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玉这几天都没见到言鸣,不知是他在忙,还是有意避开。
那天回去后她思考了许多,从最初的不好意思,到发现可以利用这个契机。
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计划悄然而生。
总有逮到言鸣的机会,这日旁晚,她躲在言鸣回露泽殿的必经之路上。
漫长的等待之际,她顺手采了几朵墙角的野花,把它们挽拢成一整束。
言鸣姗然而至,看到前方的女子身影,想改道已为时已晚。
筱玉拿着一束花,出现在他面前。
“言鸣。”筱玉笑靥甜美又带点羞涩。
这个突如其来的笑,让言鸣停住了脚步,侧身看向她。
“这花是送给你的。”筱玉双手捧着野花,殷勤地递过去,“作为我欺骗你的补偿,可好?”
“从前都是你买花送我,我却从来没送给过你。”
言鸣没有接,他眉梢轻挑,音色恬淡:“你骗了我什么?”
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接收,筱玉继续说着事先想好的词:“其实我不是来报恩的。”
“所以?”
“我是来同你再续前缘的。”筱玉眼神坚定,字字清晰,“你是我前世的恋人!”
言鸣的眼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
“你不信的话,完全可以再看一看我的眼睛,里面有我们所有的前世记忆。”筱玉轻声细语地说着,眼里却跃动着狡黠的光。
“不必。”
“为什么你不敢看,你看下就全知道了,”
见对方要离开的节奏,筱玉乘胜追击,堵在言鸣面前。
“说好的这辈子也要在一起,所以我千辛万苦来找你。如今你却变了心,喜欢上了那胡璃璃对吧?”
“你个负心汉!”
言鸣:“……”
筱玉作势掩面低泣起来。
这么多年来,言鸣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妖怪。
有一来就踢馆闹事瞬间死在剑下的,有佯装人类混入道观想偷鸡摸狗的。
也有胡璃璃那种,美艳动人却行为愚蠢的女妖。
偏偏第一次碰见这种自称是他前世恋人的,还是个动不动就红眼眶的傻妖怪。
“我讨厌欺骗。”言鸣有些头疼,他说出了事后另自己都讶异的话:“只给你一次机会。”
“一次就够了,你看了自然会相信我。”
筱玉站直了身子,微微抬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这次筱玉脑中回想的是颜铭向她求婚的场景。
那晚,颜铭谎称在天台烧烤为由,把筱玉骗去了超市采购。等她提着吃的赶到天台后,入眼的就是满地玫瑰花瓣和烛台拼成的大爱心。颜铭拿着999朵红色玫瑰,在爱心烛台中央单膝跪地。
筱玉激动地答应了他的求婚,两人许下了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在一起的承诺。
围观的好友纷纷鼓掌并点燃了绚丽的烟花,两人在燃烧的爱心中紧紧相拥。
言鸣看完后久久不语。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前世真是恋人。”筱玉再次语气笃定地说道。
“为什么前世的我……”言鸣眼神探究:“没有头发?”
“……你、你有头发啊!就是比较短而已。”
“为何会这样?”
“都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上辈子嘛,那个时候大家都这副模样。”
言鸣像是被说服了,没有再纠结于颜铭的短发装扮。
自此之后,言鸣对她的态度渐渐不再那么冷淡,有时还会邀她一起用餐,让筱玉说说上辈子的一些趣事。
筱玉靠她撒的这个谎,得到了阶段性胜利。
*
另一边厢,胡璃璃已经静养得差不多。不得不说女主角就是命大,那么重的伤就吃了一个丹药就好了。伤好后,又要准备搞幺蛾子了。
筱玉每晚失眠就是因为胡璃璃。
你说她重伤没办法的情况下,变回原身静养能理解。
但伤都恢复了,胡璃璃还每晚都要变回狐狸模样。
同她住一间的筱玉,半夜会突然惊醒,然后看到隔壁床有只尖嘴白狐,瞪着黑漆漆的杏仁眼看着她。
筱玉一想起那画面就毛骨悚然。
“胡璃璃,你晚上能变成人样睡觉吗?”
“不行,人类睡觉太麻烦。”胡璃璃摇着团扇,斜靠在床榻上,“还得穿着衣服睡觉,一点不舒服。”
原来是只喜欢裸睡的狐狸……
“听说你近些日子和那道士走得挺近。”胡璃璃眯起她的狐狸眼,莞尔一笑:“还说什么前世恋人。”
筱玉抢话:“你别再打言鸣主意了,他是我的。”
“笑话!你那老掉牙的谎言,只能骗他一时。”
“什么谎言,你别瞎说。”筱玉意外地有些心虚。
“都是前辈们玩剩下的手段,怎会长期管用,当心自食其果。”
管不管用只有言鸣筱玉知道,她才不理会狐狸精的冷嘲热讽。
事实证明,的确管用。
连老桃都看出了言鸣的不对劲。
某日遇到言鸣,他就辞色俱厉道:“不会吧你,你还真信了那小黄鹂的鬼话?”
