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知拖着昏迷的段月洲。
他打开那张纸,傅携风线条勾勒得潦草简单,但细看就会发现寻这蓬丹湖境并非易事。
原来此处在妖界,难怪少听人提起过。
比起魔界,妖界千年来很安分了,没闹出什么特别大的动静。
修士们平日里解决的几乎都是当年残留在外的妖,或是其后代。
还在妖界的,修为低的出不来,修为高的不知内部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愿意出来。
修界的正道修士们向来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这下也没了往妖界跑的理由。
……
妖界入口其实和魔界入口是一处。
不过从修界跳下去,落在最底端便是魔界,中途拐个弯,倒数第二层就是妖界。
观云知从未去过,下落的过程中他内心忐忑,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观察着周围变化。
终于有个颜色明显不同的漩涡出现,他拽着段月洲突了进去。
两人顺着漩涡掉进了妖界,出乎意料,竟然没人守在这儿阻拦。
观云知并没放下警惕,他快速环视四周,找到傅携风描述的方向,带着人往那儿走。
来到一片深山中,巨木遮天蔽日,空气中湿汽浓重到不容忽视,仿佛下一秒就能拧出水。
地面全是苔藓,踩一脚就烂成一滩。观云知清出一块干净地面,铺上毯子把段月洲放在上面,自己在一旁坐下。
蓬丹湖境并不是一直开启的,要等。
这也是很多人找不到它的一个原因。
观云知沉默地抱膝坐着,不知过了几个日夜,等到眼睛干涩。
忽而一阵狂风过境,茂密的、紧挨着一块儿的树冠被吹散。
月光得以从空隙中透射下来,流淌在他面前,形成一汪湖水。
终于让他等到了。
他站起来,“湖面”像层轻纱,偏偏见不着底,原先的地面消失了。
他试探地伸出手,冰冰凉凉的,却不太有水那样的实感。
他在“湖”边最后一次犹豫。
犹豫的是怎么把段月洲弄进去。
总不能简单地踹下去扔下去……保不准,这人在蓬丹湖境中也是失去意识的,若是和他失散了可怎么办。
最后观云知把段月洲和他绑在一起,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进入了蓬丹湖境。
…………
白茫茫一片,迷雾从七窍钻进去。
一种不真实感袭来,观云知暗暗心慌。
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刻,人就失去了意识。
…………
…………
段月洲已经醒了,他听到窗外的鸟叫,听到有人来来回回的响动。
可他睁不开眼,也抬不起手。
这是在哪?他心想。
在他记忆中,上一秒还在和应流玉决战。
他这是怎么了…被吸进怨鬼炉中了?
也不对,那听到的不该是鬼叫吗?哪儿来的鸟呢?
……
“喂!!!”
一个个尝试后,段月洲终于发现了唯一一个还听使唤的器官,嘴。
他大喊,没人理他,可分明发出动静的人离他那样近。
“人啊…来人啊!”间断地尝试半个时辰后,人依然没喊来一个。
但一直粘一块的眼皮睁开了条缝,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这是他的卧房,他在家中的卧房。
这条缝越张越大,他也看得越来越清楚。
又躺了会儿,他的身体坐了起来,抬手抓了抓头发,而后歪了歪脑袋,打了个哈欠。
这一切都不受段月洲左右,他的视野只能跟着身体的动作转。
感觉十分诡异。
身体自己穿好了衣服,吃了早饭,踏上了前往学堂的路。
“月洲!早!”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段月洲从记忆里寻出了对上这声线的人,他的大堂兄。
没想理他,嘴却回了“早”的音。
“……”看来这嘴也并不完全由他控制。
只要他一不注意,就会像设定好般说话。
“离我远点,别勾肩搭背的,难受得很!”
段月洲大声说。
大堂哥像听不见似的,依旧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
“今日散学后和哥一起去玩?你和云知怎地总急着走?”
“谁要和你玩?快把你的手拿开!”
他仍在费劲地喊,不过心里也知道,他的嘴虽然能动,说出的话别人是听不到的。
不过,“坚持”算是段月洲很大的一个优点。
观云知到学堂时,看到的就是围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学生中,段月洲不停重复差不多的话。
“停在!都停下!吵死了!不许说了!”
“……”
太好了。
观云知不免在心中舒了口气。
这个段月洲,是真的。
“段月洲!段月洲!别叫了!”
