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心里生出一点点久违生涩的感觉，在‘色弱’和‘白杏色’之后崩塌。
舒语蝶虽然不是美术生，但从小就报画画兴趣班，长大后这条路也没有荒废，从手绘到板绘，无师自通似的，多了项爱好，并且还有着绝对色感。
——就算把五彩斑斓的黑和五光十色的白放在她眼前，她也能大概说出，其中混着的几种颜色。
夏聚脸僵了一瞬，嘴一抽，握着舒语蝶的手腕从肩上慢慢扯了下去，嘴硬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
舒语蝶轻轻笑了一声。
而夏聚听见的，更像是一声嗤笑，又或者是带着笑意，软软的——‘切’
舒语蝶：“就算我穿得是白的，那咱俩也是黑白无常，你捉人，我勾魂，都是坏蛋。”
黑白无常的故事，夏聚也知道，老一辈的大人都爱讲有的没的，逮着同村可爱的小孩，就愿意把这些当故事讲给他们听。
他和舒语蝶就是曾经的小小听众。
许多版传说里，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范无救，从小结为异性兄弟，情同手足，后因为意外才成无常。
先不说坏不坏蛋，光是这一条异性兄弟，情同手足，他就很不认同。
这不符合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历史事实，更不贴合他们在未来的关系走向。
这怎么行？！
“还是别了，到时候我俩先内讧打起来了，”夏聚提着背包带，顺势拎下，套在在行李箱拉杆上，又将行李箱推到舒语蝶身边。
“我去趟厕所，帮我看着点，里面全是我的宝贝，可贵重了。”
舒语蝶垂眼，瞄了眼身边的行李箱：“那你快点回来。”
七月初，云城白天的温度已经往二十五度走，直逼三十度大关。晚上温度下降，变成浮在空气里的闷热。
夏聚洗完手，长舒一口气，背靠在干净的门板上。这个负层厕所的位置修得很偏，来往人流的动静可以说是丁点没有。
在闷热安静的空气里，夏聚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躁，紧张，还伴着不争气的心跳声。
比得上敲奏欢快的鼓点。
厕所内部装潢，是和其他商场一样普遍的白色，白色灯光落入视线，莫名能令人安静。
这样普通的白，夏聚愣着盯了五分钟，就怕静不下心。
大概是想见的人太久没见到，一下子近距离看了个疼快，有点心慌。
就像是饿了小半个月的野狼，在夜黑风高的晚上，遇见了落单的小羊羔，大快朵颐之后，先把自己撑了个半死。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夏聚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舒语蝶在催了。
门板上的重量突然消失，门板反着方向一动，没有一点轻微的声音。
厕所外的这条通道用得是声控灯，近五十米的道一片黑暗，显得安全通道幽绿的指示牌，格外让人不舒服。
夏聚踏出明亮的厕所范围，明智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
只是消息提示处，不属于舒语蝶的消息更加醒目。
柏年：【网页链接——Z大校友论坛：震惊！你不知道的好东西！校园美女知多少！】
柏年：只帮你到这。
柏年：【熊猫头白眼.jpg.】
三条诡异，格格不入的信息映入眼帘，每条信息都是一个不同的种类。
夏聚猛然停下了脚步，手机发出的白光映在线条流畅的脸上，他眉毛一拧，发现了不对劲。
夏聚：她告诉你我回来的？
对面没有立刻回应，只在备注名和‘对方正在输入之间’反复横跳。
夏聚懒得等，又怕舒语蝶等太久，扶着墙，边走边点开了营销号味满满的链接。
简短的标题一针见血，下面的正文内容跟了一大串。
姓名，系部及专业，大几，罗列了数行。
夏聚眯眼，调高手机亮度，在脑海中自动把不认识的人名看成了X,并且一眼找到了排在第三行的舒语蝶。
——舒语蝶，文学系汉语言文学，大二
底下顶着ID的楼层高达100，还有明显上升的趋势。
夏聚挑着看过去，越看越来气，火差点冒到嗓子眼。
X:舒语蝶我知道啊！社团联谊的时候见过，那长相，老清纯可爱了，不知道有对象了没。
X1：楼上有合照嘛，发来看看，别抠门！
X：只有十多个人的大合照，糊得很。
X：太可惜了，好好的动漫社副社长，居然不玩cosplay，只画画，要不然还能向他们社团里的人要来看看。
X2：附议！我也见过舒语蝶，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在超市遇见的，小姑娘穿着毛茸茸的蓝色睡衣出来的，拎袋水果，跟在别人身后等着付钱，乖死了！
X2：老夫那颗想恋爱的心啊，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X2：要不是她身边的朋友喊她名字，老夫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聆听小姑娘的芳名。
X1：挖槽！这不就是理想女友嘛这！！！
X3：这么神？真的假的？
X：你见过就知道了！！
X2：你见过就知道了！！
X4：你见过就知道！！
.......
