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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秘密

我曲着膝盖坐了8个小时的老旧渡轮,刺耳的广播终于传出了带着口音的播报,靠岸时轮船的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来,到站的兴奋冲走我昏沉的睡意,收起耳机,拿好行李,我排着队下了船。

我站在小小的码头上,看见只有这一艘客轮停靠在岸,旁边停靠在岸的船全是挂满网兜的渔船。

拖着行李坐上两面透风的三轮车,咸味的海风吹乱我的头发,夕阳落下的速度比飞滚在破旧水泥路上的车轮还快,渐行渐远的海鸟黑影飞向天际线然后彻底消失,毛毛雨从两侧飘到我的行李箱上。

路灯吱吱呀呀地闪起来,昏暗的灯光像给黑夜套上了一层布满浑浊油污的雨伞布,有高度近视的我明明戴了眼镜眼前却一片模糊,带着凉意的风打在我脸上,看不清的夜景和身体凉飕飕的不适都使我烦躁,我讨厌这种感觉,干脆闭上眼养神。

身为前联邦中心的记者,我写过这个小岛的新闻稿,这个叫艾伯盖特的孤岛距离天际联邦又偏又远,附近可探寻的海域几乎没有晶核的踪迹,连可食用鱼类都很少,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是Beta和一些劣种Alpha和Omega,他们靠着这座小岛独立生活了很多年,没有资源,培育不出优质人种,地理位置也普普通通,这里的人自从天际联邦成立后就全盘接受天际中心的统治和管辖,数百年来都十分安份,对于联邦统治者来说没有任何潜在的危险,每年还能给天际提供很多廉价的鱼肉和蚌肉,虽然这些都只是天际权贵的宠物吃食之一。

这个落后又破旧的小岛即使被天际联邦放弃也没有其他小联邦愿意来争夺。

我下了车,屁股离开黏腻座位的那一刻心里舒服了不少,支付车费的时候刚好翻出10元现金,多给了5元钱,年近60的老人家乐呵呵地给我指路。

“从这里进去,里面有很多小饭店,一碗炒粉超过15快钱就不值得吃的啦。”

“好的,谢谢阿伯。”

我点头道谢后提起行李往坑坑洼洼的石板小路里面走去。

小路的两边都是海岛传统的石头房建筑,很多人家大门敞开,一眼就能看见全家老小都在宽阔的大厅里围着供奉祖先的桌子吃饭,边角掉了一层棕红色油漆的木质家具上摆着笨重的电器,小岛上还保留着几百年前天际还没成立时各个小城邦流行的风格。

走五分钟就到了小岛镇上的商业中心,脚下被小雨浸湿的水泥路开始有规律地镶嵌着有花边的瓷砖,这个广场不大但商业街该有的各类小店都有,广场中心有个小花园,里面毫不意外地设立着晶母的雕像。

科技又简约的晶母耸立在老旧篱笆围着的花园里,一股诡异的违和感让我有些不适。

“阿弟,吃粉吃饭不?都是10快钱一碗喔。”

我循声点点头走进一家明亮的小馆,炒粉的价格是天际联邦老城区的一半。

海岛的味道确实不一样,炒粉辣得我有些面红耳赤,我从冰柜拿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番石榴饮料,喝下去的时候那股不知名的辛辣味被冲淡的不少。

“老板娘,你家支付码在哪呢?”我拿出手机却找不到支付的二维码,桌子上和墙上都没有。

“我们这里还没开通喔,您用现金吧。”

天际联邦最穷的小城都有在线支付,我没料到这个小岛居然没有开通,明明知道自己最后的10元现金已经给出去了,我还是下意识假装摸了摸衣袋。

“阿姨,我可以转账给你吗?”我突然想到还有这个方法。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也不能转账的喔。”

“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有ATM机,我去取点现金,然后回来给您行吗?”

“我给,我给。”

一个男人从我旁边伸过来手递给老板娘一张旧旧的20元现金。

我能感受到身后的人个子很高,我眼前的手掌很大且非常粗糙,这人靠近的时候一股混着海风咸气的皂角香味直冲我脑门。

老板娘为难地笑笑,男人进一步挤到我面前,把钱塞在老板娘手里,他在我面前完全挡住了前面的视线,男人的身高肯定超过了一米九,白色的背心让他手臂上的肌肉一览无遗,那两只手臂晒得黑亮,男人左手连着肩膀有一片骇人的疤痕,连最重要的腺体脖颈处也被烧得面目全非,覆盖着一层黑色丑陋的疤痕。

“刘姨,拿着。”

虽然很感激这个陌生男人的好意,但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男人明明是浑厚的声线却是小孩般的天真语气。

老板娘再次无奈地笑笑看向后面。

“刘姨,你收下吧。”

我循声转头看见另一个男人走向这边。

一个漂亮的男人!

除了漂亮这个词,我脑子里那些形容美的词语全部都失效了,两年前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漂亮。

他是年邵卓不顾晶母的匹配机制强娶到手的Omega,虞尧锦。

婚礼上披着一袭白纱独自向晶母宣誓的Omega十分漂亮但浑身充满死气。没有到场的新郎第二天就被爆出夜会情人,几乎整个天际都知道年将军和这个完全不匹配的Omega婚后感情不顺,传闻体弱的Omega受孕成功后又通过自残的方式流产,半年后年将军远征猎晶战死,Omega也从年家失踪了。

“夸我。”帮我解围的男人拽住虞尧锦的手。

“阿丑真乖。”虞尧锦对着男人温柔地笑笑,眼中满是坦然的情谊。

我这时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男人左脸颊有一片被烧伤的瘢痕,他左边眉毛也没了半截,好在左眼避开了伤痕,扇形内双让他的眼角看起来像狼的眼睛一样尖锐凶戾,双眼炯炯有神。下半张脸就没那么幸运了,左脸颊和嘴角的肉被增生的疤痕拉扯向下,我记忆里原本就阴沉凶戾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他右半边是完整的,这让我可以确定他就是年邵卓,年家的特级Alpha长子,天际联邦里最年轻的猎晶军指挥官。

盯着他那张割裂奇异的脸,还有两人“母子”一样的奇异互动,我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必须到锦锦店里买东西!”

