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卿小鸾推开面前的酸奶碗,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我吃撑了。”
梅梅端着淋了桂花酱的酸酪,喂到梅小玉的嘴边,“尝尝这个味道。”
梅小玉很嫌弃的看看她,用手帕按了按唇角,“你这是要我在这一天时间里把全上城的菜肴都吃个遍吗?”
“对啊。”梅梅契而不舍的端着碗,“真的很好吃,尝一口嘛。”
小玉只是摇头,“我吃不下。”
“你别逼她了。”卿小鸾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个嗝。“对不起,不好意思。”她思考了片刻,还是毅然决然地拿起了勺子,把剩下的半碗酸奶吃了。“不过上城有好吃的茶点,我可以带你们去吃。”
说话时她心里有许多的心虚,压根儿不敢抬头看梅梅。
梅梅根本顾不上管她,“是哪家呀?”
“不去。”小玉说,“不要乱花钱了,我没有什么胃口,你吃的也不多。”她蹙起眉,“都要小鸾打扫。”
“是山月居。”卿小鸾说,“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怎么样,要不要去?”
梅梅其实是一个很狡猾的姑娘,而且她记性好,什么话只要提过一嘴,她就都记住了,还擅长套别人的话,打探一些消息,简直比慕如更称职。“我记得娜娜说她们今天大朝会结束后就要去那里吃早点。”
“严格来说不算是去那里吃早点,”卿小鸾索性实话实说了,“应该说御前会议一直都是找个酒楼开,只是其他的酒馆要么太小,要么装修的太差了,有点像小吃铺的肯定不行,算来算去就那家了,于是就让慕如姐把那家酒馆盘下来,但是呢慕如姐也不会做生意,金墨也不想倒贴钱,最后只好请原东家老板娘出马,我们不开御前会议的时候人家也要赚点钱修缮酒楼嘛,就这个样子了,大家稀里糊涂过吧。”
这话说的梅成雪直皱眉,“为什么会去酒楼?”她还是觉得这种事情匪夷所思。
但总之,去一个酒楼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面对她的追问,卿小鸾只是茫然地看着她,末了说,“你的意思是觉得不安全吗?其实还可以的。”她解释道,“一个正经的朝廷,除了有暗卫,内卫,还会有死士。”
“停。”梅成雪摇头道,“一个正经的朝廷不会有死士。”
卿小鸾不管她,继续往下说,“这个酒楼的老板娘以前就是死士,所以大差不差。”
“为什么老板娘会是死士?”连小玉都直起身,目瞪口呆的看着卿小鸾。
“死士也不会干一辈子死士?”卿小鸾只是挠着头。“那不就成了真的死士了吗?”
“你们……”小玉靠在她身上,“不至于没有御膳厨房?”
“这里的小酒馆就是我们的御膳厨房。”小鸾回答道,她用勺子把碗里的酸奶刮干净,又拿起桂花酱的这一碗,“不要浪费,这里的甜点都很贵的。”
梅成玉本望着窗外,春天是这里最美的季节,诗词歌赋总是喜爱临摹春季日暮交替的破晓时分,可是在这里却是正午最美,蔚蓝天空若海,与延绵的青色交汇,是望不尽的山峦。
但小鸾那些有一搭无一搭的絮絮叨叨引起了她的注意。
小鸾嘟囔道,“我们祖上还是很有钱的,在有钱的日子里,整个上城都是皇宫,只不过有一年遭了灾,承平娘娘大发善心,在宫里收留了那些没饭吃的可怜人,久而久之,她们就住下来了,而这里变成了都城。”
梅成雪就眼睁睁的看着小鸾说出这么一句,“我们这种老实巴交的人。”
小玉听完小鸾的话就笑了,咳起来,半天后缓过一口气,懒散的倚靠在她的怀里,玩味地说道:“你们民风淳朴?”
“嗯呐。”小鸾问,“所以要不要去吃山月居?”
