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芜山回来后，段择整个人变得魂不守舍，他一直在想李星驰那个吻的含义，这一异常就连一向粗神经的秦言都发现了。
一个平常的晚上，秦言在交接完任务后，离开时顺手拉住了一旁的段择，他拽着人钻进了一条偏僻无人的角落。
他探出头左右观察了一会儿后，这才放心地缩了回去。
“发生什么了？”他一脸关心地看着段择，在收到疑惑的眼神后，他将手搭在段择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有什么事连我都要瞒着的，你说说这段时间，你的状态不对啊。”
“哪里不对？”他躲开秦言那炙热的眼神，略感招架不住。
秦言指着他，义正言辞地说：“现在就不对。”
段择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就连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心神不宁。
正当秦言打算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余光瞄到一个身影朝他们走来。
自从芜山回来后，李星驰敏锐地察觉到了段择对待他的态度上的不同，就比如刚才，他和段择的目光交集的瞬间，段择立刻移开了目光，眼神略有闪躲，眼中带着飘忽不定的光，显然是在躲避他。
他不禁猜测，是不是他的行为过于大胆，导致段择产生了这样的反应，但从之前的相处中他也明显感觉到段择对他的感情，难道——是他预估错了吗？
“等会儿一起去吃个夜宵吗？”他眉眼带笑，眼中满怀期待。
段择停顿了一秒，垂下眸子，眼神左右飘移。
“不用了，等会儿我还有事。”他喃喃道，眼睛却不敢直视李星驰。
李星驰眼里的笑意变浅，抬眸看着一旁的秦言。
“秦先生呢？”李星驰语调不变。
秦言面对转移到他脸上的两人目光，只觉得如临大敌，明明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却如同身处修罗场，气氛变得异常焦灼。
他擦拭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僵笑着说：“我啊……那个……我……”
在瞥到段择那热切的眼神后，他说话都变得顺畅不少。
“哦——，我和段择约好了，等会儿有事，有事。”他一脸真诚地看着李星驰，企图蒙混过关。
李星驰抬了抬眉，笑了笑，秦言蹩脚的演技哪里能瞒得过他，眼前的这两人明显是已经串通一气。既然如此，他也不会自找没趣。反正，之后他有的是机会，不急。
“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李星驰看了眼段择，“不要太晚回去，路上小心。”
在看到段择点头后，他满意得转身离开。
秦言在李星驰走后，上下打量着段择，就好像重新认识他一样。
“什么情况？！你们有问题！”他指着段择表情十分夸张，眼睛微眯，犀利地看着段择。
段择无语地瞥了眼他，转身正打算离开。
一条手臂重重地搭在他的肩上，秦言幽怨地看着他。
“你们有事瞒我，老实交代。”
秦言说完，看到对面经过的研究员，他凑到段择耳边轻声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我们去别的地方好好谈谈，”他摩挲着下巴，“不如……就食堂二楼的那个老位子吧。”
秦言手臂晃了晃，段择深叹了口气，无奈地被秦言推着向前走。
当初异研所选址时的首要因素便是远离生活区，越偏僻越好。为了确保所内人员基础的生活需求，所内配有全套的生活设施，位于整个基地的左前方整栋大楼便是食堂。
这个点，食堂人不多，秦言拿着两杯咖啡来到二楼的室外用餐区，这块区域空旷无人。
在穿过被绿色藤蔓植物缠绕的空中走廊后，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段择面前的桌上。
他拉开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咖啡，朝段择抬了抬下巴。
“喝啊。”
段择靠在椅背上，无神地看着远处的景色，在听见秦言的声音后，这才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
“我可是和食堂阿姨说过了，给你的咖啡加了双份的量，保证你今晚不会感觉到困。”
段择咧嘴笑了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真是谢谢你了。”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脑中所有杂乱的想法都瞬间被赶跑。
“好说，”他笑着将杯子放回桌上，上身朝前倾了倾，眼里的好奇都快要扑到段择的脸上。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说，“你对他的态度和以前的不太一样啊。”
他垂眸思考片刻，抬眼看着段择，“难道，是你之前接手的那个任务？”
杯口悬停在唇前，段择的眼神变得深邃，目光朝前看着秦言。
“我们在芜山遇到了异兽，”他将杯子放下，“我怀疑那些异兽存在自我意识。”
“你说什么？！”秦言紧缩眉头，一脸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快速流转，他无意识地张开了嘴，许久后发出了声音。
