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宜明立在瓢泼大雨之中,欣慰地注视着面前的每滴雨水。雨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却一动未动。
此时她站在神仙百鬼的质疑打探之中,心里只有青莲国的百姓,秋水干枯的河道。她既为这些松一口气,泛上无数松快,也突然感到眼睛略有些湿润。
向宜明,做得好!
既然天地不应,雨神难请,她就自己造雨。
以身为饵汇聚起天界一众仙官,又请来冥府鬼吏到场,就是为了这一场雨。
这场南州解渴之雨,这场为南州辖管府翻身的前奏之雨。
她摸了一把脸,喟叹笑出来。
……
众仙官从电闪雷鸣起,惊奇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几个地方上的仙官讶然:“雨神不是说今年各州的雨都已经降完,她去闭关养伤了吗,怎的今日在南州下起雨来?”
“对啊!怎的如此偏心?”
有仙观测了半晌,摇头否定:“这不是雨神下的雨。”
众仙愣在原地。
不是雨神下的雨,还能是谁下的雨?
这九州天地之间,只有雨神是天道任命,得一身下雨本事的神仙啊!
那仙仔细讲来:“雨神大人养伤几万年,从来都是均匀地下雨,纵使是一场大雨,节奏也是极为温和稳妥,可你们看这雨,呼啸狂野,得要用更为厉害的法力支撑。”
在场所有仙官,几乎都在各州辖管府任职,一时都异常羡慕。
没有比雨神更厉害的布雨神仙了,这南州走了什么运,竟引得天地能为其下出一场如此盛大又金贵的雨来。
众仙鬼交头接耳之间,钱帆对这些岿然不动。
她跃身翻下案,轻巧地落在中央。
“向宜明,如今你的客人都到齐了,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
上座的仙官鬼吏们便不谈论这场雨,也不顾着吃东西了,赶紧调整好视角,齐齐盯着场中那道淋着雨的青色身影——
人族到底能不能觉醒识海?
天地百万年间最纯粹的灵气是否并非灵族垄断?
未曾正眼看待的人族,难道真的能翻身与灵族并肩了吗?
一切的疑虑,都聚焦在那个平静的、融入大雨中的向宜明身上。
星和少君与千里眼坐在一处,有点沉不住气,颇为紧张地屡屡投来视线。
人族觉醒识海,确实没听说过啊!但要是向宜明,说不定还真的有点盼头。不过如若真的没有觉醒识海,输给钱帆了,他们俩又该怎么帮她收场呢?真是头疼啊!
苍郃却笑了:“哈哈哈!小辈之间多比比正是好事啊!钱帆仙官可是出自孔雀一族,孔雀一族的羽刀,我可是好久没见了!”他将身子探出来,神色张狂:“人族小儿,你到底比还是不比啊?”
“如若真是没那个本事,耽误大家这么久,你给我们磕几个头,敬一圈酒,我们这些做前辈做上级的,也不是不好说话。”更有人不怀好意的,喝酒喝多了,不顾脸面和旁人在场,朗声说些混账话。
钱帆怦然打断,沉声道:“出手吧,我让你三回。”
她已是孔雀族里十分优秀的小辈,家族里有什么丹药灵气都会多给她一份。灵族自一万岁起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启识海,这么算下来,她比向宜明还多修炼了几万年。
向宜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正式与钱帆拉开了比拼的距离:“不必。”
场上仙官见势全部正襟危坐。
从未有过的人族与灵族比较,就要开始了!
钱帆右手伸出两指,从眼睛前方横着划过,双目陡然亮出青绿色光芒,伴随一声啼鸣,身后绽开巨大的孔雀形状绿色云雾,团团云雾弥漫整个场中央,随即一只点满漂亮羽毛的孔雀展翅盘旋,出现在她周围。
台下有人捋了几下胡须,满意道:“孔雀一族真是后继有人,这识海云灵当真是漂亮。”
所有目光又转向向宜明,有幸灾乐祸、打探质疑,也有一点点紧张期许混杂其中。
向宜明立在空中,恨血盘顿时出现在她手掌心,她将另一只手放置在恨血盘中央,恨血盘陡然发出金黄色的光芒,那光绚烂夺目,从盘中向外四射,前排的仙官鬼吏立时用衣袍挡住眼睛。
金黄色的法术幻光!怎的这般刺眼!
她手狠狠往下一摁,上盘咔哒转动几下,中间的灵石骤然开启。
一道白烟飞快地钻了出来,还极其活泼地在空中转了一圈,众仙眼睛不眨紧紧跟随它转圈。
再瞪眼去看,那白烟冲向向宜明,怦然黄云之中,一个身穿柚黄色衣裙的少女背剑立在向宜明身侧,掩饰不住的兴奋,直冲冲就用眼神不停地打探他们:“哟,这么多仙官啊!”
台下静默了一秒。
满座哗然。
“哎,这不是那日殿下诞辰,搀扶小向仙官来云京的姑娘吗!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小向的识海云灵啊!”
“她竟然真的有识海云灵!她开启识海了!!”
“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人族怎么能也有识海呢?!”
有资历深厚未曾开过一句口的仙官,也张着嘴死死盯住向宜明的识海云灵,苍老的眼睛瞪得浑圆:“乱套了!乱套了!礼崩乐坏了!人族怎么能与灵族一样拥有识海!!”
师玉骤然抬头,满脸震惊地洒了茶水。
身边的师青拍了拍他:“我早叫你对她收敛一些脾气,能在咱们冥界的遍野鬼魂中升任仙官的,万年来就这一个,能是什么普通人呢?”