“云菩她们都在那里?”梅成雪摇摇头,“今天酒楼应当会闭门谢客吧。”
“没关系。”小鸾拍拍胸脯,“我把你们带进去,娘娘可听我话了。”
“这我可不信。”梅成雪很无语。
小鸾把碗叠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呢,上城的老百姓那么多,你们根本就不起眼。”
至于她们二人是否惹眼,梅成雪不知,但信国的女子是否纯良这个问题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和小鸾说的恰恰相反,这里的人非常凶狠。
几个女孩子在山月居的楼下吵成一团,单论这场景本身已经够荒谬的了。
其中一个穿鹅黄色衫子的女孩子说,“我们有出色的工匠,我们有优秀的商人,但我们没人知道该怎么种地,这里成天种土豆,我都吃腻了。”
“这里很靠北。”青色裙子的女孩说。
“你可不能在这里骂人。”一个穿紫裳的姑娘指了指山月居,“大娘娘可就在楼上。”
“我的意思是这里很北方。”青色裙子的女子说,“这里当然种不出来水稻,种水稻和麦子都是有讲究的,这里麦子能长,但是水稻可能是需要很热还下雨的夏天。”
冷不丁,旁边凑热闹端着一个小竹筒叼着一根芦苇管的姑娘说,“种不出来没事啊,我们邻居会种,庄稼长得不好就去他们家里借一点。”
她说完,好多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紫裳姑娘说,“那不好吧。”
“我们周围的邻居,”叼芦苇管的姑娘梳着一根长长的辫子,眉眼清秀,“都是男子汉,从殷商西周到现在,欠我们的可不止那点儿粮食。”
周遭里一阵哄堂大笑。
青色裙子的女子轻声说,“可那不是长久之计,以后呢?”
“都有以后了,肯定我们手上有好地了。”
此时两位带刀侍女同时卷起酒楼的帘子,一位怀孕了的女官扶着腰从酒楼里走了出来,发髻松松挽就,金步摇扫肩,气势华贵,却穿着颜色再普通不过的银灰色长裙,反倒是守门的侍女,桃红色裙子,玄色销金的大袖。
那女官轻轻的拍拍手,“最后一题。”她温和的问道,“何为法,何为礼。”
离近了些,梅成雪能认出这是那家店的饮品,是桃子紫苏水。
拿饮料的姑娘当真离经叛道之至,自然,从她怀里抱着白猫,手持饮品可见一般,待人们喋喋争论许久后,她斜里开腔,竟是一锤定音,“法以御人,礼以愚民,皇帝凭什么得的天下,什么就是不合法理,皇帝想如何治理天下,那玩意就叫做礼。”
梅成雪一时惊愕,只是她以为这个姑娘要喋血街头之时,那女官又自楼内走出。
“请问姑娘芳名?”女官问。
那姑娘自己也愕然,指了指自己,“我?”
“对。”女官浅浅笑道。
最合情合理的竟是这姑娘的名字,“我叫观秋离经。”
“最后一论,”海兰说,“议职,西州比谢列总督。”
她说罢,瞥了卿小鸾一眼。
显然卿小鸾也是今日这场轰烈闹剧中的一角。
只见卿小鸾闷不吭声地穿过了人群,溜进了酒楼,跟坐在帘子边看热闹的慕如短暂的攀谈几句,便上了楼。
“娘娘。”卿小鸾低着个脑袋。
很快她就知道了谁是今天最倒霉的冤种。
显然是尴尬地戳在一边的郑珏。
“若这是一场闹剧,”茉奇雅靠着椅背,临窗而坐,左手一杯茶,右手夹着朱笔,膝上摆着折子,从金墨娘娘那铁青的脸色及贞纯亲王吃苍蝇的表情来看,她今天心情肯定很不错,大抵一切如她所愿,“总该有个收束。”
说着她抬眸,“若是没有好对手,未免对郑小姐不公平。”
“我可一点都不喜欢好对手。”郑珏持团扇,掩面笑道。
“不要紧,”茉奇雅合起一本,荡了荡茶碗,她母亲到底是陈国的公主,她也和别的皇室出身的公主不同,到处都是她的小讲究,只是做公主时没人惯她这些毛病,当了皇帝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喝茶如今只喝白毫乌龙,这种茶本就叫碰风茶,一两千金,有价难买,她又只喜欢泡的茶,不许煮,不加奶,一般商贾根本弄不到这种茶,多半是裴妃孝敬的。“看客看的过瘾,喜欢就行了。”她曾经很过分的拿郑珏和她对比,非说她是蒙古大夫,而郑珏算是还凑合的郎中,只是茉奇雅对她眼里还不错的大夫也很差劲,一点儿都不害怕郑珏给她看病的时候给她来点猛药让她小命呜呼,“还是你除了伺机下毒外,没什么别的手腕?”
