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下旬,枫叶飘落在东北的这座小城里,吞没了A市理工学院校门口的黑土地。
余斗甫从校里面出来,刚搬过行李的手有些酸痛,他随意活动了下手腕,就迫不及待的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蹲在路边点上。
今天是新生入学日,每年的今日,他都比大学生还积极,忙前忙后的帮着不熟悉的新生引路,搬行李,就是为了最后跟人家说一句“我在东门这儿摊煎饼,老香了,有空一定来尝尝啊!”
这不刚忙活完,他的眼睛就像扫描仪一样又锁定上下一个目标。
路对面,一个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学生拖着一个比他自己还胖,足有他半个人高的大箱子,他支支吾吾的跟司机比划了半天,最后一跺脚坐在路边坎坎上,一脸幽怨的看着飞速开走的车子。
余斗甫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一脸写着“我需要帮助”的男孩儿,他不能放过。
掐灭了手里还没抽完的烟,余斗甫站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老弟,是不是搬不动箱子,要不要兄弟帮忙?”
坐着的黄毛男孩儿听见声音,抬头看向他,嘴巴张了半天却不说话。
余斗甫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见男孩的皮肤比他家的陈年老墙皮还白,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定定望着他,像他从电视上才见过的翡翠宝石。
这种长相对余斗甫来说很陌生,但又有些熟悉感,余斗甫在脑子里翻了半天记忆,才灵光一闪,这种脸孔不是他童年时跟着爸妈看的盗版进口片里的么?
外国人?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西洋人?
很快,男孩自己就印证了这一点,他低下头在手机上输入了半天,最后举到余斗甫面前,上面翻译出一句话:“抱歉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的行李太重了,需要帮助,您有时间吗?”
余斗甫撇了撇嘴,心想这不是挡他财路嘛!就算帮了忙跟他说记得照顾自己的生意,人家也不见得听得懂。不过眼下是他自己先来招惹的,也不好让一个背井离乡的外国人觉得本地人不好客不是?
更何况人家此时还正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无比可怜……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跟男孩尽可能的交流交流,尽一下地主之谊,可他在自己可怜的英语词汇量里翻阅了半天,最终只能憋出一个“OK!”
男孩立马转忧为喜,一跃跳了起来,拉着余斗甫的手不停的说着“谢谢”。
余斗甫这才发现男孩站起来弓着背还比他高出半个脑袋,再加上对方肩宽厚背的身材,让他引以为傲的一米八身高在这男孩面前竟也能像个小鸡仔。
余斗甫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一不想再感受到这种压迫感,二不想暴露自己是文化沙漠的事实,当即就抽出被男孩拉住的手,一把扯过行李箱扶手就要走。
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也不知道这人箱子里装的是金子还是石头,余斗甫没拉的动一个踉跄跟着箱子栽到地上。
“哎唷我滴妈!”
“Oh My god!”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身边如山如海的人全部转过来看向他们,余斗甫的脸瞬间烧红,也不管摔痛的两瓣屁股,猴子似的跳起来,爆发出洪荒之力将箱子拉动就往校内跑,底下轱辘呼呼直响,似乎还能看到一股青烟。
在男孩的引导下,余斗甫总算是帮他把行李拖到他的宿舍去了。
余斗甫满头的汗,手心都磨红了,腰酸背痛的他也不管这是别人的宿舍,一屁股就坐在梆硬的凳子上,下一秒,又伴随着一声尖叫蹭的站起来。
看到他揉着屁股满屋子跳,男孩从行李中取出一瓶深紫色的药水,走到他面前示意他张开手。
余斗甫看懂了他的比划,乖乖的张开手心,男孩则温柔细腻的用棉签沾了药水给他涂在磨损的皮肤上。
余斗甫难得安静下来,他仔细的观察着正低头认真点涂药水的男孩的脸,发现他不光头发是金灿灿的,就连细长的眉毛和浓密的睫毛也是金色的。
真好看,余斗甫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就算是推销不了他的煎饼,能近距离的观看这么漂亮的人也算是值了。
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是女孩的话就算语言不通他也会想办法追求。余斗甫想着,竟然鬼使神差的伸出另一只手在男孩头发上摸了摸。
只有两个人的宿舍安静的不行,只能听到呼吸声,余斗甫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手贱一边慌乱的退后了一步。
男孩双眼里写满了疑惑,显然也是对余斗甫突如其来的抚摸感到不解。
“扫……扫……”那个扫什么来着!那个对不起的英文怎么说来着!余斗甫急的不行,他可不想第一次见面就被人当成变态!
“扫雷!”就在快要急出眼泪的最后一刻,余斗甫终于想起了以最后一名考进这所大学的好兄弟唐堂曾经教他说过的这句英语。
男孩听他蹦出的这一句,愣了半响,突然噗嗤一笑,而后微笑轻声道:“Sorry,搔~瑞~”
男孩故意放慢了语调,好像是在教余斗甫。
这倒让余斗甫放下了悬着的心,至少说明他对于自己的冒昧并没有生气。
余斗甫尴尬的扣了扣头皮,跟着正确读音说了一遍,又忙着解释:“在校门口还以为你是染了黄毛的精神小伙,刚才发现你其他的毛也是黄色的,所以用手验证一下,没别的意思哈……”
他自顾自的解释了半天,发现对面的人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但还能保持着微笑,这才想起来他说什么这孩子根本听不懂。
这种艰难的交流让余斗甫的心里刺挠的很不得劲儿,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那个……看你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哈……”说着,余斗甫用两根手指朝下比划了个走路的手势,男孩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男孩执意要送他出校门,余斗甫本想客气客气,却因为沟通不来只能作罢。
两个人走出校门,余斗甫这才想起自己的摊位不就在门口吗,该推销的还是得推销,他当即拉住男孩的手朝着摊位走去,在男孩疑惑的表情下举起自己的招牌,指了指与实物不符的宣传图。
“油饼,煎饼,鸡蛋灌饼……吃的……”他用手在嘴边扇动几下,然后嘴巴嚼了嚼空气来了个无实物表演,见男孩点了下头,他又竖起大拇指,“嘎嘎香!”