身体在朝人群靠近,观云知对他说。
这懒货现在才来,听到观云知的声音,段月洲在心里想。
……不对,他怎么也一起在这古怪的地方。
“月洲,我们这是在蓬丹湖境里。”
观云知站在段月洲身后提醒他。
“…蓬丹湖境?什么玩意?”
段月洲平日里并不关心这些奇闻异事,根本没听说过蓬丹湖境。
“是不是你把我弄进来的?你没事找事?”
“你被怨鬼炉反噬了,不把你丢进来魂都快跑光了。”
上来就一通质问,观云知再怎么样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死了又与你何干。”段月洲嘴上硬气,身体却向后亲密仰靠在了观云知身上,视野中出现了他的下颌。
“……”这身体做什么?真是好没面子!
他尴尬得不行,终于把嘴合紧了。
“我会很伤心的。”观云知撑着段月洲,把他扶着站好。
他们年少时总是这样亲密的,周围人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现在想来,当初段月洲虽然是没开那个窍,若他有胆量强求,却不一定没有结果。
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等到人都憋出毛病了……
“……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略微停顿后,段月洲的尴尬消退,重新调整好情绪,继续用语言攻击。
“……”
“来这儿有什么用,你看!你看这破地方!身体都不听使唤!你松开我…松开我!”
“…那不行,跟你一样,身体也不听我的话。”观云知下巴搭在段月洲肩上,“别吼了。来都来了,还是赶紧寻找破解之法。”
“看起来这应该是记忆里的某一天,段月洲,你有印象吗?”
“……”多久远的事了,他哪能记得清楚。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他又暴躁地想骂人。
聚在一块儿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散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们的教习来了。
两人的身体也规规矩矩坐下。
教习在最前面摇头晃脑地说些令段月洲发笑的话。他想起就是这老东西将他忽悠瘸了,非要去学什么剑。
段月洲当场就想站起来,实在是听不下去他废话了!
当然,又没有成功。
屁股跟和板凳焊住了一样,怎么发力都站不起来。
他唯一发泄的途径就是无能狂怒地大喊大叫,气得他脑子晕乎乎的。
“让我出去!我不干了…啊哈——”
嘴是这样说的,身体却令眼睛微眯起来,让他的视野变成一条缝,慵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缝里教习那老头看他这副模样很是不满,“段月洲!”
教习叫他站起来,“复述一下,我刚刚说了什么,修道之人,应当如何?”
“我哪儿知道你又叨叨了什么……你就不适合教人知道吗老头?”
段月洲张嘴瞎说,反正说了什么这幻境中的其他“人”都听不到,还是照着原先的场景反应。
“老头,你害人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只干好份内的事?你一个剑都使不出几招的人,整天吹嘘这玩意儿做什么?”
段月洲吐了一堆抱怨,吐得忘了情。
根本想不起来在场还有个活人观云知能听见他说话了。
突然,他感到肩膀上的布料动了动,腰带也滑了一下。
身体转头,他看到观云知拉了两下自己衣角。
而后整个学堂内的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再看教习,面色铁青。
他有些愣,不是都听不到吗?
“怎…怎么回事?”他不得不向观云知求助。
观云知头压在桌上,肩膀抽动,也一副憋笑的样子。
“没…哈…没事”观云知利用笑的间隙和他说话,“他们本来这个时候就是要笑的。”
段月洲忘了,他倒是想起来这是哪日了。
段月洲把教习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后反问教习为何不按他说的这段话一样遵守本心。
既然觉得剑道好,去修便是,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什么时候都不迟。
把教习气得拂袖而去。
果然,那教习伸出手。
“你…你你你你!”老头哆嗦着说不顺溜话了。
“都是你!”他把整个学堂里的人依次点了个遍,“不像样!看看,看看!都是你起的好头!”
“教不了!”他放出话,逃也似地离开了学堂。
“走啦!回家啦!”房间里的人一个个跑光了。
就剩段月洲观云知两人。
到了这时“段月洲”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那话好像不太合适,板起个脸,嘴里嘟嘟囔囔的。
“兄弟…你别…你别说…了…行吗”他嘴巴一直动,可真发出声的也就这么几个字。
“叽里…咕噜什么呢,我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原来是在和自己的嘴打架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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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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