“激我那倒不必。”郑珏也不是泛泛之辈,“许多时候,最简单直白的招数就是最有效的方法,要是没有效,你为什么要上来就杀栋鄂云观晏呢?”
不过茉奇雅没有中计,她没有做任何解释,而是抬眼看看郑珏,道,“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个东家,不妨另谋她就,你若是找不到另一个东家,你就只能说服我,证明给我看,阴谋诡计,下毒暗杀,统统都是最有效的方案。”
卿小鸾相信,郑珏此时心里肯定问候了几百遍茉奇雅的亲戚。
只是正如茉奇雅所说,她虽然差劲,可没有别的东家了,尤其郑珏就是从陈国跑出来的——男尊女卑正是陈国的优良传统,哪里有郑珏的活路。
其实这会儿茉奇雅才激了郑珏一句,“郑县令,你不会连深闺女子都辩不过吧。”
最终郑珏妥协了,她认命的走下楼。
“坐。”茉奇雅头都不抬。
“哈哈,”卿小鸾决定今天给茉奇雅点颜色看看,她没有落座,而是上前一步。
可她就是今天最大的冤种。
海兰飞奔上楼,健步如飞,跑的快出残影了,一把抓住她,把她也带倒,摔在地上,随后紧紧地揪着她的衣领,惨叫到:“小鸾,我肚子疼,我要生了。”
“哎呦我靠!”她骂了句,连滚带爬的起来,顾不上管茉奇雅那个瘪人,赶紧搀着海兰,去问慕如找了个安静的房间,当一个临时的产厅。
等她忙的爪子朝天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海兰一把抓住她,“我产期是下个月。”
“什么?”她仓促回身。
海兰撑着床坐起来,极其爱惜地摸着她的肚子,“小鸾,你今天得帮我把我闺女弄出来。”
“不是,我说,你……”
“你听我说。”海兰看着她,“大家都是同朝为官,一品大员,凭什么我们要矮她们一头?”她先声夺人,随即道,“把这个孩子给我弄出来,抱出去给大娘娘。”
沉默数秒后,卿小鸾很实诚地说,“因为她们有枪,打人很疼,杀人又很利索,哪怕是都下到十八层地狱,人家手里有枪,还是高我们一等。”
海兰白了她一眼。
“你心里再不爽也没用。”卿小鸾也回敬了她一个白眼,“刀枪剑戟,皇帝的立身之本。”
“小鸾,王侯将相宁有种。”海兰拍拍她的大肚子。“凭什么她们是选帝侯,生的孩子是秀女,来日的天子,入朝不拜,我们的女儿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我们低人一等,难道真的要永生永世,连带我们的后代,永远都称臣吗?若这皇位世世代代,都是她栋鄂氏的后人,我也认,可大娘娘不想遭怀胎十月的罪,想选秀女,凭什么我们还要甘居人下?这是机缘,你懂吗?此刻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打仗的日子都在后边,武将若是有孕,要革职三年,以观后效,这是个悖论,不,这是个谬论,有孩子但没有勋功,这孩子连个球都不是,若是光有勋功却无后,这当然可惜,但是谁敢保证,生孩子不是一命换一命,谁敢保证,没有功勋,这个孩子能得大娘娘青眼,来日真的能登基改元?所以,这是给你我这种人的机会。”
“那关我什么事?”卿小鸾真的很讨厌这些同僚。
她本来想冲海兰说教上一番大道理,以显示自己的刚直不阿,只是突然间,海兰跟她说,“小鸾,你也要个孩子,你给我的孩子当教母,我给你的孩子当教母。” 她还跟西陆人学了些新鲜词,“你给我的孩子取名,我给你的孩子取名,我们换孩子养,来日不管谁的孩子即位了,萨日朗有什么,我给你什么,你也给我什么。”