“Oh~”男孩发出感叹,也竖起大拇指,“弯的甫!”
“啥?弯的啥?”余斗甫瞪大了眼睛,想向男孩确认他在说什么,可还没等他细问,校园内就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男孩向正吃惊的余斗甫鞠了一躬,立马往学校里面跑去,留下余斗甫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余斗甫愣了半天,看到男孩跑没了影,才回过了神,他拉过刚才因为对外国人好奇看了他们半天的另一个小摊贩,向那人问道:“他刚才说弯的啥?”
那人笑了一下,声音洪亮,“听不懂啊?弯的甫!说你是弯的呢!”
“去你大爷的!”余斗甫没好气的踢了那人一脚,他拜他那个混蛋老爹所赐,平生最恨同性恋,跟他处久了的人都知道。
这时余斗甫的摊位上来了人,他立马条件反射的开始摊饼,但手上再忙,也止不住他胡思乱想。
该不会他刚才的行为举止让那个外国人误会了什么吧?这样想着,余斗甫心里连连叫喊着完了完了,那个人要是在学校里乱讲,到时候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了他还不得社死?他前二十一年英明神武的形象毁于一旦不说,他还怎么找的到女朋友?
“喂!大叔!鸡蛋都糊了!”女学生尖声提醒,余斗甫赶忙连连道歉,换上了新的鸡蛋,然后才反应过来,“你刚叫我什么呢?”
“大叔啊!”
“靠!我就是长得黑了点显成熟了一点,你不能透过黑色的皮肤看出我英俊的五官吗!叫什么大叔呢!”
“行行行,大哥,能请你快一点吗!你没听见新生报道处的铃声响了啊!”
哦,原来是要报道了,难怪他那么着急,余斗甫放下了心,至少那个外国人不是被他吓跑的,还有解释的机会。
心情舒畅了,余斗甫的表情也看起来和善了许多,他用塑料袋装好饼子,双手递给女生,“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女生看他一瞬间就变成了笑脸,疑惑又有些害怕,接过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远离了他的摊位,走到校门口才敢放开腿飞奔。
“我说你啊,平时总皱着眉头,年纪轻轻的都有川字皱纹了。”旁边的摊贩坐在凳子上抽着烟,打趣余斗甫道:“你看你刚才把那女娃吓的,其实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余斗甫白了他一眼,其实他不是不爱乐呵,只是自从心里受到创伤后就乐不起来。
但他也不想勉强让自己笑,他早已习惯顶着一张看谁都像欠他八百万的脸,这样反倒好,至少这样没有人再敢欺负他。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到那个外国人,好解释误会。
想了想,能帮他忙的也只有他在这个学校里唯一认识的大学生了。
他在围裙上抹了抹油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第二个联系人——唐堂。
这是他这辈子除了妈以外最重要的人,当然,也没有第三个,他觉得这辈子有一个知心知底的朋友就够了。
“儿子啊,找爹啥事?”那边唐堂扯着哈欠,声音慵懒。
“去你大爷的!你才是儿子!”他们每次通电话都要在关于谁是爹谁是儿的问题上扯半天,不过此刻余斗甫并不想跟他过多掰扯,“你帮我打听个人!就你们学校里的,今天刚来的新生。”
“哟!你要辣手摧花呀?”手机那边传来唐堂不正经的坏笑。
“摧个蛋!男的!”余斗甫简直要被他气的翻白眼。
那边沉默了半天,唐堂知道余斗甫的那些事儿,便不再拿他是不是摧草来打趣,“说吧,叫什么名字?”
“呃……”换余斗甫沉默了,他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想到问名字呢!
“还不知道,不过应该也好找,是个外国人,应该挺明显的!”
“嗨哟我的爷爷啊!你那‘弯兔岁’的水平还交了个国际友人呢?”唐堂大笑,异常不可思议,然后又道:“不过你知道每年有多少留学生吗?不知道名儿也得知道哪个宿舍的吧?”
“嗯……”余斗甫回想了下刚才走过的路线,虽然绕,但好在他记性还可以,“应该知道,你啥时候有空,我带上你一起去找找他。”
“明儿吧!这会儿爹忙着呢!”唐堂说完就着急“忙”了,还没来得及挂断电话,余斗甫就已经听到那头唐堂夹着嗓子的恶心声音了。
“理理我嘛,冰冰~”
“靠!”余斗甫立马按了挂断键,他真怕哪天就被唐堂恶心吐了。
这个不学无术成天泡妞的老色批!以最后一名勉强入学还不知道懂得珍惜时间学习!
哎,如果自己当初不是被家里的事情所影响没参加高考的话,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在这卖煎饼。
余斗甫心里泛了酸,缓缓点起一根烟对天空吐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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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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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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