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陈栖忆挑高了眉,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
这些天他一直在外面办案,宫里的事知道的少些,但也不是两眼一盲什么事都不晓得。最近他正被皇上着急找回。自从前几日出了这一案后,原本正往京里赶的他又不得不留下来。原以为只是个小案子,没几天就能解决。
如今看来,陈栖忆蹙了眉,这几天明明已经在尽力查找线索,身边竟是一个消息都没有。要是放在平常,作案人什么时候问斩都安排好了。
他毫无头绪,心情烦躁,猛地想起还有个目睹人没下过手,于是昨日起就开始调查池景初。
越查越有意思,不只是名字让他略感惊讶,池家的背景也远远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因此,他今日便来找池念森,就是要问个明白,以便早点结案,顺便还可以看看,这人,究竟是怎么来的。
方才交流后才发现池念森并非很难弄,说了这么几句就愿意跟他走了。这事本就蹊跷,陈栖忆心思缜密,欢快之余,更多的是怀疑。
此时池念森安安稳稳坐在床上,含着笑看他。
“我腿断了。”他道,“还请陈大人屈尊降贵,来替我解决一下。”
“方才踢我不还挺有力气的?”
“这都什么……刚才只是气头上。或许,你可以弄个轮椅啥的。”池念森犯懒,虽说他伤了腿,但也没到一步不能走的地步。
他不过是想犯个贱,出了这口恶气。
陈栖忆默了默。
“诶!看来陈大人不乐意,那在下也没办法了。”池念森双臂一展,往床上一倒,还背过身去,只留给那人一个背脊,“陈大人不必勉强自己。你爱如何如何吧。”
“那我抱你好了。”陈栖忆突然道。
池念森格格笑道:“怎么,学陆川吗?”
“是了。”陈栖忆觉着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也漾出了个笑,伸手就往他腰上碰。
池念森还带着笑,瞧着他凑过身来,没什么反应。
突然,他满面冷光一闪,立马换了神色,洁白袖口倏地飞出一把竹镖,正对陈栖忆咽喉!
陈栖忆脸色大变,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就动手。瞬息间他侧身一躲,竹镖力道极大,恍然射过时,还刺破了他的脖间皮肤,细小伤口立刻泌出血珠点点。
抬眸看时,池念森早已稳稳站在地上,身披外衣,长发披肩,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陈栖忆心中大叫不妙,连连闪躲。
“找死!”池念森脱口而出。袖中又是一把尖利竹镖,飞快射出!
陈栖忆来时心烦意乱,只随身携带了一把匕首,如今他意识到上了当。与其交手之余,余光飘过他屋内。
借着微薄的月光,可以看到西边墙角的绳索、东边墙面悬挂的石刀,无一不是精心准备,早有预谋!他心下大骇,凝眸看对面之人,仿佛一瞬间就披了一层薄雾,令人完全看不出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平常看着斯文柔弱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强硬的小子。
池念森心中警铃大作,本想凭靠那一招致命,但对方动作太快,尽管他是蓄谋已久,竟然还是比不过他的速度。这让他深深担忧,若是单打独斗,自己又拖着病体,怎么看都毫无胜算。
但他面不改色,依旧带着自信的微笑,趁对方分神之时,一步步退到墙角,手心一握,一把银剑落于手中,沉甸甸的。
“还想带我走?陈大人,你莫不是太骄傲了?”
陈栖忆也紧握一把匕首,他今日没有杀他之心,但对方不肯罢休。
要是这样,那就不客气了。
顷刻间,他已移步到池念森身后,手中匕首一转。池念森星眸一暗,哗哗哗甩起剑风,心中决心已定,就要对战。
只是方才一下折腾,屋内已乱了大半,书桌椅子斜倒一片,书架也摇摇欲坠,不少书籍已被撕成碎片,悠悠然飘落在地上。
甫一处地,又因剑风太强而旋地而起,尘土飞扬。月黑风高,窗外月光皆被斩断。
二人皆是发丝散乱,都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
“就这么想要我死?”