“你那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谁能保证以后是什么样的!”卿小鸾很生气的骂着海兰,只是数秒后她说,“那你非要今天生小孩,我只能给你剖出来,用传统的恺撒出生法,你的肚子上会留一道巨大的疤,而且你再也生不了小孩了。”
“我这次怀孕可真的受够了。”海兰说,“我可绝对不会想要第二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点兵出征,我的崽可真就是个球了。”
“你怎么能保证你这一定是个女儿呢?”卿小鸾沮丧说道,“你看我姨那个倒霉蛋卿玉。”
“我花了七十七两,我加钱了。”海兰还是瑟缩了下,“你别说那晦气话,要不是个女儿,你淹死,掐死,总之别抱给我看。”
她迟疑了那么片刻,不过很快七十七两银子的价格让她又鼓起了勇气,“卿小鸾,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当蒙古大夫吗?你懂不懂,这是吉兆!”
“你放屁,我不是蒙古大夫。”卿小鸾骂道。“你什么时候生,你的孩子都是个球。”
只是同朝为官,谁不了解谁。
海兰心里也门清,到这位置上的,又有几个不是赌/徒。
“你不迷信吗?”海兰质问。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迷信?”
“你说你不迷信,好,你现在出去,点一盆毛血旺,”海兰说,“配俩个芒果和一篮子树莓,你敢吃,我就信你。”
她成功把卿小鸾气哆嗦了。
“杀人诛心啊你。”卿小鸾颤抖着指着她。“你这哪里是让我证明我不迷信,你这是让我死。”
只见卿小鸾闭了闭眼,走到门口,猛地转身,“这不行。”而后又再度转过身,“这……”她一拳砸在门上,“我不是蒙古大夫。”复述完这句话,却又倏然走到桌子拼成的床前,“我告诉你……”她又突然戛然而止。
片刻后,她拉开门,大喊,“慕如。”
“哎!”慕如拎着一篮子青菜,准备去茉奇雅家拿调料,听见卿小鸾叫她,又走回来,“怎么?”
“她这个孩子太大。”卿小鸾说,“我要帮她把孩子剖出来,你来搭把手。”
“我还不如去做饭呢。”慕如嘟嘟囔囔的。
但她这把年纪也有点小迷信,孕妇见红是大吉大利的事,可以驱扫晦气,而她最近是挺倒霉的,因此,纠结一番,她决定积德行善,揪住把门的两个小侍女,把篮子递给她们。
“这是……”罗袖懵了。
“小白菜!”华年年的眼睛亮了。
“你们去准备一下晚饭。”慕如急匆匆地对她们说,“我有事情得先去忙了,你们自己看着张罗,大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挺能吃辣的,金墨娘娘不吃海鲜,也不吃河鲜,闻到味道也不可以,反正不要做鱼,我估摸着你们两个也不会剃鱼刺,娜娜她娘俩喜欢猪肉和鸡肉,贞纯生病了,你给她单独拿一套碗和碟子,别跟别人的混了,给她煮点粥和清蒸的东西,软乎好克化一点的。”她交代完解下一串钥匙,“大娘娘的帐篷里一进门上二楼有个小书桌,桌子上有个黑色的抽屉,里面是二荆条和小米辣,胡椒粉什么的,你们看着拿,水果在地窖里,有一个冰库,去挑点好的,你们煮饭可以多煮一些,把你们自己的份留出来。”
“二荆条?”这下罗袖的眼睛也亮了。
她的记忆忽然间回到了小时候。
冬至的时候宫里都会赐给宗室这种辣椒,阿娘也能得到几两,从小就照顾阿娘的乳娘肯定会说阿娘要惜福养身,不要吃太重口的,可阿娘就好这一口,从第二天起,正餐配饭的汤会变麻辣底或者酸辣底的,这种汤不管煮什么都可好吃了。
