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宴会散场后的深夜，宋泽楷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香水瓶。月光透过玻璃洒在瓶身上，折射出淡淡的琥珀色光晕。这是林夕两年前为他调制的香水，前调是清冽的柏木，中调是沉稳的皮革，基调是温暖的琥珀。
他轻轻打开瓶盖，熟悉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这个味道，他已经用了两年。
"宋总，"助理敲门进来，"您要的资料。"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叠文件：林夕这两年的每一个作品，每一次公开露面，甚至连她和顾承宇的合照，都被细致地记录在案。最上面是一张照片，林夕站在实验室里，专注地调试香水，眼神里是他最熟悉的倔强。
"Venetian Essence那边怎么说？"他随手翻着文件。
"董事会已经同意了我们的条件，后天的展会上会正式发布公告。"助理顿了顿，"只是...顾氏那边投入太大，如果合作突然终止......"
"这就是商场，"宋泽楷的声音依然温和，"适者生存。"
助理识趣地退出办公室。宋泽楷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就像记忆中那个雨夜，林夕站在他面前说分手时的眼神。
那时的她刚从法国学成归来，带着一身傲气和对香水的执着。他欣赏她的才华，却不认同她对香水近乎偏执的追求。在他看来，香水终究是商品，要遵循市场规律。
可她不这么想。
"香水不是只为了讨好大众，"她总是这样说，"它是一个人的灵魂。"
多么理想主义的想法。他当时只是笑笑，却没想到这份理想主义最终会让她离开。
宋泽楷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今晚宴会的照片上。红裙如火，却衬得她愈发清冷。两年不见，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可又似乎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当她挽着顾承宇的手，眼里带着笑意的样子。
"叩叩。"门再次被敲响。
"进来。"
"宋总，"是公关部的经理，"明天的香水展，顾氏会发布林小姐的新系列预告。要不要......"
"我知道了。"他打断对方，"通知下去，明天的展会，我会亲自出席。"
经理愣了一下。宋总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种业内活动了。但看到他的表情，经理立刻明白了什么，识趣地退了出去。
宋泽楷重新倒了杯酒，目光落在窗外的月色中。他想起今晚在舞池里，林夕身上若有似无的木兰香。那是她新系列的味道，带着她一贯的风格——清冷中藏着倔强的温度。
"你以为顾承宇真的懂你吗？"他轻声自语，"他给你的不过是一个温室，而我......"他举起酒杯，对着月光，"我要给你整个世界
两天后的香水展在城中心的星光会展中心举行。六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将整个展厅映照得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各式香水的气息，如同一场无声的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调香师的心意。
林夕站在自己的展台前，这是她第一次以独立调香师的身份参展。顾氏为她准备的展位在正中央，三面水晶展柜里陈列着她的新系列"暗夜之光"。每一支香水都装在她亲自设计的琉璃瓶中，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晕。
展厅里人声鼎沸。来自世界各地的买手、媒体和香水爱好者们熙熙攘攘，不时有人驻足在她的展台前，轻声赞叹。她的名字在业内早有声誉——天才调香师林夕，曾获得法国格拉斯香水大赛金奖，被誉为"东方的调香天才"。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一丝异样的香气。那是一款极其特别的香水，前调是清冽的柏木，中调却藏着一缕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这个香气太过熟悉，是她两年前为宋泽楷调制的那支香水的原型。那时她刚从法国学成归来，满怀着对香水的热忱和理想。那支香水凝聚了她最纯粹的心意，是她对爱情最初的诠释。
但配方她明明已经销毁了。
"林小姐，"一位穿着Tom Ford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走来，带着优雅的英腔，"久仰大名，我是Venetian Essence亚洲区的David Thompson。"
林夕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谈话上。David是这次合作的关键人物，一个月前她在米兰见过他。但此刻那缕若隐若现的香气却不断干扰着她的思绪，就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动着记忆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您的新系列我很期待，"David环顾展柜，"尤其是这支'暗夜之光'，木兰香与茉莉的结合非常独特。"
茉莉。又是茉莉。
那缕香气突然变得更加清晰。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越过David的肩膀望去，只见一个身影正穿过人群，向停车场方向走去。那人手中似乎拿着什么，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晕。
