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振浑身一震，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千姬心思单纯，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觉得只要没人来找便万事大吉。
可齐振又怎么会不知道，齐月刚刚杀了一个人，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
齐振心存疑惑，他看了齐月一眼，齐月回望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齐振了然，她这是不想让千姬担心，只把一切说的简单了。
只是他们一直都在一起，齐月又是如何得知会发生一件更大的事情呢？
怀着这个疑惑，齐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原本他打算留在这里，防止突发的情况。
只是齐月和千姬，一个嚷嚷着自己要和阿娘一起睡，哥哥在这里睡不着，一个说自己睡觉轻，有什么动静就会被吵醒了。
反正两人的意思就是，不让齐振再待在这里了。
齐振知道她们是不想自己辛苦在这里守夜，也不反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他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才突然发觉今天一天过的很是精彩。
接着，一股困意涌了上来。
在坠入梦乡的前一刻，齐振迷迷糊糊地想着：不知道今晚齐月什么时候来找他。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无边的夜色里，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拉长的梆子声中，隐隐约约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轻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她默默地凝视了床上的人一会儿，像一只狡猾的猫一样把自己塞进了对方怀里。
齐振立马就惊醒了，他见鬼一样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把怀中的人推远。
“哥哥。”
抗拒的手在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的时候顿住了，原本推开对方的动作默默变成抱着她的动作。
齐月毫不意外地抬手抱住了齐振，二人紧紧贴着，宛如一体同胞的双生子，又似……
齐月微微仰头，咫尺之间，二人呼吸相缠，凑近了齐月才忽然发现，齐振的嘴唇浅粉如花瓣，让人很想，很想……
月光透过窗扉，浅浅地照在床上一双人的身上。
淡淡的月色里，齐月的脸庞皎洁如玉，她目光迷离，嘴唇微张，正当她准备印上去时……
一个温暖的吻落在她的发顶，这个吻小心翼翼中带着尊重与怜惜。
齐月鸦翼般的睫毛一抖，几乎要落下泪。
“为什么……”
听到这句带着鼻音的问题，齐振没有回答，齐月也没有再说话，过了许久，齐月才又开了口。
“哥哥，你是知道的，我并不像外表看的那么柔弱。”
齐月沙哑着声音道：“世俗里的规矩教条对我来说就像路边的杂草，我不信你会因为这些拒绝我。”
她直起身子，飞快地在齐振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恶狠狠道：“你别想轻易离开！”
齐月不知道的是，在这浅淡的月光中，齐振将她脸上的失望，羞愤，难过，故作凶狠中脸上的红晕看得清清楚楚。
同时看清楚的，还有她眼角的泪痕。
“真是傻瓜。”
齐振无声轻叹，要做坏人的人，怎么能自己先哭呢？
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齐月心中一喜，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到对方低声问道：“我们今晚还去吗？”
齐月：“……”
一颗芳心碎了一地，她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去，当然要去，”齐月咬牙切齿道，“不仅要去，你今天可真是要大开眼界！”
说罢，也不管齐振反应如何，一股脑地拉着他出了客栈。
一路上，齐月闷声不吭，齐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齐月好像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
怎么又生气了？
齐振有些摸不着头脑，有时候他真的摸不清女孩子在想什么。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还强行哭着亲自己呢，怎么一转脸就生气了。
女孩子的心情，真是比天气还要变幻莫测。
但是，她生气了，总要哄哄的吧，有什么办法可以哄她呢？
想起刚刚她非要亲自己的样子，齐振抿了抿唇。
他试着握紧了齐月的手，也许，这样她能消消气？
齐月脚步不停，看起来毫无反应，齐振仔细看去，发现她脸色没有刚刚那么难看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掉下去的嘴角微微上翘。
她还是笑起来好看。
齐振心念一动，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黑夜中，这条原本很漫长的路也不觉得漫长了。
