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秋伤感地看着红着眼的妹妹：”冬冬，正好相反，父亲从没打过母亲，他身上的伤，却是母亲所打，我比你大三岁，我知道全部的情况。“
玄青冬瞪着哥哥：”被魔物咬了吧你？说什么疯话。“
玄青秋摇头：”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以读书人的名誉起誓。“
玄青冬瞅着他：”哥哥，可还记得母亲的样子？她个子只到玄明正胸部，瘦小病弱，被喝一嗓子，都要吓一哆嗦，她死的时候，看到他，满眼满脸都是惊恐，当时，我就偎在她的怀里，你当时坐在她的右手边，你看不到吗？为人子，是父的子，也是母的子，哪有儿子如此诋毁已故母亲清誉的？这些年，哥哥读的书都到哪儿去了？“
玄青秋看着她，迟疑一会，还是吞下一肚子的话，上前拉起妹妹的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冬冬，你需要休息，先不管这些是是非非，先睡一觉好不好？不然，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了。“
玄青冬疲惫地看着他：”我在这个家，已经十三年没睡着过了，你不知道，玄明正也不知道，只有母亲知道，但她走了，哥哥，这十三年，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夜夜在思念母亲，你知道吗？你看看我，长得瘦小，病弱，和母亲一模一样，我恨玄明正，但打不过他，哥哥，现在我的仇已经报了，杀父之罪，我认，凭哥哥处置。“
玄青秋扬起头，好一会儿，才重新看着妹妹：”冬冬，你拜西山娘娘为师这件事，父亲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懂怎么表达，其实在心里，是对你很好很好的。“
玄青冬呵呵：”玄明正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怎么可能相信有西山娘娘，又怎么允许我拜她为师，为了瞒着他，我连给师父的拜师礼都没有，每天，我都是爬墙去西山，就怕被他听到挨打。“
玄青秋摇摇头：”你刚拜师那年，咱家后院那个人工小湖，底下埋着一些钱，这你知道，父亲有一天和我一起挖开了，说你只挖了最上面一层，看到只是几串小钱，没好意思拿给师父，我们又往下挖了好几十米，找出玄家几辈子积攒下的小钱，我和父亲拿着去给你交了拜师礼，虽然不多，但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我们玄家世代为官清廉，祖社辈辈无丝毫余财。好在西山娘娘通情达理，她是位好师父。“
玄青冬：”干了这么大的好事，他能忍着不对我说？他都恨不得天天跟着叫嚣，就怕我多花他的钱。“
玄青秋惨笑：”不说，是因为拜师礼实在太过单薄，父亲不太好意思提。“
玄青冬：”那也是他要大人的面子，不得不给我师父拜师礼，怕人家说他失礼而已。“
玄青秋叹气道：”冬冬，既然你误会如此之深，那我就把实际的真实情况全部告知于你，希望父亲死后也能入土为安，不要带着小女儿的恨意和误解，不得超生。“
玄青冬哼了声，坐在椅子上。
玄青秋看着并排坐着的父亲和妹妹，心下五味杂陈，他声音哽咽道：”其实父亲以前不但信神，还是很虔诚的神教徒。你出生那年，正好祖父被贬，父亲得罪上司被贬，母亲生产完后身体极度虚弱，一度被大夫通知准备后事。父亲于是去神庙算了一卦，说是你的原因，是个不祥的孩子，并且最终会克死自己的父母。“
玄青冬平静地看着哥哥，看起来听得极为认真。
玄青秋继续说：”父亲看着小弱猫似的女儿，怎么也不舍的，我当时已经三岁了，也舍不得妹妹，你当时身体虽弱，却会看着我笑，我天天把祖父分给我的那份食物喂给你，天天守在床边，就怕祖父还有叔父们过来处理他们认定为不详的孩子，还有，得防着母亲。“
玄青冬腾地站起来，把古刀横在哥哥脖子上：”玄青秋，你再敢说母亲一个不字，我杀了你。“
玄青秋把古刀向自己脖子拉了拉，摆正位置，眼色清明地看着妹妹：”等我说完，你不杀，我也要追随父亲而去，冬冬，你坐下，听我讲。“
玄青冬全身重新抖起来，她拼尽全身力气，把古刀从哥哥脖子上拿开，颓废地坐在椅子上：”你讲吧。“