“什么是二荆条?”华年年茫然地看着萝卜。
“就是,小辣椒。”罗袖说,“你想不想吃酸辣烩鱼翅。”
“什么是鱼翅?”华年年问。
“就是,鱼鳍。”罗袖蹦跶着缴获了大娘娘那一抽屉的干辣椒。
大娘娘毕竟是皇帝,这种不易的东西都有三五斤,甚至她还有磨好的辣椒粉——至于这些按理说只应该长在长江一带的东西是怎么送到她手里来的,罗袖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激动的盘算要做点什么好吃的。
这么多辣椒终于不用吃那扣扣嗖嗖的一锅汤,里面只飘着一根青色的小辣椒。
可是这里毕竟是漠西。
她企图寻找一些童年的味道,如鱼翅或者燕窝,最后在看门阿姨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包芋头做的粉条。
“你们要做什么呀?”莹盈拧着眉,看那两个小女孩架起了锅,开始往里面倒辣椒粉和油。
“酸辣鱼翅,”那个一看就是卫家人的小姑娘站在小板凳上——南朝的皇庭近亲通婚,导致这些孩子有一副好皮相的同时却也眉宇间轮廓都有所相似,细细的柳叶眉,杏眼圆脸,她拿着一个巨大的勺子开始搅合,辣椒味一整个帐篷都是,熏得每个人都直打喷嚏。
“现在只能吃酸辣粉了。”那个小姑娘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莹盈挂起帐篷的帘子,摇着头,甚至,她都能想象到金墨那崩溃的表情。
其实她们这代人几乎从出生就披挂上马,可以说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在战时,为了不出任何意外,给上殿的膳食永远都是一碟盐和一盘蒸的过熟的肉或者菜,饼或者馒头也不会放任何的馅,一开始没有人会喜欢这种饭菜,久而久之,都习惯了,至少这样能确保食物有一丁点的不新鲜都会被尝出来。
就像她只有心情极其不好的时候才会自虐式的吃一点带味的东西,金墨也是吃不了除了盐以外的其他调味,哪怕是白胡椒的味道,稍微重一点也受不了,至于贞纯,虽然她们不算熟,但都是一代人——不过小孩子那一代就不一样了,她们苦过来的,所以给孩子们吃的东西都挺五花八门的,当然,还要除外萨日朗那个大小姐崽种,大小姐矫揉造作,性格纨绔,不管走到哪里自己都会带一包调料。
因此,她往那锅颜色非常艳丽的辣汤里,又倒了一瓶陈醋,还善意的对叫年糕的孩子选了一篮桑葚和一筐杨梅的行为熟视无睹,没有进行一点的提点,只是觉得这场面她绝不能错过,建议道,“我帮你一起送过去吧。”
她只想捉弄一下金墨,作为金墨给她下假死药的报复,顺便,打算欣赏一下贞纯见到死人戳在她跟前是怎样的神情。
只是她先是在山月居门前见到了面如菜色的忽兰学士——萨日朗曾提到过她,这位谋士得宠的意外,失宠的离谱,而后是陌生的中州女孩,还有一个牵着背药箱的牧羊犬的姑娘,从药匣子的标识来看,她是个兽医。
持考官看装束,应当是南朝的宫女。
云菩靠着窗,往外看。
她已经后悔这么干了,当然,她折磨了郑珏,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欣赏别人对她无比痛恨却又拿她无可奈何,不得不屈从她的规矩。
但她也是和自己过不去。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星光点点,这三个垃圾竟然愣是耗到了晚上,她不知道是郑珏太无能,还是梅梅过于牙尖嘴利,更或者,梅梅与郑珏都有一个共同的弊病,她们自幼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宽仁,德治。
