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怒号,天空传来阵阵沉闷的声音。
这又是一个难捱的冬天,齐振顶着寒风回家的时候心里默默想着家里的炭火大概是不够用的,明天得多弄些回来才好,不然齐月可是要生病的。
家里没有棉衣,齐振只能多穿几件稍微厚点的衣服抗寒,饶是如此,依然抵不过刺骨的冷意,唯有心口传来的热量给了他几分动力,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月儿,快过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略带兴奋的声音在看到屋内的情景瞬间沉了下去,此时屋内暧昧的呻吟声格外明显了起来。
屋子简陋极了,破旧的桌子下垫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几块木板杂乱地拼在一处勉强可以当个柜子,唯一的那把椅子顶着修了无数次的身躯坚强地维持着自己的使命。
而在这间屋子里却有着一张巨大又华美的床,足足占了房间的一半空间,上面躺上四五个人也绰绰有余,床上还铺着锦绣缎子,其面料做工,一小块儿的价钱都能让他们吃上一个月。
此时在这锦绣榻上滚着两具白花花的□□,吼声低吟,更让齐振的脸色黑上了几分。
那人抽空还看了齐振一眼,笑道:“这就是你养的那个小崽子?”
千姬此时哪里能说出话,那人也不在意,别有意味地扫了一眼齐振的脸,道:“倒真是长了一副好相貌,说起来,你家人都长得好看,比如那丫头,过不了几年就能……”
没说完话被千姬的亲吻堵回嘴里,放肆地享受着主动来的温香软玉。
这边两厢情好,齐振则在四处寻找齐月,屋子不大,很快,他就看到离床最远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没事了。”齐振一把拥住齐月,冰凉的双手冻得齐月打了个哆嗦,却也隔绝了耳边挥之不去的暧昧声音。
“没事了……”齐振继续喃喃道,眸中一片黯淡无光,“月儿乖,很快就结束了。”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那人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床榻,千姬则十分乖顺地跟着起身为他整理衣物。
“我明天再来看你。”
那人往千姬的粉面上亲了一口,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黑影,嘴唇微勾,转身出了门。
等他身影完全消失,千姬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才落了下去。
“阿炎,月儿,醒醒。”
千姬轻轻呼唤着抱成一团动也不动的两个人,却发现齐振动了动,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而在他怀里的齐月也是幽幽望来,竟不是她所想的睡着了的样子。
被两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千姬不知怎的,莫名有些心虚,慌忙转身拿出一个袋子。
“你们看,我们有了好多好多钱,阿炎,你的衣服都小了,正好可以换几件新的,阿月,这些天你都没吃什么好的,都瘦成这个样子了,我这就去买几样东西给你补补——”
“如今已经酉时了,”齐振打断了千姬的喋喋不休,淡淡道,“府中规定,申时过后,奴仆一律不许出府。”
千姬的笑容僵在脸上,呐呐道:“是我疏忽了,我明天去,明天去。”
“你们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千姬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顿在了原地。
家中最后一点米粮已经被她拿去招待随着那人一起来的小厮了,而一直养着的那只老母鸡,也已经在几日前送给管事媳妇,如今,家里竟没留下一点余粮,
齐振看了一眼千姬僵硬的背影就知道怎么回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直捂着的胡饼。
“我在外头吃过了,阿月,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快吃吧。”
那胡饼过了这么久,早就冷了,剥开油纸包,略黄的面皮撒着些许芝麻,倒是十分诱人。
齐月默默接过胡饼,她知道,这是齐振见她这些日子郁郁寡欢,特地买回来哄她开心的。
幼时的她特别喜欢吃胡饼,每当她有什么不开心的,齐振都会买回胡饼,只要一见到胡饼,她就会立刻开心起来了,只是后来。
齐月的眸色深了深,小小的双手轻轻一撕,一半的胡饼递到了齐振面前。
齐振笑了笑:“我不饿。”
他的目光十分真诚,若此时在这个壳子的灵魂果真是几岁心智的齐月,恐怕真的会信。
齐月十分执拗地不肯收回,手中的另一半也不动,只定定地看着齐振。
齐振无奈,只好接了过来,他总是对齐月毫无办法,只能妥协。
见齐月还看着他,齐振轻轻地咬了一口胡饼,这才让这丫头转回视线,一旁的千姬欣慰地看着齐月的举动。
自从那场大病之后,齐月的性子就完全变了,以前十分天真活泼,如今变得十分阴沉。
常常坐在那里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爱说话,那些没良心的好事者说她女儿早死了,如今这个是邪灵附体,弄得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如今看她对齐振的样子,完全是以前的样子,哪里是什么邪灵附体,可见是那起子小人嫉妒阿月大难不死,故意说那些话中伤她。
阿月本就死里逃生,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能怀疑她呢,想起齐月生病的缘由,千姬心中一抽,情绪又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抹柔软轻轻触碰千姬的嘴唇,千姬回过神来,发现是一小块胡饼,心中一软。
“娘不饿,阿月自己吃吧。”
不仅是齐月一整天没吃东西,千姬忙里忙外,殷勤地服侍了一天,滴水未进,只是她毕竟是大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话音刚落,千姬的肚子就发出一阵响声,惹得她闹了个大红脸。
齐月的手一松,千姬下意识地接住了掉落的胡饼,抬头一看,又见齐振也将一小块胡饼塞进她手中,两边加起来,竟有一大半胡饼了。
而那两个孩子则飞快地吃完手中的胡饼,后退两步,只冲着她笑。
千姬心中又酸又甜,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眼中落下泪,一滴一滴地打在面皮上,这辈子,有这两个孩子,真的很好。
等千姬吃完手中的胡饼,齐振轻声道:“阿娘,明天你不要让他来了。”
千姬顿了顿,神色如常道:“这事儿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齐振淡淡道:“他叫季亨,三品光禄寺卿,年三十四,娶妻齐氏,育一子两女,夫妻恩爱,是京中美谈,只是,谁不知,季亨的夫人善妒?府中丫鬟但凡有与季亨举止不端的,哪一个有好下场,阿娘,如果她找上了你,你该如何?”
