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人?快走。”
天刑司上空雷云翻滚,那声响远远就能听得。
外围的守卫见一人头发低低挽在一边,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以为是什么凑热闹的无知散修,当下就要赶人。
而傅携风轻轻一挥,这人就似被道无形的墙阻隔,不能控制地在地上漂移,只能看着傅携风大摇大摆进了地界,双眼睁得像铜铃。
“哦豁,这是天刑司,变得这么气派了。”
他前后左右打量着,“怎么弄得这么白扑扑的,可惜可惜,丑陋丑陋。”
他一路畅通无阻。
来拦他的人都被两下打发,通通用那空气墙移出了七八里外,拢在一块大眼瞪小眼。
直到了最内圈,不能进入天雷范围的监使们聚集的地方,才终于让他停下了脚步。
尽管他没做一点遮掩,但这都是些年轻后生,哪认得傅携风长相。
只知此人未经通传至此,必有邪门之处,纷纷举起武器和他缠斗。
虽然对傅携风并不起威胁,可毕竟他此时已不是原身,受了这稻草壳子的限制,能施展的实力有限,蚊子苍蝇多了也挺闹腾的。
他连连皱眉,“唉,烦人呐。”
……
雷云中心,段月洲已是招架不住。
一边被雷劈,一边被渡劫期修士打,能撑到现在都堪称奇迹。
应流玉一道剑气击中他腹部,他落在泥水混合的地上,没有挣扎的气力。
周身灵流失去驱动,慢慢收缓、停滞,不再能支撑得起那防雨的薄薄屏障。
几乎是瞬间他全身就湿透,眼睛被水糊得黏在一块。
他抹了两把脸,心中生出个极其可笑又不合时宜的念头。
湿得好啊湿得好,这一身衣物这几天又是汗又是血又是泥的,真是臭得跟去泔水中打滚了似的,这下正好给他洗洗干净了。
就是粘在身上触感有些恶心,真想脱了扔了裸着往地上一躺得了。
段月洲像个神经病一样笑出声来。
应流玉一步步走近,一脚踩进地上的积水,把泥浆溅在了他的脸上。
他又笑不出来了,抬手要擦去泥点子。
应流玉弯腰,右手掐住他的咽喉,把他从地上提起来,像死狗一样拖着走。
他早注意到了人群中闹出的动静。
“哟,师弟。这样可不好,快放下我的小徒儿。”
傅携风朝他招招手,呲着个大牙。
“傅携风…”他卡着段月洲的脖子一跃到傅携风面前,段月洲上不来气脸憋得发青。
他道破傅携风身份,一众小辈面色突变犹如见鬼,各个摆出副炸毛猫的姿势。
然而段月洲的雷劫还未结束,人却被应流玉带着跑了,雷自然也一路追着劈。
众人不得不再度撤退,把场地留给三人。
“师弟现在架子可真是大了。”傅携风眼神飘忽,引应流玉跟着看去,趁此机会向他下肋处偷袭。
“殿主!”陶轲正好看到这幕,一惊之下没忍住叫了出来。
两人皆身着白色长袍格外醒目。
傅携风衣袂上暗纹在夜光中呈现出特别的色泽,那是太初剑宫的标志。
他竟还穿着太初剑宫万年前制式的法袍。
“嗯?应师弟都成天刑司殿主了?不容易啊!”傅携风空手接刃,“师弟啊,我还记得你入师门那天。啧啧,师尊本是不愿收你的,因你资质太差,是个金水双灵根啊。”
应流玉完全不理他,只一味挥剑。
傅携风不在意,自顾自地和他唠嗑:“可你当时年纪小小人却是够狠,在剑宫门口跪了整整一个月。”
“师尊当时问你为何执意要入剑宫,你说了什么…让我想想……对!”
他嘴上话很多,但一点儿也不耽误手上功夫。
“你说,愿斩尽人间恶!给师尊感动得啊,当下就破例收了唯一一个双灵根弟子,啧。”
两人倒是打得酣畅淋漓,可怜了段月洲,像个沙包一样被提来提去,还得听傅携风的废话,马上都要神志不清了。
“师弟也是让我刮目相看,万万没想到竟是凭这双灵根走到了渡劫期呢。”傅携风未带佩剑,用灵力化剑作为武器。“我还以为回到这修界时,师弟早已作古了呢。”
“如今看到你,真是无比亲切啊!”他用着情真意切的调子恶心人。
“废话真多!”应流玉终于忍不住开口。“今日定教你后悔重回这世间!”
“师弟啊,放下那个小拖油瓶吧!你提着他怎么好好同我过招?”傅携风瞳内墨色涌动,黑暗中无人得见。
“呵,对付如今的你,一只手足矣!”应流玉提着人的手抓紧,弄得段月洲干呕起来。
傅携风幽幽笑了起来,新躯壳不能施展他的全部实力,但他万年前单论剑术可是登峰造极。
应流玉稍一分神,便让他发现几处破绽。
光剑朝着不同方位连刺,应流玉陷入了傅携风设计的动作中,手下一松,段月洲便被傅携风捉了过去。
随后傅携风脚下传送阵亮起,只一瞬两人便一同从天刑司正中央消失了。
……
两人转移到了个不知名山丘中。
“…多,多谢前辈。”段月洲趴在地上狗喘。
一道惊雷又打在他身上,让他像上岸的鱼一般扑腾了一下。
“……你这雷劫还差几下?”傅携风看着又转移过来的劫云也有些无奈了。
“已…已是第五十一道了。”段月洲真是里里外外被折腾了个遍,话几乎都说不出了。
洞虚期雷劫一共五十四道,那便是还剩最后三道。
傅携风支起了个灵力盾往旁边一坐,“那赶紧的吧,拖着这大尾巴逃都不好逃。”
段月洲端坐起来调起虚弱的灵流同最后三道天雷抵抗,总算是有了副渡雷劫的样子。
……
雷云散去,夜空重新晴朗。
一切总算是结束了。
“前辈。”段月洲强撑着站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傅携风手搭住他的肩,“算了,你好生歇着吧,我带你逃。”
他手指点在段月洲眉心。
段月洲双眼一闭,终于结束了这几日的劳累,晕了过去。
……
天刑司,应流玉房内。
观云知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屋外被雷劫打得凌乱,时不时有人声响起,是监使们在清扫。
应流玉坐在案边,提笔批着卷宗。
“为何擅自进入禁室?”
