐完全不同。
她手上还拎着一盒水果捞。
沉月溪眼尖,一眼看见她裸色贴钻的超长美甲。
“你就是王教授最新招进来的那个本科生吧?他说了,你水平很不错。”
来人脸上挂着柔和的笑,一眼便道出了沉月溪的身份。
“我是潘玉佳,是王老师之前的博士,也算你们半个老师吧。”潘玉佳朝沉月溪眨眨眼睛。
沉月溪了然,潘玉佳看来是王教授组里的小导。
“潘老师看着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四学姐呢。”她奉承道。
沉月溪的长相清冷,短发更添了几分倔强气质,让人毫不怀疑,她只会狂热地追求学术,而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所以,当她弯着眼睛嘴甜时,哪怕是再夸张的话,都显得多了三分真诚。
潘玉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拍拍沉月溪的肩膀,“沉同学夸张了。”
“潘老师还有事么?”吕珊出言打断这幅其乐融融的师生情现场。她把头转向电脑,“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这里还有些工作没做完。”
潘玉佳听见这话,略微有些不高兴。吕珊这个学生,向来就是没礼貌。
“你没回我的消息,我来找你拿上次实验的数据集和代码。”
吕珊没有说话,接过潘玉佳手里的U盘,将文件拷给了她。
沉月溪就站在一旁,潘玉佳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也不避讳她。
拿到数据的潘玉佳没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她走后,吕珊对待沉月溪的态度再次冷淡下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劣,“你也走吧。”
沉月溪抿抿唇,没再多说。她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缺失的东西太多了。
她告辞吕珊,想了想,翻出一个活跃的校园群,发了条消息。
沉月溪回到家时,刚过十点。对比她平时的时间可以说是早了不少。
她打开灯,孟玄的房间还在。
那边很黑,隐隐能听见些呼吸声。
也是,古人睡得都早。
沉月溪没有开灯,打开闪光灯,动作放轻进了家门。
群内的讨论很是热烈,才不过几分钟就已经99 了。
她翻到顶上,飞快从水群的消息中提炼出自己需要的消息。
潘玉佳,去年新入职的老师。短短一年,就从讲师升级成了副教授。看着很是光鲜。
但群内几乎所有人,但凡是上过她的课的,对她都是骂声一片。
编程不同于其他学科,出了一些基础的理论概念之外,动手实操是很重要的。但潘玉佳只会读ppt,还是直接从百度上能找到来源的那种。
实操,或者带练是根本没有的。
期末,是没有重点的。
考试,是想挂就挂的。
听说,她去年挂了个其他科目成绩一直很好的女生。而有个门门不及格的男生,却在她课上拿了满分。
房间内忽然传来几声抽泣声。
沉月溪关了手机,面色古怪地看向孟玄的方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孟玄应该是个铁血铮铮、浑身肌肉的大将军,怎么哭成这样?
她轻轻问了一句,“孟玄?你还好么?”
孟玄没有回答,哭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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