X18：你见知！
标题下的正文一共就提了十个人，而算算回复楼层，关于舒语蝶的就超过五分之一。
夏聚黑着脸，冷笑了一声，舌尖顶起腮帮，单手撑墙，重心只放在左脚，手机整片页面在眼里都成了垃圾。
这群人有毛病。
用老夫，脱离社会了，不太会说话。
这个网页应该被黑掉。
外面传起一阵风。
舒语蝶：你掉里面了？
微信的弹窗蹦出来，夏聚紧咬的牙得到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他站的地方离出口不远，隐隐约约的光从外面透进走道，也就十几米的样子。
夏聚干脆喊了一嗓子：“我掉这啦。”
手机边一直紧捏在手里，黏上一层薄薄的汗。
夏聚换手握手机，擦手机边汗渍的同时,看了眼论坛网页最顶上的时间——21:29
舒语蝶：“夏狗，你别告诉我，你在里面这么久，还没打车。”
“........”还真没。
夏聚本想黑完网页，再思考别的东西。舒语蝶这么一催，他只能先抬头。
外面的天色暗下去，路灯下的舒语蝶更显眼，连肤色也是，在白色灯光下衬得更白，瓷娃娃般可爱，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泛红龟裂。
舒语蝶在挽头发，乌黑的头发全部都移到了右边，戴着耳环的左边，下巴以下，衣领以上的白皙肌肤分毫不差露在外面。
得到休息的牙再次滚回了黑暗。
夏聚愣神，转身，额头贴上建筑外壁的白色瓷砖。
那画面好像有点...
网页...不用黑了吧
除了我，这场景还有谁能看见。
夏聚额头贴着墙，点进论坛，改完自己的ID，疯狂敲击屏幕，随口告诉舒语蝶：
“等我发完消息就打车。”
舒语蝶随意应下：“好。”
敲击声在安静的室外响了几秒，夏聚突然停了手上动作，毫无预兆开口问：
“舒语蝶，我不在的时候，你有谈恋爱嘛？”
一丝疑惑在舒语蝶脸上闪过：“怎么了？”
夏聚微张着嘴，愣了半秒：“我怕我回去，爷爷奶奶追着我问，在国外有没有谈恋爱什么的，你要是没谈，我还能拉你当个垫背的。”
舒语蝶走到夏聚身边，明晃晃的手机屏在眼底一闪而过：“真的？”
“嗯，不然呢？”夏聚反问。
舒语蝶点头，黑发重新从脖子边散下去，垂到后颈：“谈恋爱干什么？有这功夫，我都能发财了。”
那这就没谈了，夏聚表情放松下来，背过身，躲着舒语蝶，重新编辑刚刚打完的内容，点击发出，愉快退出了先前令他气愤的帖子。
舒语蝶看夏聚鬼鬼祟祟，就默默站在他身后没有走远，但身高差的硬伤还在，在他退出界面前，只看见最末尾一行字。
和Z大论坛的标识。
舒语蝶沉默，脸上写满认真，伸手抽了他的手机：“贱样收一收。”
夏聚手一抖，手机脱手前一秒，关上了亮着的手机界面。
夏聚：“你都看见了？”
舒语蝶：“嗯，看见你说我从小打你打到大。”
夏聚：“没了？”
舒语蝶秀眉一皱：“还有？”
夏聚摆手，拿回手机，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没了，我马上打车。”