齐月的速度很快，好在他俩都有武艺在身，在夜色中穿行也不会被人察觉。
她似乎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很明确，一路上几乎没走过岔路，等他们到了一所大房子前，才止住了脚步。
这就是齐月要带他来的地方，齐振看着大门的匾额上大大的“赵府”，心里略微有了底。
虽然不知道齐月是如何知道的，但这赵府看来是出了事了。
一般的官宦人家，门外晚上必定有仆从或者小厮看着门，否则谁都能窥伺，自己家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可这赵府大门紧闭，没有一丝人气儿，匾额下两个红灯笼，就像是两只流着血泪的红眼睛。
齐振皱了皱眉，忽然感到一丝不舒服。
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气息，他曾无数次在野兽的身上闻到这股气息，甚至，他亲手制造过很多次这样的气息。
现在这股气息，从赵府里传来。
齐振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最后化成了一片深沉。
“你早就知道是吗？”
知道这府里的人可能都死了，比起赵建死去，恐怕整所府的人都死了更加可怕。
所以到了现在都没有人去抓他们，整座赵府里的人都死了，无论发在哪里都是一桩惊天大案。
更何况，赵家还有个做着京兆府尹的当家人，一旦他问责，谁能负责，谁敢负责？
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当起了哑巴人，恐怕，此地的知府到了现在还不一定知道自己管制的地方里出了这样一桩子事呢！
齐月没有说话，此时的齐振也不想听到她说话。
重重地推开大门，齐振抬步走了进去。
不出所料，地上横七竖八地都是尸体，这些人的身上嘴唇青紫，身体僵直，看上去是被人下毒而死。
齐振看了齐月一眼，伸手去探尸体，发现尸体的气息尚热，显然是刚死不久，这说明，杀他们的凶手还没有走远。
齐振站起身，环顾着四周，耳朵微动，仔细观察着还有没有新鲜的气息。
在这个时候，如果还有人活着，那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齐月见他如此，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可能，知道那个人在哪里。”
齐振转过头，看着齐月，他的目光很淡，从中看不出有任何谴责的意味，可齐月却觉得，对方的目光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从自己带着齐振来的这一刻，对方就已经心有疑问了。
她和齐振一起在公主府长大，此生从未踏足过其他地方。
这次的南州也是他们第一次来，齐月知道南州不难，可她明明是第一次来到鹤舞，之前集市在哪里都是向客栈的店小二问的。
可她去赵府的脚步却是那么坚定，对来到赵府的路线是那么清楚，仿佛她在脑子里把这条路线画了一遍又一遍。
为什么？
可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当齐振发现这些人是中毒而死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齐月一眼。
也许他是无意的，可那一眼，犹如一计大锤，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头上。
平心而论，齐月不敢说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可齐振的下意识怀疑，却更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齐月强行咽下口中的涩意，她知道自己此时发声，会让齐振对她的疑虑更加深刻。
可她还是要说出来，不仅如此，她还带着齐振在赵府中穿行。
从大门的右边直直往前走，穿过花廊，越过树影，右转，走过三排房屋，然后向左转，往前再走几步，一所破烂不堪的小房子映入眼帘。
这房子，比他们当初在公主府住的地方还要残破，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一块只有几片瓦遮头的地方。
而这间破屋的周围摆着一个个大缸，看样子，应该是腌咸菜的缸子。
“这是？”
齐振不明白齐月为什么会带着他来到这里，这间屋子从外面看就知道没人，难道——
齐月向前走了几步，往一个大缸里狠狠踢了一脚。
一个小孩儿从里面滚了出来，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头，咸菜的臭气和人头的臭气交互交织，营造出了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
那个小孩儿紧闭双目，浑身被咸菜覆盖着，不知是死是活。
齐振下意识地伸手去探那位小孩的鼻息，却被齐月一把拦住。
看着这小孩儿狼狈的样子，齐月的眼中晦暗，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
她看着齐振脸上不自觉带着的焦急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弥漫出了一股酸意。
明明才是刚见面的小孩子，他怎么就这么在意。
“哥哥，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看你的好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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