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清理一下。”
安启小小声回道。
“我来吧。”
阿兹特重新投净了手帕,一点一点擦掉安启脸上的细沙浮尘。不趁塞缪尔还在的时候拿到承诺,等人走了,说不定被清理的是他。
“清理什么?”
外间的塞缪尔突然开口。
alpha的耳朵怎么那么尖,安启示意阿兹特闭嘴,只得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好,明显挑衅。
“没什么,你去忙吧,塞缪尔。其他人怎么样了,洛尔有没有受伤,我现在自顾不暇,都要麻烦你了。”
“好,我先去处理,你好好休息。劳烦阿兹特医生看顾安启。”
稍过了片刻,待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彻底听不见动静。安启才松手,活动了下手腕。
“你好像很健忘啊,医生,我只是右手使不上力气,左手可是好的很呢。”
阿兹特笑了笑,捉住某人又开始渗血的左手,拆了绷带。
“伤口又裂开了,别乱动,我给你清理一下重新包扎。”
滚啊,口水清理真的不会感染么。
安启迅速抽手,并把命运的纹路印在了阿兹特脸上。在某人镜链开始反光之前,安启稍稍仰头,在他的唇边啄了下。
“打一巴掌敷衍一下?”
“那不然?”
“堵住我的嘴,要不然——”
阿兹特握住安启的手,笑着取下眼镜,带得柔软的发丝动了动,露出那双漂亮的眼睛。然后勾着安启的手,把自己的衣领扯开大半。
“我就顶着这副模样整个营地转一圈。顺便去塞缪尔面前复述你今天和萨缇斯说过的话。”
阿兹特越说越轻,越靠越近,弯腰贴近安启把她的手带进怀里。
“没吃上肉就惹得一身腥,还是悄悄吃干抹净……你说了算。”
染血的手下落,贴在左胸。
那当然是——吃肉。
安启挣脱了阿兹特的手,掌心沿着他裸露的锁骨肩线来回涂抹,然后顺着脖颈向上,令血色蔓延至喉咙和下颌,与脸上揉花的纹路连结,衬得他整个人如暗黑油画一般,血腥又糜艳。
“乖,低头。”
‘萨蒂乖,低头。’
窸窣的水声响起,透过厚重的帘幕漫入耳朵。萨缇斯站在阴影处,双脚灌了铅似的,粘住不动了。
她从未吻过他。
她只会把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耙成草窝。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告诉他别这么可爱。
从八岁到十六岁,从一只被驱赶的幼兽,成长为震慑群敌的雄狮,她始终扮演着他的引导者的角色。
‘安娜,你叫我安娜好了。’
真是个烂大街的名字,萨缇斯心想。随便在大街上唤一声,都会有至少十个安娜回应。
‘走了,萨蒂,我们去惩恶扬善。’
这么亲昵的叫他,但不愿意牵一下他的手,当然,那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泥土尘沙里摸爬滚打四年,手磨出了许多硬茧,不够细腻,更比不上哥哥在神泉水中娇养出的柔软。
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刺痛了耳膜。萨缇斯的肩颤了颤。
‘安娜,是军队,他们装备很全。’
那些骑着马提着战利品的卡斯亚娜人,是刚刚劫掠过边境小镇的诺曼军。
‘笨蛋萨蒂,那都是我们的装备。’
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一顿饭骗来的兵,埋伏在了诺曼军回归大部队必经的丛林里。
那些四肢粗壮、脏得看不清头脸的农妇民夫挖坑的挖坑,埋刺的埋刺,然后两个或四个一组藏在草丛中,凹陷土坡里。激动像看见鲜肉的饿狼一般,紧紧地握住了绳索。
队伍的后方突然被冲撞,受惊的马骤然加速,把那群悠然提着酒壶卡斯亚娜人带向了地狱。
他们有的直接摔出去,拗断了脖子,有的被安娜带着的那群野猴子似的骑士两个或三个人一起压住,用小刀,用麻绳,用柔韧的枝条,甚至是几股缠绕的干草,收割掉了性命。
‘上上上,萨蒂,瞄准他们的喉咙,咬断他们的脖子!’
‘我不是狗,安娜。’
骨子里的优雅还没磨尽,眼神已初显锋锐冷酷的萨缇斯蹲在树杈上,睨了她一眼。
‘当然,你是狮子嘛,萨蒂,狗可没有那样的咬合力。’
黏软的尾音和暗藏的赞许很好的安抚了年轻狮子,萨缇斯勾着嘴角跳了下去,精准扑倒试图起身的敌人,强力扭断了他的脖子。
‘干的漂亮!萨蒂。’
安娜握着匕首,用拳头砸了砸他的胸口。
‘邦邦邦,我结实的小狮子。’
萨缇斯反握住她的手。
‘别做这么奇怪的动作,土匪敲门似的。’
‘嘿,小王子殿下,土匪可不会敲门,他们只会冲进去,洗劫一空,满载而归,然后——便宜了我们。’
瘦瘦的,头发乱糟糟,但笑起来一口白牙的路西恩探头过来,腰上绑得零零碎碎的,兵器和熏肉碰撞着。
‘错了,这些都是芙莱茵的东西,是属于我们小萨蒂的,他们是侵略者,我们只是收回来罢了。’
‘好了,下一批。我最喜欢这种背着主人分散行动的狗了,诺曼管不过来,就由我们来帮他收拾啦。’
那些吊儿郎当的骑士饱餐一顿,呼啦啦换了兵器,穿了诺曼军的衣服,带着悄悄啃了两口肉干又塞进怀里的贫民去别的地方搞事了。
从一开始只能反打劫,吃掉那些鬼祟见不得光的散兵游勇,到后来两军对阵,明刀明枪地冲杀,他们用了四年。再加上四处拉(骗)人入伙的四年,整整八年,居无定所,满芙莱茵游荡。
八年后,他称帝,她授爵。
‘你的姓氏,安娜,我会把你刻在神庙的水晶板上,你想要哪一片土地作为领地?’