千姬脸色白了白,强笑道:“我是公主府的人。”
“清瑶公主不会为了一个女奴得罪三品诰命,”一直不说话的齐月突然道,“若她真的找上门,公主只会把你交出去。”
千姬脸色更白了,齐月看着她面如白纸的脸庞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前世真正发生的事情。
前世季亨的夫人来公主府算账,清瑶公主二话不说交出了千姬,好好的一个人,当天晚上像块破布一样被赤条条地扔了出来。
千姬身上遍体鳞伤,没有一块好皮肉,横躺在大街上,气息全无。
季亨这个曾经与千姬百般欢好的人连个面都不露,公主府更是全当没有这个人,还是齐振一个半大的孩子把千姬的尸体拖走了。
人心凉薄,不过如是。
即使后来季亨一家遭了报应又如何,再深的报复也换不回一个千姬,更别提轩辕决因为这件事认定千姬不贞不洁,拒绝为她加封,其中缘由又遭人翻出来耻笑一番。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千姬茫然道,“我是公主府的女奴,向来是哪个贵人要我们了,我们便去侍奉,这个身子,又哪里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齐月默然,世间就是对女子这般不公平,同样的事,男子只会说上一句风流多情,是他们炫耀自己魅力的资本,女子便是放荡无耻,所承受的后果更是比男子的千倍百倍严重。
而像千姬这般的奴隶,连生死都掐在别人手中,更别提身子了,奴隶的儿女也会是奴隶,除非有贵人愿意帮他们消除奴籍,否则一辈子只能是个仰人鼻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若不是上一世……
齐月摇了摇头,何必再去想过去的事,今生,她断然不会去走那条路的。
这时,千姬突然期期艾艾道:“阿月,听说府中正在挑选一批女奴送去秀芳院培养,我……我已经把你报上去了。”
齐月身子一震,这件事是千姬死后第二年才发生的,为何此时就要挑选女奴?
特地挑选女奴的意义,他们在公主府这么久,又怎么会不懂呢?
齐振一手将齐月揽在身后,“阿月还这么小,她不能去。”
面对齐振略带指责的眼神,千姬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听说那里虽然严苛,但是待遇很好,吃的用的,和普通人家的小姐都差不多呢,你去了,总比待在这里跟着我们挨饿受穷强。”
齐月苦笑一声,千姬所说的都是表面,哪里知道那秀芳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不仅规矩十分严苛,惩罚更是异常严厉,稍有不慎就会被赶出去,卖入青楼楚馆,比在府中过得更为凄惨。
而她们所学习的,都是勾引男人的招数,琴棋书画,歌曲舞艺,小意温存,男人爱什么,她们就学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被君上看中,保全公主府今后的荣宠。
上一世她是三年后被清瑶公主看中选入秀芳院的,她本以为这世远远避开清瑶公主,不再重蹈覆辙,却没想到千姬会主动送她进去。
这难道是天意?
齐月的头隐隐作痛,这时,齐振忽然道:“阿月不能去。”
“这天底下就没有凭空掉馅饼的事,秀芳院待遇如此好,里面的规矩必然十分严苛,其中更是有不为人知的隐秘,阿月年纪小,身子又弱,我不放心。”
“可是,”千姬嗫嚅,“这份机会还是我送了一只老母鸡给管事媳妇才得到的,听他们说,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我怕……”
齐振打断千姬的话,道:“那管事家平时的月奉银子丰厚,又怎会被一只老母鸡打动,八成是他们自己看中了阿月,只是她年纪小,又生了一场病,所以在你面前提秀芳院的好处,让你主动送月儿过去。”
千姬回想了一下,确实是自己听到管事媳妇无意中说过几次秀芳院,这才动了心思。
她本以为这是为了齐月好,哪里能料到对方竟藏着这般险恶的心思算计她?
“名单已经送上去了,恐怕不能更改,”千姬悔恨交加道,“我竟是害了阿月。”
齐振抿了抿唇,没想到那管事动作如此之快,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阿娘,哥哥,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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