“这些年来，我们见过的异兽不说有上万只，至少几千只是有的，更何况，异研所这么多年的研究表明它们只是携带着某些生物组织结构的混合体，它们没有思想和意识，全凭类动物本能在行动。”
“我当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说，“你没有见过那座山里的异兽，你不知道，它们的眼里有着类似人类的目光。”
“不可能！”秦言矢口否认，他摇着头，上身朝后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言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
“你的言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这个世界会因此颠覆，没有人可以承担这样的后果！”他睁大了双眼，双手撑在桌上，表情略显恐怖。
“你怎么了？”段择看着陷入激动中的秦言，眉间紧缩，他不明白秦言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
秦言胸口快速起伏着，手脚一顿发软，许久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反应过激，搀扶着椅背慢慢坐下。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觉得有谁会信，”他说，“就算有人信，你觉得会有人将此事公之于众吗？”
“白衍不会，异研所也不会，”秦言拿起桌上的纸巾将洒出的液体擦去，轻声说，“当所有人都反对你的时候，即使你知道真相也无济于事，那么这件事——将会成为你的痛苦。”
段择看着秦言，他不知道秦言曾经发生过什么，才会有这样复杂的眼神——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差点被你蒙混过去，”他话音一转，脸上重现以往的神情，就好像刚才言语激烈的人不是他，“你还没说你们之间……”
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段择，伸出两根食指由远及近慢慢靠近，直到指尖触碰到一起。
段择似乎是被他的无厘头逗笑了，他侧着头无奈地看着秦言的手指表演和他脸上夸张的表情。
原本脱口欲出的疑问沉入了心底，他不是那种喜欢探究到底的人，既然他主动转移了话题，那他也尊重对方的想法。
他垂下眼眸，拖动着杯柄，笑着说：“我和谁？”
秦言抿了抿嘴，一脸正色，“你知道我在说谁？”
他夸张地模仿着，声音从狭窄的喉间发出，声音尖细，“不要太晚回去，路上小心。”
段择不知道这样的声音是怎么从秦言的嘴里说出来的，但联想到他的一贯的行为举止，瞬间就释怀了。
段择嘴角带笑，垂着眼皮，手指摩挲着杯手，似乎是在思考。
他嘴唇轻启，声音轻微到难以被旁人听见，“你觉得……”
“什么？”秦言疑惑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你觉得……”他抬眼看着秦言，这次声音终于大了点，“朋友之间，会……”
秦言拿起杯子的姿势瞬间暂停，他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段择。
段择眼神忽闪，欲言又止。
“会……亲……”后一个字的音调又降了下去，似乎是觉得这个词难以说出口，他看着秦言，用眼神示意对方。
在接收到眼神后，秦言无意识地长大了嘴巴，眼神发直。
“我知道了！”他恍然大悟地指着段择，“他的嘴！啵了你的嘴！”
段择的脑中瞬间被狂风席卷，他数次张合嘴唇，立刻反驳道：“不、只是额头！”
在看到秦言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后，他这才明白自己竟然中了对方的计谋。
好，好极了！段择咬牙切齿地想。
“想不到，我们的段大帅哥，竟然会比我先脱单，”秦言抚摸着自己的脸，疑惑地说，“不应该啊，我这样帅气的脸，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段择被他这番言论气笑了，秦言真应该好好洗洗眼睛，所内谁不知道叶秋实对他的心思，这可倒好，正主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还在这边感慨自己没有人喜欢。难道这就是大家所说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不过，你们两个在一起也许并不容易，”他说，“或许，华诺将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
“你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吧，”段择一口喝完咖啡，起身离开，留下一脸懵逼的秦言，他转头看着段择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一直在探讨他和李星驰的事吗，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而且，段择说的就好像他和李星驰已经在一起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利落地起身紧追上去。
“诶，你等等我！”
.