在观云知跪了三个时辰后,应流玉总算是开口对他说了话。
“怕他坚持不到审完便死了。”观云知依然没有抬头。
“呵。真是如此?我方才突然想起,你刚入天刑司那段时间经常问我如何控制心境。”
应流玉停笔转向他,“其实就是因段月洲所问吧。”
“……”在应流玉面前多说便是多错,观云知只能默认了。
“我记得为你仔细讲过好多次,可见这么多年你并没有长进。”
应流玉打量着他,“起来吧。”
“我记得把陶轲和葛维扶到一监主理时你提出过意见,说这两人性格太过跳脱,不适合天刑司。”应流玉也站了起来,和观云知面对着面,逼迫他对视。
“我当时没有给你答案。可现在,我又觉得让你知晓也无妨。”他背着手走到窗前。
“你和祝伋其实是同一种人。虽然你表面上看着对我恭恭敬敬的,实际上却跟他一样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则,一但和我的命令发生了冲突,你便会阳奉阴违,就如同这次一般。”
观云知牙齿咬住内唇,听应流玉继续说。
“而陶轲和葛维不一样。就像你说的,这两人其实是不适合出现在天刑司的,更别提成为一监之长了。”
他把窗户推开,“如果不是我一力保了下来,他们本没有这个机会。”
“他们自己心里也门清,所以格外感激我,对我下的指示从不会纠结对错,质疑忤逆。是很好的执行者。”
应流玉回过身,看观云知被他的话震惊到有些出神,嘴角勾起。
“你现在可能在心里想我竟然如此专断?可我告诉你,有时候偏偏要如此才能成事。”
他手一挥示意观云知可以退下了,“天刑司这种地方,不需要太多不同的意见。”
“自行去玄律阁领罚吧,记住,绝对没有下次。”
观云知应是,离开了应流玉的屋子。
一路上想着方才他说的话。
其实他早觉得真正的应流玉不是表露在外的那副无欲无求的圣人样。
今天更是让他确信了。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心想。
自己本也不是为了什么公理入的这天刑司,他早不是那么天真的人。
不过是一群各有所需的人汇聚在一起。
只要这群人能做到顾于明面上的正义去维护修界的秩序,天刑司的存在就不算毫无意义。
而他截至目前也能算是无愧于心。
能把这种平衡一直维持下去就很好了。
他心内这般想,却没注意到自家的步子在无意识间越来越沉。
……
另一边,段月洲是在颠簸中醒来的。
一睁眼,看到红彤彤一片,土地都是光裸的,一点花花草草也没有。
“前辈…前辈?”他感觉身上已经轻松许多,应是傅携风替他疗过了伤。
他爬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原是在一艘飞舟的船板上。
听到他的动静,傅携风从船舱内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
“才醒啊你?怎么样,新鲜吧,是不是没来过?”傅携风指指周围,“我们已到魔界了。”
“什…”段月洲呼吸凝固一瞬,又想通了。
他们两人此刻已成了修界通缉的要犯,哪还有容身之所?
傅携风用手背拍拍他的胸口,“别担心那么多年轻人,你前辈在这儿还是有点地位的。”
段月洲想到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几乎全截止他入魔就戛然而止。
应该说,整个修界知道来龙去脉的本就没几个人。
眼下他好奇得很,可看傅携风又分明一点魔修的样子也没有。
“看你那样!有什么话说,我最讨厌别人遮遮掩掩畏畏缩缩的。”傅携风脚一翘就地躺了下来。
段月洲活到快1800岁第一次被人用“畏畏缩缩”形容,嘴半张着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你是不是想问我究竟是不是魔修?”傅携风倒是看穿了段月洲的意思,省了他组织语言的事。
“呃…对,前辈我觉得你看这不太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曲起腿坐下。
“误会?误会是没有的,我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魔修啊!”傅携风语气还带着些唏嘘,“你觉得不像?你觉得不像那就对了!”
“我们正经魔修本就和寻常修士看着无异。你之前见到的那些奇形怪状,举止诡异的都不是正经魔修!…哈哈哈哈哈”他一开始还努力正色,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咧开嘴大笑。
段月洲起初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后来便知他是胡言乱语,也和傅携风一同笑了出声。
看着这和修界迥异的景色,他内心竟久违地放松下来。
“嘿,小子。告诉你,我在魔界还有自己的宫殿呢。”
“哦?前辈不会是强掳了小魔修建的吧?”段月洲挠挠头,心思不在对话上,敷衍了他两句。
“用得上吗?看上了哪个抢过来便是!反正它们的主人十有**不是好东西!遇到爷爷我就是他们的报应。”傅携风得意洋洋地。
“你小子以后就跟着我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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