她很想回家吃饭和睡觉,可又走不了,只能在这里干耗着,听这仨的车轱辘话。
成芙不比海兰,她不是宦海浮沉十几年的尚书,而且她真的很擅长得罪人。
好比这是一支曲子,她不会控制节奏,只会敏感的抓住这三个人的弱点,逼得这仨倒霉蛋窘迫是她最开心的事。
在她所来的世道里也一样,成芙就喜欢把人逼得狗急跳墙,似乎她惯于欣赏别人的急赤白脸,参成芙的折子永远是最多的,即便她几乎什么都不干,只是每天在早朝的时候嘴欠——郑珏她二伯也有嘴贱的毛病,但她二伯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时候点到为止,什么时候落井下石。
而成芙是不管这狗有没有落水,她都要揍一顿。
只听成芙扬眉,明显她也洞察到了这三人脾气秉性上的差异,递了一道更泛泛的题,“请议,息兵,以道德化天下。”
云菩默默的关上了窗,“天晚了。”她说,“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她觉得这个世道的萝卜肯定换人了。
机敏又擅长察言观色的罗袖不见了,剩下一个二愣子。
罗袖傻不愣登地说,“我已经吃饱了。”
年糕还适时的拍拍自己的肚子。
“娘娘,只有您在吗?”看门奶奶问。
“她们先回去了。”她掀开炖盅的盖子,看着那一碗花花绿绿的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们知道二荆条多少钱一两吗?这是南朝的贡品。”
“我想做酸辣鱼翅。”萝卜响亮地说,“可是我只找到了粉条。”
她唉声叹气地给了小玉一碗,希望这个姑娘能吃辣,这才坐下拿起筷子,挑了一截断了的粉,立刻把筷子撂下。
这里的萝卜果然也是她的远房亲戚,丝毫不知道粉条这种东西不能一直泡在汤里。
但萝卜煮的汤还不错,她准备带回去稍微加工一下,煮点别的东西,比如小馄饨什么的。
“这什么呀。”可怜的小玉吃不了辣,一下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给,奶茶。”她倒了杯茶。“缓一缓。”
楼下三人优势弱势此刻一览无余。
郑珏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官吏,她能将指令执行的很好,但问她自己的想法,她只会引经据典。
梅梅还是老样子,此刻年纪稍小,未经他事,极其的稚嫩,她是一个浪漫又善于幻想的姑娘,做人风流,否则也不至于弄了那么多偏房,提到她就必然会提起她后院里争风吃醋的事。
这两个人确实都是处理地方政务在行,提到兵务,统统摆烂。
至于新出现的姑娘,她有些脸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她没什么好说的,是一个普通的漠西姑娘。
那个姑娘说,“往大处说,李治无能,无论是吐蕃还是高句丽、新罗,两线作战,一个都拿不下,最终安东都护府只是一个笑话。往小处讲,这是府兵制长久以来的弊病,募兵又没有经过训练,初唐气候偏暖,物资上并未比吐蕃优越许多,故难以抗衡双面夹击。息兵,放弃版图,转而以德教化天下,只是一种体面的认输的说辞。”
在成芙对那个小姑娘穷追猛打之前,她抢先一步,击掌,叫停成芙下一个问题,往下望着,“姑娘贵姓?”
牵着小狗的姑娘仓皇行礼,“民女观秋白玉京。”
待成芙把她带上楼,她就随口问了句,“你是青城人?”