出租赶来的速度极快，拯救了夏聚悬在峭壁上的心脏。
期间，他和舒语蝶的相处异常和平，跟以前一样，只有小打小闹，没有大打出手。
唯一多出来的变化，也就是在那个名为【校园美女知多少】的帖子里，多了条格格不入的内容。
——回来抓蝴蝶：夏聚知道吧，你们理想女友的竹马，帅惨了的前校草！那简直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帅！最最最重要的是！大帅哥从小被舒语蝶打到大的！！
司机面前的反光镜调得很低，夏聚环顾车外景色，阔别一年的故乡有了明显的新变化。
路程行驶到一半，夏聚却在反光镜里，和司机的眼神交错。
那个眼神直勾勾的，对着镜子另一头，半熟睡的舒语蝶。
路边温和的黄色光线一轮轮照进车窗，印在舒语蝶脸上，显得又乖又可爱。
出租车像是定期消毒，轻微的酒精味弥漫，舒语蝶陷在柔软的垫子里，半躺靠在里面，曲起手指抵在鼻尖。
这幅样子特像路边揣手，懒洋洋趴睡的小橘猫，有种让人上前一摸，打乱毛发的冲动。
“起床。”夏聚挪近位置，凑过去压低声音，在舒语蝶耳边轻语了一声。
在朦胧的梦里，舒语蝶只感觉耳边一阵痒意，缩头睁眼之后，夏聚从后座另一头挪到中间，坐到了自己身边。
他从背包里单拎出一条厚度适中的白色外套，递到自己面前。
“盖腿，感冒了我不负责。”
车内冷气足，舒语蝶搓着膝盖接过：“嗷。”
外套的料子软，放在腿上，垂坠感让人看得很舒服，舒语蝶盯了片刻，措不及防一条结实的胳膊伸过来。
肌肉紧实有力，在暗光的车内光线投射，正越过她，开了车窗，外面的热风一下涌了进来，扑在舒语蝶脸上。
“你不觉得味道重嘛？老婆？”
老婆？
舒语蝶一愣，眼底的疑惑还没走完，夏聚的眼神就在白外套和司机的方向来往流转。
舒语蝶细细嗅着车里的味道，突然想起网上有过很多，心生歹念的司机在车里下药的新闻，腾一下起身，没敢继续靠着软垫。
硬生生扛下了夏聚的这声老婆。
她不熟练的挤出一道笑：“好像是有点。”
司机握着方向盘，哈哈解释说：“小夫妻感情真好啊。”
“上一单的客人带了只小狗上车，我怕客人过敏什么的，就给车子消消毒。”
舒语蝶礼貌性应了一声，但身边的夏聚根本不领情，手肘顶了顶她的腰，岔开话题问。
“我之前发给你的照片帅吗？”
照片？
舒语蝶解锁手机，点开了夏聚发来的图片。
一张自拍，左下角四分之一的部分，是夏聚单手比耶的傻样，后面的背景内容比他抢眼。
下行电梯口处，两队保镖背脊挺拔，围着一个穿着高奢黑裙的女人，她带着墨镜，浓红的口红涂在嘴唇上，在模糊的图片里，是完美的唇形。
紧张的心绪散去，舒语蝶想起夏聚配图发来的‘来找我’，明确确定他当时是迷路了。
她继续演戏，收回虚放在他腰间准备掐上去的手，带着笑意，咬牙说：“老公，你当时要是说在和大明星合影，会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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