是那支原型香水。她不会认错，那个独特的琉璃瓶身是她亲手设计的，瓶塞上还刻着一朵盛开的茉莉。
"抱歉，David，"她突然打断对方的话，"我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预约，失陪一下。"
她快步穿过展厅，跟着那个身影向停车场走去。水晶吊灯在头顶闪烁，投下斑驳的光影。那缕香气若即若离，像是在引诱她走向某个早已设计好的命运。
停车场的光线有些昏暗。她循着香气走到一辆熟悉的迈巴赫旁，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车窗微开，香气正从那里飘出。她凑近车窗，想要看清楚——
车门突然打开。
"找这个？"宋泽楷倚在车门边，手中把玩着那支小巧的香水瓶。琥珀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映照出他深不可测的眼神。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支香水承载着她最初的梦想，是她还未被现实磨平棱角时的倔强和纯粹。
"两年前那个雨夜，"宋泽楷的声音依然温柔，带着一丝她最熟悉的蛊惑，"你走得太急，把最重要的东西都忘在了车里。"他轻轻摇晃着香水瓶，琥珀色的液体在瓶中流转，"这支原型香水，是你最满意的作品，不是吗？"
林夕攥紧了拳头。是的，这支香水承载着她最初的理想。当时她想用它来证明，香水不仅仅是商品，更是一个人的灵魂。
"把它还给我。"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上车说吧，"他拉开车门，露出那个她曾经最熟悉的位置，"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他顿了顿，"比如，为什么Venetian Essence突然改变主意？为什么顾氏的资金链会出现问题？"
她犹豫了。这支香水对她而言意义非凡，但更重要的是顾氏的处境。如果Venetian Essence真的撤资，顾承宇为她投入的一切就会付诸东流。
"你威胁我？"
"不，"他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放在对的人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就像这支香水，就像你的才华。"
车内弥漫着那支原型香水的味道。前调的柏木清冽依旧，中调的茉莉若隐若现，基调的琥珀温暖依然。这是她最初的心意，是她还相信爱情时的倔强。
"上车吧，"他又说了一遍，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让我们把两年前的对话继续完。"
林夕站在原地，看着那支在他手中摇晃的香水瓶。阳光透过车库的气窗洒落，在琉璃瓶身上折射出梦幻的光晕。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晚，她也是这样站在他的车前，说出了分手。
林夕最终还是坐进了车里。熟悉的真皮座椅，熟悉的内饰，甚至连空气中的香气都让她恍若重回两年前。
"知道顾氏现在的资金状况吗？"宋泽楷没有看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支香水瓶，"为了支持你的新系列，顾承宇抵押了公司40%的股份。"
林夕攥紧了手中的香槟杯。她当然知道这些数字意味着什么。
"如果Venetian Essence撤资......"宋泽楷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再加上银行收紧贷款......"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发冷。
宋泽楷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那是一份详细的市场分析。作为全球最大的天然香料供应商，Venetian Essence掌控着90%以上的高端香料产业链。从保加利亚的玫瑰谷到印度的檀香林，从法国格拉斯的茉莉园到印尼的沉香基地，几乎所有珍稀香料的种植、采购、加工都离不开他们的参与。
"你应该很清楚，"他的手指轻轻点在数据上，"高端香水的利润主要来自限量版。而限量版最重要的就是原料的稀缺性。没有Venetian Essence的供应链，就算找到其他供应商，成本至少要翻三倍。"
林夕快速浏览着文件。去年全球高端香水市场规模达到280亿美元，其中限量版占比35%。这些数字她都烂熟于心，但从宋泽楷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胁。
"很简单，"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如炬，"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宋氏不仅有Venetian Essence的代理权，还有整个欧洲高端香水市场的渠道。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指她最脆弱的地方。林夕冷笑："就像两年前那样？把香水当成商品，把灵感关进笼子？"
"你还是这么理想主义。"他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是顾氏最近的财务报表。大笔投资如同一把双刃剑，在给予林夕创作自由的同时，也让公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宋泽楷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顾承宇是个好人，但他不懂这个市场。高端香水不是靠情怀就能打动消费者的，需要精准的市场定位，需要强大的渠道支持，需要......"