另一边，李星驰驾车回到家，随手将外套丢在沙发上，顺势坐了下去。
旁边便是一大面落地窗，整个荣市最美的夜景就呈现在眼前。
此时的李星驰却无暇顾及，他的思绪全部被一个人占满。他疲惫地朝后倒去，抬手顺着额头将发丝朝上敛起，缓缓闭上双眼。
许久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手机，翻动着通讯录，看到熟悉的名字，按下了拨号键。
接通后，略带睡意的幽怨声从中传来。
“你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我，是不是和你的那个爱慕对象待在一块儿，乐不思蜀了，都快把好兄弟给忘了。”
李星驰笑了笑，起身来到酒柜前，随手拿了一瓶出来。
“怎么会？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空联系你们。”
他转身来到吧台前，从柜中取出一个玻璃杯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将手机外放打开放在一边。
对面的郑知奇在听见一声开瓶声后，疑惑地问：“怎么好端端地喝起了酒？”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我记得，你没有这样的习惯。”
棕红色的液体顺着瓶口倒进杯中，他抬手拿起，晃了晃杯身。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变的，只是以前没有遇到过罢了。”
郑知奇瞬间如同被冰水浇头般清醒，猛地坐了起来，“怎么了这是？我们的李总年纪轻轻的怎么变得这么老气秋生的，都感慨起人生来了？”
他饶有兴趣地问：“不会是感情上受挫了吧？”话筒里许久没有传来声响，他恍然道，“还真是啊！”
郑知奇摩挲着下巴，疑惑地问：“不应该啊，凭你李星驰的身份和手段，哪个人能招架得住？”
李星驰听后嗤笑了一声，“那个人现在见了我就像看见了洪水猛兽，连个眼神都不敢和我对视。”
“你做了什么？”他挠了挠头，一脸疑惑。
“没做什么，”李星驰抿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说，“我吻了他。”
笑容从郑知奇的脸上慢慢褪去，他眨巴几下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还叫没做什么？！”他大声说道，“那你要是做了什么，不得什么都做了？！”
李星驰皱着眉，一脸嫌弃地将手机推远机，“你说话太吵了，会打扰到别人。”
“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不会打扰到我吗？！”他咬牙切齿地说，“说话说一半，你是存心不想让我睡了是吗？”
“没有的事，”他笑着说，“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觉得寂寞，我想了很久，就想到了你。”
“别给我扣上这顶帽子，我可担待不起，”郑知奇摇手拒绝。
在听见李星驰一声短促的轻笑后，他察觉到李星驰此时情绪不对，连忙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星驰哑然，这段时间有太多事情压在他心底，他明白向别人倾诉是很好的办法，但是他无法将这些事情告诉郑知奇，他的世界里应该是简单无忧的。
从他踏入异研所那刻起，他们两个人的人生就已经走向不同的道路，他不能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许久后，李星驰终于开口：“没什么事，只是心里很乱。”
“我知道了，是你的爱慕对象扰乱了你的心。”
李星驰轻笑了声，“没错，所以我想请教郑少，怎么才能追求一个人？”
“你这倒是问对人了，我和你说……”
断断续续的声音一直传来，李星驰的思绪却不断飘远，他垂下眼眸，双手撑在桌上，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别贫了，你单身到现在我能不知道吗，你哪来的追人经验？”
“……”
“还是不是朋友了？”
“是，当然是，能成为郑少的朋友，是我的荣幸。”他将酒杯拿高，和双眼平行，液体在杯中摇晃，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他放下酒杯，快速眨着双眼，内心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杯底撞击桌面发出声响，引起了郑知奇的注意。
“你那边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没事，”他说，“你觉得，我能得到我想要的吗？”
“当然，”郑知奇好笑地说，“对你，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点。”
电话挂断后，李星驰依旧站在吧台前许久，随着时间推移，脑中的刺痛逐渐加剧，他眉间紧缩，抬手按摩着太阳穴，试图缓解痛感。
他转身将酒杯放进洗碗柜里，朝着卧室走去。
直到躺在床上时，这股莫名的刺痛依旧没有缓解。他觉得可能是最近太过劳累，没有好好休息导致的，便没有多想。
随着困意慢慢袭来，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眼皮顿感沉重，脑中放空，彻底深陷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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