小姑娘搂着背小匣子的黑白花小狗,“我……”她许久后试探着说道,“我是给小牛和小羊治病的医生。”
这下可是真的瘪了。
云菩立刻想起了那一天,直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尴尬地疯狂跟人家解释琪琪格胡说八道的瘪事。
“你来上城了?”她尴尬地移开视线。“但是这里的牧民不太多。”
上城大部分人都是靠做生意为生,要么是开小酒馆或者医馆的,要么卖卖衣裙和首饰的。
“我现在经营一个小医馆。”白玉京说。
“那你看什么病呢?”她拖延着时间,掂量着正副总督之职。
其实她以为郑珏会赢,这样一来捧个梅梅当副就丝毫不起眼,而且梅梅有一点窝里斗的特性,给郑珏下绊子让她们在比谢列慢慢斗着玩挺好的。
不料最终显出来了一个白玉京。
看得出来白玉京也是极其尴尬地。“我是……”
就在此时,卿小鸾抱着一个丑八怪还会嗷嗷哭的婴儿冲出来,远远一看都觉得这个孩子长得好劣歪,红扑扑的,脑袋一根毛都没有,还有好多奇怪的黄色痂皮,像个脏兮兮的丑猴子。
她惊恐地看着卿小鸾,而卿小鸾还特积极地要把那个丑小孩塞给她,“海小姐生了,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你不要昧着良心说话。”她直往后躲,“不是,这小孩太丑了吧。”
她其实知道海兰的盘算是什么,以她浅显的常识,人要生小孩子之前好像是很痛苦的,最起码没有把卿小鸾扑倒在地的力气。
但这种盘算于她有利。
继承人当然是每个皇帝都要面临的问题,她必须后继有人,选秀,只能算是一种策勋手段,不过扬汤止沸,很容易滋养武将的野心,而野心一旦发芽,谁都无法扼杀。
这时候适时的引入一些其他人选,做一些敲打,对局面的制衡非常有效。
可是这个小崽子太丑了,还脏。
“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卿小鸾说,“至少脑袋瓜子是圆咕隆咚地,不错啦。”
“你别给我摔了。”海兰被慕如背出来,一见这场面,登时也顾不上原来的计划。
孩子是一个普通的球当然要命,但被卿小鸾摔傻了很致命。
“不会的……哎呀妈呀……”卿小鸾嘴里说得好好的,实际上是脚底拌蒜,绊了一下,小孩脱手而出。
“我真是。”云菩不得不仓促地把孩子从空中接住。
而且她还顺便知道了白玉京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了。
“啊是你。”海兰突然从慕如的背上伸出手,“你没有骗我!”她激动地跟白玉京说,“真的是个女孩子,我一直以为你是讹我钱。”
白玉京这下想死的心情都有了,她看看海兰,又看看大娘娘,半晌后一横心,她把狸奴放下,在药箱的冰里翻了好一会儿,拿出来一个管子,“娘娘,”她心虚的解释道,“小牛和小羊有时候,总是不生孩子,我们就得……”她当然不敢跟大娘娘像她对海兰等人似的那般故弄玄虚,挤出一个笑,“加一点点碱,女孩子比较懒,就不怎么动了,男孩子会跑到上边去游。”
她心想,完了,这辈子只能当个小大夫了。
大娘娘涵养比较好,没有生气,她长大了,褪去小时候的稚嫩可爱,如今是个明艳漂亮的大美人,一袭金线刺绣的蓝裙,举止优雅潇洒,不愧是天纵奇才,红颜盖世。
“我不想生小孩子。”大娘娘说,“我怕疼。”她笑了笑,“坐。”
人类经典行为,管猫猫叫狗,管狗狗叫猫
恶搞一下选秀啦哈哈哈哈不过云小狗后期议储问题确实有点九龙夺嫡那味了
其实纪二跑了的丫鬟去云小狗家找工作没有很出格,毕竟在新郑她只能当丫鬟(有兴趣可以查一查殿选屡试不第的贡生会去什么地方找工作,封建社会程朱理学的只会让女子去遵守礼教,自己非常灵活)
小白在1.0 version里是个小兽医,几十年后当云小狗终于有了仓,开始进行女尊副本输出后她变成了超级有钱的商人,2.0 version换个工作,荣升郑珏死对头哈哈哈哈
云小狗草台班子这德行有她自己的问题,有乖的她不选,她就喜欢有个性有反骨的妹子()
萝卜和云小狗认亲的时候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现在她就是个小屁孩(做饭的跟云小狗说我吃饱了=云小狗啊我替你尝过了,味道还不错,我俩吃撑了,你们吃我的剩饭吧)
卿小鸾是经典医生玄学:值班的时候吃苹果,放可乐必妥,不能吃带莓的,不能吃毛血旺,不能吃旺旺雪饼旺旺仙贝不能喝旺旺也不能吃冒菜,毛血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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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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