言鸣不置可否。
过了许久,才给出了个他自己都不一定信的回答:“打发时间而已。”
老桃叹了口气,有种儿大不中留的感慨,“把小黄鹂留在苍云观,也不是不行。”
瞧着比他出高几个头的言鸣,老桃用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叮嘱道:
“但你别太上心,你们俩身份差太多,注定长久不了的。”
“再说了,万一小黄鹂哪天在这儿呆腻了,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你要拿她怎么办?”
……
老桃又说了许多,言鸣坐着一旁,静默无言。
忽然——
符咒被触动后的感应,传到了言鸣这边。
是露泽殿有人闯入。
两人对视一眼,是人类?
这符咒只对妖类起到御敌作用,对普通人类无效。最多提醒下言鸣有人闯入,而且还会慢一拍。
当言鸣赶到露泽殿后,发现自己的屋子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书案上的砚台被打翻,流出的墨汁把未完成的画尽毁。
柜子里的衣物犹如垃圾一般被倾倒在地,雪白的道袍上甚至留下了一排脚印。
连枕头下珍藏的古籍都未能幸免,被人从中间一撕为二。
罪魁祸首竟是只是个人类小孩。
“完了!”老桃看到这景象,就知道大事不妙,第一时间冲上前想护住那小孩。
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以为老桃要抓他,居然躲开了。
他躲得了老桃,断然躲不过言鸣的攻势。
只见言鸣忿然作色,道袍袖子一甩,那小孩就被内力震出几米远,重重撞在墙上后落下。
老桃扯着嗓子大喊:“言鸣你发什么疯!!”
“他是人类!是人类!”
言鸣充耳不闻,冷冷看着地上那个渐渐失去知觉的小孩。
听到动静的筱玉也赶到露泽殿门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就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情急之中她早就忘了符咒的事情,快步上前想进入殿内。
老桃糟心呐,又来个送死的,这都什么事啊!
“笨鸟,别进来!”
说得太晚了,筱玉想止步都刹不住车。
就在门口符咒感应到入侵者,招出雷电攻击筱玉的千钧一刻之际。
言鸣瞬移至筱玉身边环抱住了她,用自己后背阻挡了符咒所有攻击。
老桃急忙给小孩检查伤势,幸好还有一口气,他怨声连连道:
“你怎么折腾妖怪都随便你。你弄死个人类像什么话!还嫌待在这儿不够久吗?”
此时的言鸣已恢复些许理智,他把筱玉从怀抱中放开,面对老桃的质问,他只回了一句。
语气冰冷:“都滚出去。”
衣袖一甩,露泽殿的门砰得一声瞬间关上。
老桃把小孩抬去了云川殿。
惊魂未定的筱玉一边给小孩疗伤,一边还得给自己开解。
颜铭最欢喜小孩子了,亲戚家的小孩他都抱不够。他一直遗憾现代技术还不够发达,如果有人造生物子宫了,就可以生一个足球队那么多的娃,但现在他心疼筱玉,只生一个就够了。
那么喜欢小孩的颜铭,面无表情地要杀死一个小孩。
这画面让她寒颤。
“言鸣失控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对,一定是这样。”筱玉在极力说服自己言鸣是有苦衷缘由的。
“他就是……哎。”老桃说不出口,他明明知道言鸣生气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有人弄乱他房间。言鸣领地意识太强烈,碰坏了他的东西那就别想活命。
今天别说来的是个小孩,就算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得打掉一层皮。
如今这小孩还存着一口气,算是言鸣手下留情了。
在两人轮流输送内力的治疗下,小孩的身体两天就恢复过来。但这精神,却好似出了些问题。
有点痴痴傻傻,全然没了之前偷盗那天的嚣张跋扈样。
*
把小孩留在道观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筱玉决定下山一次,带小孩去找找家人,顺便采买点东西。
“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了,最近山下不安全。”胡璃璃乘着风凉,说着风凉话。
这狐狸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看戏状态,没帮半点忙,筱玉懒得理会,“我有法力,护个小孩不成问题。”
“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不对,这么说还辱了猫。”
“臭狐狸。”筱玉轻骂道。
其实这几天山下的局势她也有听说。
来道观的香客都人心惶惶的,议论着什么外邦来犯,朝廷昏庸无能连连丢了数个城池。
而山下这小镇,是去皇城的必经之路。
城门失火,必定将殃及池鱼。
富裕人家都已经举家搬往皇城辟祸去了。这些可怜的百姓,世代都在这里,都不知道往哪里搬。
应该没那么快遇上外邦兵马吧?
要不安全起见找个保镖。
筱玉这么想着,她的确对自己身手不太自信。
筱玉第一想到的是老桃,毕竟救治小孩他出力最多。
别看老桃才十岁模样,道行却是深不可测。连胡璃璃这种优等生都没摸清他的底细。
“不要,太麻烦,就把他丢给随便哪个香客带下山就行了啊。”老桃听了她的建议后,十分欣慰,然后拒绝了。
“你就当下山散心嘛,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你还真当我小孩啊。”
……
几个来回后,筱玉放弃。
“算了,我去找言鸣,他一定愿意陪我下山。”
老桃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胸前,言之凿凿地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我自有我的办法。”
还没等筱玉心里的小算盘打好,老桃又意味不明地说道:“言鸣走不了的。”
“为什么?”
“他啊,离开苍云观,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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