毁容的男人突然指着我语气坚定地命令道。

“阿丑,你又这样,再这样我不理你了。”虞尧锦佯装生气地说着,声音却十分柔和。

“我错了,锦锦不要不理我。”名叫阿丑的男人连忙紧紧抱住矮他两个头的纤瘦男人。

“没关系,我刚到这里,也想多逛逛,你能带我去你的店里吗?”

我忐忑地等着回复,看见虞尧锦轻轻推开男人向我走来。

他开口十分温柔:“可以,我的店就在对面,阿丑,帮他拿一下行李哦。”

“不用!我,我会自己拿,不用麻烦了。”

虽然我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这两个人我绝不会认错,作为一个最普通的Beta,我内心依旧对传说中的特级Alpha有着害怕和臣服的本能。

虽然他身上现在完全没有特级Alpha的信息素,但他的身高和外貌带来的压迫感依旧让我有些不由自主地害怕。

虞尧锦的小店是家鲜奶店,涂成白色的木门上挂着一串五颜六色的手工娃娃,旁边有一块由4个小木牌串联成的告示挂牌,上面写着“每日鲜奶”“甜品饮料”“美甲美睫”“民宿出租”。

门被推开,一阵清澈的铃声响过,我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只有十多平的小店装修得十分温馨又可爱,桌垫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奶牛可爱图案,收银台旁边有个被擦得十分干净的玻璃柜,里面有几块提拉米苏,小店靠近窗台的地方有个美甲台,上面挂着一副歪歪扭扭的儿童画,画上是两个男人和一只黄色的小狗。

“你是天际过来的吧?”虞尧锦端来一杯热水放在我面前。

“谢谢。”我坐着接过热水,“我在旅居,以前就对这个小岛很感兴趣,所以辞职后就来了。”

我看了一眼虞尧锦,太近距离看着他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精致又漂亮的Omega我采访过不少,但他的眼睛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比任何我在联邦中心看过的模特和明星都漂亮,纤长的睫毛下标致的桃花眼可爱又充满柔情,稍长的柔顺头发乖巧地贴在细嫩的脖颈上,刚好盖住Omega私密的腺体,他皮肤白皙,身材纤瘦,一身简约单调的杏色亚麻休闲套装让他看起来在闪闪发光,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至少外貌上来说,他是比教科书上还要完美的Omega。

年邵卓熟练地拿过菜单放到我面前摊开,依旧是盛气凌人的孩童语气。

“这些都要买,锦锦有钱赚。”

“噗咳咳——”我实在控制不住咳出声,把水放到桌上后抽纸巾尴尬地擦着。

虞尧锦瞪了一眼年邵卓,随后说道:“阿丑,到睡觉的时间咯,快去洗澡。”

年邵卓点点头,走之前又回头警惕地盯着我。

见我被吓得一哆嗦,虞尧锦又催了一次,年邵卓才不舍地进了内室。

“你,知道我们,认识我,或者他。”

虞尧锦淡淡地说着表情十分平静。

我点点头,“我作为天际社的记者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难怪,也对。”

虞尧锦苦笑道:“我看你很怕他的样子。”

“我真的是来旅居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虞先生,还有年将军。”

“叫我小锦就行,这里的人都这样叫我。也别叫他那个名字。”

虞尧锦若有所思但很快就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

“别害怕,他现在记不起以前的事,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今天只剩提拉米苏了,你要吃吗?哦,对了,偷偷告诉你,我这里是可以接受转账的,我也是天际过来的所以有开通过账户。”

“好的!提拉米苏可以的!”

虞尧锦笑笑起身去到了柜台那里熟练地取糕点。

“那个,虞先生,我刚才在门外看见挂着房间出租的牌子,我可以住这里吗?转账给您也方便一些。”

“当然可以。”虞尧锦声音轻快了许多,他把提拉米苏放到我面前继续说道:“我上周才收出来的一间屋子,第一次出租呢,被子和家具都是新买的,我洗过了没有味道,等会儿你可以先去看看呀。”

“好的,您很缺钱吗?”我发现这个店主业是各种奶制饮品但有美甲位置,他还抽出房间做了民宿。习惯性追问结束我才意识到我的职业病又犯了。

“嗯,是有点缺钱,我前两年的积蓄都买下了这栋双层的小房子。”

虞尧锦耐心回答道,脸上一副骄傲又幸福的表情。

我欲言又止,脑子里太多疑问,但为了尊重他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的人。”他突然说道。

“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虞尧锦轻笑一声对着我说道:“谢谢。”

“虞先生,我有个事想告诉你。”

我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说出还在职时知道的那些秘密。

“两年前年将军并没有和丁醉蓝约会,那张照片是错位,那篇报道是我的上司写的......”

我说着捏紧了透明的塑料叉子,公司的负责人那时背后有人撑腰,他明知会得罪联邦猎晶部队但还是发出了那篇稿子,丑闻在婚礼第二天就传遍了天际市,后来两人不和的爆料也多出自那个负责人。

“我知道。”

“什么?”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年邵卓。”

“......啊?”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和我说了你的秘密,那么,你愿意听我的秘密吗?我和他的秘密。”

虞尧锦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又慎重,他缓缓道:“我不是虞尧锦,他也不是年邵卓,我叫姜锦,他叫韩吏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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