师玉不服气,别过眼:“哼,她打过钱帆仙官你再说教我吧。”
星和少君喜不自胜,一拍手掌,“嚯”地起身叫好:“好!真好!师姐,真不愧你!”
渐渐地,座中部分灵族的震惊被恐慌和暴怒取代,他们不能忍受百万年以来的优越感和独特真的在今日被眼前这个小小的人族推翻,满脸被亵渎的屈辱和暴戾,理性来不及回笼,铲除异己的念头疯狂生长,朝中央喊去:
“把她给我打趴下!”
“人族开启的识海不过是邪门歪道,灵族才是正统!让她吃点苦头认清现实!”
“教训她一下!怎能如此狂傲!”
场中央钱帆身侧的孔雀冲入她手中的大刀,大刀上立时布满彩羽雕刻,钱帆抬手劈来,刮得树叶沙沙作响。
好重的刀风。
向宜明腕上银镯咔地裂为两半,摧月和坠日刃柄相对,将刃体露在外面,飞光化作一缕金色云烟进入刀柄,摧月和坠日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自转,转出锋利的刀花,迎着前方的攻击冲出去。
嘭!
两者相撞在中间,震出巨大的余波,地上裂出一道长缝。
僵持在中间了。
钱帆的攻击被阻拦住,正一心对刀力加码,向宜明却有额外考量。
今日下雨之法并非能屡次复刻,所以她本来就让南州有蓄水的意思,只要这群仙官鬼吏在辖管府呆的越久,雨就能下越久。
钱帆的对决,正合她的心意,既然如此,当然是要拖延消耗她的战斗力。
向宜明募地腾空而去,摧月坠日突然泄力,分开从两侧向钱帆进攻,那刀风一时间失去了阻拦,受惯性迅速出击后炸空。
台下一阵嘘声。
人呢?不见向宜明反击,关键时候反而跑了!
如此怯弱,还应什么战啊。
星和少君目色焦急,很是忧心:“师姐没有受伤吧?”
倒是千里眼摇了摇扇子,颇有研究似地道:“我看她倒是挺聪明的,就算不敌钱帆,应该也不至于太狼狈。”
仙官们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闹心得不行,纷纷扰扰起来。
在漫天灰尘之中,向宜明突然现身,操纵着双刃奔向钱帆,钱帆也机敏反抗,大刀威压之下,竟又占了上风,而摧月坠日左闪右闪,刀花乱舞,每次都在堪堪最后一寸扛下羽刀攻击,又毫无章法地满场带着羽刀肆意乱飞。
台下看得眼花缭乱,这边刚看到钱帆一个猛攻直逼要害,刚要兴高采烈之时,就迅速被向宜明精准的格挡打回原形。
来回数次,堪称面部肌肉矫正锻炼操。
如此反复,居然也熬了许久。
时间过得飞快无比,从日间直到黄昏,两人在你追我赶、杀挡交替中筋疲力尽,气喘吁吁。
顾不得休息,钱帆怒了:“向宜明!你这是做什么!能不能好好打了!”
一连串磨洋工把人惹生气了,向宜明停下来,摧月坠日也减慢动作,但又凑上去在羽刀身边蹭几下再跑。
钱帆更炸毛了,气顺不上来,咬牙切齿道:“管好你的双刃,给我羽刀的花纹磨平了!”
向宜明无辜地两手一摊。
饶是被溜了多次,钱帆也立刻从坚韧的识海里补足了法力。
“看招!”羽刀招数陡变,分出数把一模一样的大刀列阵,青芒重重,蓄力千般。
在雨中反出极冷的刀光。
是孔雀族独门刀法,杀伤力极强的千刀阵!
在重重啼叫中,数把大刀齐齐铮鸣冲过来,气势凶猛。
向宜明不识此法,来不及对抗,就被千刀阵围在其中。
钱帆一个抬手,中间那把真的羽刀以破竹之势刺穿向宜明的下腹,羽刀上的花纹顿时化作无数倒刺,再次血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大量失血,血腥味道弥漫。
一众仙官从昏昏欲睡中倏地精神百倍,赞美声四溢,“孔雀家主教女有方,真是未来栋梁。”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人族的能力怎么能与灵族相媲美?
就光灵族这百万年法力和战术的丰厚积累,一介普通人完全不可能了解掌握!
……
真是好快的速度,好有压迫感的刀阵。
羽刀捅在向宜明腹中,刀柄带着高速运作后的灼热。
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中,向宜明一阵眼花气散,冷汗直流,然而她忍着重重剧痛咬牙伸手,一下将羽刀迅速拔出。
没有一丝喘息的时间,她带着摧月蓄力猛然蹿出去,短刃直逼钱帆眼睛。
场下围观的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嘴巴来不及闭上,目瞪口呆看着向宜明动作。
羽刀的倒刺密密麻麻蜿蜒曲折,谁受了不得被折磨得精神崩溃,这向宜明的身子是铁打的吗,怎么受了这么大折磨还能动弹出招?!
她对这种折磨和刺扎之痛没感觉的吗?
见她还能直直冲过来,钱帆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立刻瞄准摧月挡住。
两人挨得近在咫尺,剑拔弩张,钱帆身子朝向一方,死死顶住摧月。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向宜明另一只手唤出坠日,短刃锋利,猛然向钱帆的肩部扎去。
钱帆吃痛浑身一抖,正要反抗。
只见向宜明带着坠日,爆发出极其醇厚又极具威压的灵力,万般金黄色光芒汇集在刀柄处狠狠一压——
全场都被这道光芒震惊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轰然一声,空中便只剩下仍旧在汩汩渗血的向宜明。
向宜明?怎么是向宜明?
钱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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