"够了！"林夕打断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先用Venetian Essence威胁顾氏，再来假装救世主？"
"不，"他轻笑，"我只是在给你一个选择。留在顾氏，看着你的才华被埋没，看着他为了支持你而倾家荡产。或者......"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选择一个真正懂你的人。"
"你懂我？"她讽刺地笑了，"你只懂得用商业价值来衡量一切。在你眼里，香水就是商品，感情就是交易。"
"你要的是什么？"宋泽楷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他停顿了一下，"我都能给你"
六月的阳光透过停车场的气窗斜斜洒落，在迈巴赫漆黑的车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车里弥漫着那支原型香水的味道，前调的柏木清冽依旧，中调的茉莉若隐若现，基调的琥珀温暖依然。
林夕接过文件，快速扫过那些条款。宋氏开出的条件确实诱人——全球最顶级的香料供应链，欧洲市场的独家代理权，甚至连她梦寐以求的格拉斯香料庄园都在合作范围内。
"条件很优厚，"她合上文件，抬眼看向窗外斑驳的光影，唇角微扬，"宋总这是要倾其所有？"
"不过是一些力所能及的资源，"宋泽楷从车载酒柜取出一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摇晃，映着窗外游移的光斑，"比起你的才华，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远处传来展会的人声，却衬得车内愈发安静。空气中，檀香和茉莉的气息交织，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是吗？"她轻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边缘，"我记得两年前，宋总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在你眼里，香水不过是商品，要遵循市场规律。"
"人都会成长，"他抿了一口酒，目光透过酒杯打量着她的侧脸，"就像某人的新系列，不也加入了茉莉香？"
林夕心里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耳垂上，那枚珍珠耳环折射出柔和的光晕："每个调香师都会用茉莉，这很普通。"
"普通？"他突然凑近，呼吸拂过她的发梢，声音低沉，"你我都知道，那支香水的配方有多特别。"
车内的空间似乎在瞬间变得逼仄。林夕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那是她亲手调制的味道。
"所以呢？"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宋总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重新靠回真皮座椅，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只是觉得，有些人口口声声说要忘记过去，骨子里却还是改不了对往事的留恋。"
"彼此彼此，"她拿起桌上的合同，纸张在阳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某些人明明说要专注市场，现在却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香水系列投入这么多资源。"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外面的阳光渐渐西斜，在挡风玻璃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调细微的声响中，两人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就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宋泽楷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两年不见，她还是这样，看似温婉，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倔强。
"给你时间考虑，"最终还是他打破沉默，指尖轻轻叩击着方向盘，像是在思考什么。
"展会结束前给你答复，"她的声音很轻，手指把玩着文件一角，"后天就是Venetian Essence董事会，宋总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时间点。"
"你倒是比从前更了解商场规则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彼此彼此。"
林夕拿起包准备下车，香水的气息却突然浓郁起来。她知道，那是他故意打开了原型香水的瓶盖。茉莉的香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勾起太多不该想起的回忆。
"等等，"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像一簇无声的火。
"松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夕，"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目光灼灼，"你知道，我要的不只是合作。"
一阵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带起她耳边的发丝。珍珠耳环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像是在诉说某个未完的故事。
"我知道，"她抽回手，语气平静，"但宋总，你也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是用资源就能换来的。"
"那要用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她最熟悉的执着。
"时间，诚意，"她推开车门，站在阳光里回头看他，"还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宋泽楷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决绝地转身离开。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轻易逃开。
"解释？"他的声音飘散在傍晚的风里，"那你准备好接受真相了吗？"
林夕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这要看宋总打算说什么样的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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