挨着王城的伊万领好不好,护卫着他。年轻的君主神色稳重,眼含期待。
‘普兰缇克吧,明明是贫瘠的红土,却有着不亚于黑土的生机,真的很有意思。’
她选了离他最远的边境。
‘至于姓氏,我从前的家族可配不上如今的我,我就自己取个好了。’
‘海文,怎么样,神国,天堂,我治下的领土该是那般模样。’
她的眼睛太亮了,这是第一次,她用有所求的眼神看她。
萨缇斯妥协了,远没关系,他会在王城为她建一所宅邸,只要她未成婚,每年春季宴会,夏季消暑,她都要来王城,来到他身边。
萨缇斯微笑着,一遍又一遍,坚定地,把名字连着她编造的姓氏刻上去,然后看着它们从尾部开始剥落,一次又一次,连名也无法存活。
眼神从期待到空洞,眼泪沿着翘起的嘴角坠落在一地粉末中。
萨缇斯分化成了alpha,因为渴望,渴望征服她,因为痛恨,恨自己的无力。如果他不是那么弱小,就不会被迫流亡,更不会——遇见她、依恋她,踩入一个完完全全的骗局。
她合该下地狱。
埋葬在深深的红土下面,和她觊觎的东西一起。
猩红的血自刀尖落下来,浸透了她面前的地图,那是她选定的土地。
‘那些符号是什么?安娜。’
‘不同的矿脉,还有重要的山脉走向、河流,平原,适宜耕种的土地,把这些摸透了,才好建设我的领地。’
刀身在她的胸腔里转了一圈。
安娜吸了口气,但没有挣扎。
我的全身都是武器,敌人的也是我的。
她曾这么说。
她曾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用外套绞断对手的脖子,也能暴起扯着顶级alpha的头发把他们砸在地上撞晕。
但她在他怀里时没有动作。
‘真可惜啊。’
她说。血已经染透了地图,开始外溢,滴滴答答。
‘小狮子竟然长得比我高了。’
或许是做标记时沾了墨水,她带着血色的手抬起来,碰了碰萨缇斯的脸。
她还有力气。
她可以杀了他的。萨缇斯想着,眼神空茫,有那么一瞬间的松懈。
她还是没有反抗。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流淌,追着垂落的手而去。
‘别哭啊。这么大了还是软乎乎的。’
声音一如既往懒洋洋的。
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死去,萨缇斯嘴唇开合,眼泪伴着她一起跌入尘埃里。
水声还在继续,混着缠绵的鼻息。
她本不需要这样,被一个beta胁迫。是他把她拆分,是他,让她的力量削弱。
萨缇斯不知何时走到了帐篷正面,迎着光的来处。被强光模糊了面孔,看不出半分情绪。只是躁动的信息素已经扑在帘幕的边缘,叫嚣着,要冲进去。
他也很乖的。他会主动低头而无需她开口。他会含住她的唇,绞住她舌头,把她吞进肚子里。萨缇斯收回差点拽落幕布的手,掩住脸,肩膀塌了下去。
水声越发黏腻了。
指尖不知什么时候沿着嘴角嵌入唇齿,搅弄着舌根。
萨缇斯低低呜咽着,舌面推拒着指尖,犬齿嵌入指节,深入骨头的疼痛伴着血腥涌入喉咙。
阿兹特停下了索取,他还不打算逼疯萨缇斯。
“真不愧是alpha,beta也能让你动情?”
焦香杳杳。她还是Omega时,可不会如此。
她的信息素总是敛得很好,像个beta似的。隐匿在神庙外的阴影里,让人几乎无法察觉她的存在。但那些alpha也好,beta也罢,还有数不清的Omega,嗜光的飞蛾一样,聚集着、相互推搡着,朝她涌过去。
狗东西,难道不是他勾引她的?
汗流的更凶了,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的安启停下来,满意打量着自己的杰作。
“像不像火焰图腾。如果这些血沁入你的皮肤里。”
阿兹特怔了怔,倏地笑开了,笑意却不及眼底。
“血会干结剥落,你可以用别的东西。”
明明说着勾人的话,浑身的欲色却消弭一空,清正得仿佛神座下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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