玄青秋看着妹妹，满脸心疼，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母亲在娘家是父兄宠着的娇小姐，嫁的是当朝探花朗，本是位养尊处忧的贵夫人，但一朝家变，随着大家族被流放，路上又怀着你，担惊受怕，精神上出了问题，知道大师的卦后，她闹着非要把你掐死，说是自己生了个魔鬼，是来索命的。但清醒时，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会加倍对你好。于是，在以后几年中，每逢母亲犯病，父亲都会把她和自己锁在一间屋子里，你听到父亲的暴喝声和母亲的哭声，其实是父亲在为自己受妻子咬打提气而已，而母亲一个世家小姐，即便发起疯来，也不可能骂人，她只会喊叫哭泣。这就造成你的误会，加上还要提防应付祖父叔父，父亲过的很是辛苦，脸色也越来越严肃不讨喜，但是，他对你真地是用了心的，咱家后院，每一株竹子，每一颗石子，还有那个小湖，都是他按照山上大师的指点，自己一点一点地弄好的，就为了压制你从出生起就会做恶梦的体质，冬冬，你那间小泥屋，屋顶上的红茅草，我当年也是参与了的，全是父亲一手糊起来的，当然，他一个读死书的探花郎，糊得不好，让妹妹受委屈了。“
玄青冬低着头，闷闷地：”我没做过噩梦，只是能听见很多声音。“
玄青秋苦笑：”当然，父亲当年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当了，为此都三十多岁了，还被祖父打了一顿，请的是上都法力最高的神出的图纸，如果还是按出生时做噩梦的状况，妹妹不可能活到今日。“
玄青冬别过头：”我不信。“
玄青秋宽和地笑笑：”冬冬，好好活着，跟着西山娘娘学规矩，跟着朱先生学本事。娘已经走了九年了，她一个病弱女子，自己在冥界也不知道害怕成什么样子了。父亲身体不好，小时侯我生病，为了捉鱼熬汤给我喝，书生竟然跳下惊渡，被冲出几里路，天可怜见，多少壮小伙子都没能活下来，咱们笨拙的探花郎竟然活着爬上来了，可惜留下严重的肺病，又不舍得吃药，可怜得很。我们父母很穷，很可怜，很正直，不会变通，不会贪墨大量的钱财为子女谋身后事，在世人眼里，也许很失败，但我觉得他们是最值得敬重的父母，是要每一辈子都要重逢的父母。我今年十六岁了，无牵无挂，若不陪伴在父母身边，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如在炼狱，生不如死。“
玄青冬猛地站起来，她瞪着眼睛，全身僵硬冰凉，看着自己挺拔俊雅的哥哥，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一头撞在那把古刀上，鲜血喷了她一脸。
玄青冬双眼赤色，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跺着脚，使劲拖拽着父亲和哥哥：”你们起来，给我讲清楚，是不是骗人，你们都是骗子，骗子，骗子啊。“
北山山顶，西山娘娘哭得一塌糊涂，她捂着脸,拼命摇头：”我不去，我不说，我不会再给这个可怜的孩子最后一刀，求求你们了，放过她。“
和尚摇头叹道：”确实可怜，但是，你不插最后一刀，小徒弟这罪不是白受了？以后对阵的，可比这些要厉害的多。“
西山娘娘只是哭，却不动。
高陵抽口烟，狠狠朝口中吐个烟圈：”傅清蔚，最该试炼的就是你们西山组，师父弱，徒弟也弱，好坏不分，品质一般，若再惯着，早晚出事，快走吧，本来没什么法力，成神了，还得靠走路爬山的，别徒弟过去了，师父还没到位。“
惩穗道长瞅了眼西山娘娘，扔过一个银制烟盒：”吸完，增强的法力完全能够飞过去。“
朱寅手轻轻一抬：”留着慢慢抽，我送你一程。“
一道青风轻轻吹过。西山娘娘便如神助，轻飘飘飞向天空，迅速落到西山月老庙前。
玄青冬披头散发，扑过来就抱住西山娘娘的腿：”师父，师父，我只有你了师父。“
西山娘娘嗓子发干，她捏了好一会，才变成冷冷的嗓音：”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如此说。“
玄青冬哭道：”我父亲和哥哥都被魔物吃掉了，我只有您了师父。“
西山娘娘皱眉看着她，沉默良久：”还在撒谎。“
玄青冬吃惊地抬头：”师父，您都知道了？“
西山娘娘失望地看着她：”你父亲和哥哥确实送来了拜师礼，怕你嫌弃少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之后每个月，他们都会送来一些米面蛋茶，你年纪小的那几年，每次你翻墙来西山，你父亲和哥哥都拿着棍子远远地跟在后面，有次还遇到了狼，他们很英勇地把狼打跑了，比师父要厉害多了。你哥哥说的所有事情 ，都是真的。“
玄青冬大叫：”师父，我不信，你们都骗我。只有娘对我好，但是她死了，师父，现在就连你都在骗我。“
西山娘娘走进庙内，从神龛里摸出几串小铜钱：”看看吧，上面印着朝代名称和你玄家的收藏印章，是祖传宝贝，我一直放在这里，就想等哪天你能想明白，敞敞亮亮地拜一次师父，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我不会收一个撒谎成性的孩子为徒弟，更看不起无父无兄的人，我耻与你为类。走吧，玄青冬，你我师徒缘份到此为止。“
玄青冬腾地跳起来，叉腰：”傅清蔚，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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