池念森玩出了个剑花,眼神阴冷:“陈大人为何不自己去感受感受,刺骨之痛?”他说的就是那个惹人厌烦的荆棘。
“我已道歉。”陈栖忆有些气喘,“你又何必纠缠?”
池念森不愿与他多说,握着剑就跑将过来,直捅那人胸膛!
陈栖忆脚尖轻点,身形一转。背脊后仰,堪堪一躲。匕首猛然出口,向后一扔!
“你就不怕外面有我的人?”
池念森哼哼直笑:“别想了!”
他早有准备,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若是有,自己的心腹秦飞决计会放声提醒,再者,陈栖忆身着常服,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又为何要带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池念森才有这个底气出手。
只可惜自己武艺不精,不能剑剑致命!
陈栖忆大喊“聪明”,也变了脸色。
“本想从轻处理你,而你故意伤我。”陈栖忆很不高兴,一面轻松自如地躲避着池念森的攻击,一面还有闲工夫说话,“你啊……真不乖。”
不过几个回合,陈栖忆就摸清了这人的规律。于是他丝毫不慌,愈发灵活。池念森心中预感不妙,握剑的手漫上根根青筋,自知若是对方还不收手,自己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很快,陈栖忆找到了破绽,他一个弹跳起身,掌风有力,又灌了内力,直直碰上池念森胸膛,将其狠狠往墙上一灌!
池念森只觉头脑发昏,手上发麻发软,银剑也像没了骨头一样,“砰砰”两声,银剑就这样落在地上。
陈栖忆徐步走近他,知道他内里受损,定是没力气再与他来一战了。他干脆在他耳边轻声道:“现在,两种选择。第一,和我走;第二……”
“死是么?”
“好。”陈栖忆笑道,“这么厉害的脑子不用来干正事真是可惜啊。”
“过誉,”池念森道,“选择第一种。”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他一直以来秉持的人生道理。
毕竟自己确实比不过眼前这死鬼,那就只好将就着。
“行刺不成,不怕我治你罪?”陈栖忆好奇道。
这有什么。池念森在心中想,“我现在于你来说是有用之人,你不会杀我。对吗?”
“你知道,所有落在我手上的嫌疑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我不是嫌疑人。”池念森从容回答,嗓音里发了颤,此时感觉他的血液正在往喉咙里涌。
“你是。我说你是,你就是。”
“行儿!”池念森露出很开心的样子,笑了两声。就这两声,便把淤血给逼出来了。黑红的血液从嘴角流下,滴滴落在木地板上。
池念森不可抑制地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陈栖忆皱眉,却不出声。
眼见得池念森从站着变成弯腰,似乎是真的很难忍。
他心想不对,自己分明没用这么大力气:“你怎么了?”
“怎么了?”池念森无语,“谁干的大人心里不清楚么?”他猛烈咳嗽,又咳出满嘴血。一看这耸人的一幕,陈栖忆立刻待不住了,抬步就朝他走来:“让我看看。”
“滚!”池念森红着眼睛,突然抬起眼,眼里也布满血丝,凶得要命。陈栖忆也很惊讶,只道:“做什么生这么大气。我就看看。”
池念森分明不愿理他,侧过脸去,白皙的手指用力攥住胸前衣领,面目抽搐,痛苦之色不像作伪。
陈栖忆连忙走上前,结果被池念森狠狠一推,这一推显然赌上了性命。陈栖忆感受得出来,他不由心慌,倒不是怕死了个人,而是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他管不了这么多了,额角也出了点热汗,二话不说,迈开长腿走上前,握住他手腕,抱起他急匆匆往门外走去。
这人说得不错,自己确实没带人来。但来时他也将屋外所有的埋伏都除了个精光。夜深人静,小厮都在犯困,他脚步又轻,不多时就把怀中人带出了府。
怀中男子面色苍白,嘴角鲜血还在下落,陈栖忆呼吸变块,只恨自己为何如此冲动。
“你该死……”池念森迷迷瞪瞪中还不忘唾骂,“以前要是有人这样……”
“你再忍忍。”陈栖忆打断他的胡言乱语,“这次是我玩得过了,下次你乖一点,我就不会这样了。”
怀中人只是嗤笑,猛地又是一阵咳嗽,鲜血吐了满胸。
二人出了池府,就很快朝陈栖忆所住之地跑去。
“叶先生。劳烦你来。”
花白胡须留得老长,面色沧桑的医官早已候在屋内。他见陈大人来,立马躬着身子,连连作揖。
“把小公子放这儿吧。”叶先生眨着一双小眼,指了指边上的小床。
陈栖忆瞟了一眼,面露不满,将池念森轻轻放在自己的床上:“他细皮嫩肉,吃不了这样的苦。”
叶先生嗨嗨笑着,余光一见床上昏睡那人,有点诧异:“呦!怎么了这是,血流的不少。”说着,就要上前查看伤势。
陈栖忆杵在一边,不想走。
叶先生颇感尴尬,尝试商量道:“陈大人,老夫为医多年,不少病人都挺注重个人**的。”
陈栖忆眸光一淡,盯着那人:“无妨。”
叶先生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这人在陈大人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也不说什么好赖话了,低着头就要脱去那人的衣服。
陈栖忆在一边冷眼看着,使得叶先生都有点如芒刺背,浑身不得发。
衣裳还是解开了,漏出一片血迹斑斑的肌肤。
叶先生自知说多错多,病人的脸是能不看就不看,只看胸口被击之处,喃喃道:“这是输了内力么?”
“嗯。”
“这小公子体质还比较敏感嘞。平常人也就胸口闷闷。”叶先生也觉得奇怪,“但这小公子不一样,不能乱输的,免得引起体虚,内里错乱。”
“别废话。”陈栖忆心慌,“就说吧,怎么治?”
“抹个化瘀药即可。”叶先生正色道,“小公子年轻,这个伤不了他。不如让其自己恢复,比灌药更好。”
“几天能好?”
叶先生斩钉截铁:“两三天。”他顿了顿,知晓那人终究不放心,于是道:“再开个清神药吧。喝着调理调理。”
陈栖忆见他如此说,这才心中稍安。
叶先生尽职尽责,在病人身上看来看去,整得陈栖忆脸色发黑。
“呀。这是怎么弄的?”叶先生看到病人双腿都裹着纱布,医者仁心,他不由多问了几句。
“这……”陈栖忆稍尬,有点不愿承认,“这个自己搞的。”
“自己搞的……”叶先生抬头纹挤成了一团,显然是不信这人的话,“纱布有点松了,我再裹裹。”
“不必了。”陈栖忆立刻开口,“先生热心。”
谁知道这个叶先生有没有见过刺肤草,万一见过,事情必要越传越大,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叶先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可是,这容易被……”
“不用。”陈栖忆走上前去,拉开了叶先生,“先生确实仁爱,名不虚传。这种包扎的小事就不用您做了。”
叶先生勉强挤出个不甚好看的笑,拱手道:“哪里哪里。”
“来人,给先生拿点……”
“诶呦不用不用。”叶先生连忙摆手拒绝。倒不是他不想要,是这御史大夫的礼,他是真的不敢收,以免落下什么小尾巴,将来被问罪。
陈栖忆瞅了瞅他,把他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淡淡一笑,开口:“行吧。既然先生不愿意,那就算了。”
叶先生千恩万谢。
“给叶先生找间房间。”陈栖忆继续说,“这几天您老就住在这。”
叶先生脑门发汗,也不好拒绝,只得连声道谢。
待叶先生走后,陈栖忆迈着步子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还不醒?”
装睡的人心中一动,无奈感叹,张开眼睛,道:“说实话,有些时候装睡真的挺难的。睫毛不能眨,身体不能僵硬,呼吸不能乱。”
“还疼吗?”
池念森戏精上身,瞬间面容扭曲:“啊,痛,好痛啊……”
装。陈栖忆一笑,“睡我的床很爽?”
池念森面露狡黠之色,抬眸看他:“是的呢。炉火又暖,被褥又软。不过……”
“嗯?”
“睡你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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