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报告的墨迹未干，新的死亡已经降临。
清晨六点，陆祈年被紧急电话吵醒。城南高级公寓发生命案，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死状诡异。
现场已经被先到的警员封锁，申队和赵皆早已到达，面色凝重。看见陆祈年来了，申队招手让他过去。
“情况特殊，”申队压低声音，“死者是市局副局长的外甥女，上面要求尽快破案，但又不能大张旗鼓。”
陆祈年点头，戴上手套鞋套走进现场。公寓装修奢华，一切井井有条，唯独客厅中央的地毯上，躺着一具女尸。
死者约二十五六岁，穿着昂贵的家居服，面容安详仿佛沉睡，若不是嘴唇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几乎看不出已经死亡。
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她的双眼被完整地移除了，眼眶空洞地望向天花板，却没有多少血迹，手法专业得令人发指。
“初步判断是中毒，”赵皆走过来，“没有强行入侵痕迹，没有挣扎打斗迹象，像是熟人作案。但那双眼睛...”他顿了顿，“法医马上到，但这种特殊状况，可能需要专家来。”
陆祈年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杏仁味。
“□□？”他皱眉。
“很可能，”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苦杏仁味是氰化氢的典型特征。”
陆祈年猛地抬头。门口站着李之意，但他今天的装束与往常不同，不再是白大褂，而是一身合体的警服，肩章显示他被暂时调任到刑侦支队。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线。
“李法医？你怎么...”陆祈年惊讶地起身。
“局里临时调令，”李之意淡淡解释，走近尸体蹲下，“这案子需要法医现场指导，我被暂时分配到刑侦支队，配合你们工作。”
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空洞的眼眶上，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收缩：“手法很专业，没有损伤周围组织，像是医用级别的手术。”
陆祈年注意到李之意戴手套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谨慎，几乎是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双手。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李之意初步检查后说，“□□中毒通常很快，几分钟内就会死亡。眼睛是在死后被移除的，所以几乎没有出血。”
他抬起头，目光与陆祈年相遇：“凶手要么有医学背景，要么极其冷静残忍。”
现场勘查持续了整整一上午。取证结束后，尸体被运回法医中心做进一步解剖，李之意却留了下来，他现在是刑侦支队的一员了。
下午的案情分析会上，气氛凝重。
“死者苏雯，26岁，独居，是理华科技CEO的私人助理。”赵皆汇报初步调查结果，“社会关系简单，没有仇家，同事评价她性格温和，工作认真。”
“没有强行入侵痕迹，凶手要么是熟人，要么是开锁高手。”申队补充道，“公寓楼道监控坏了有一周了，物业一直没修。地下车库的监控只拍到一些模糊影像，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陆祈年转头问李之意：“毒物检测有结果了吗？”
李之意点头：“初步检测确认是□□，混在死者睡前喝的蜂蜜水中。蜂蜜味道掩盖了□□的苦杏仁味，所以她没察觉。”
“凶手知道她的生活习惯，”陆祈年沉思，“知道她每晚睡前必喝蜂蜜水。”
会议结束后，陆祈年找到李之意。他正在临时办公桌前整理资料，束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下来，垂在颊边。
“临时调令是怎么回事？”陆祈年单刀直入地问。
李之意没有抬头：“就是字面意思。这案子需要法医专业知识，局里认为我现场指导更有效率。”
“但你最擅长的是解剖和实验室工作，不是现场侦查。”陆祈年皱眉，“谁提议的调令？”
李之意终于抬眼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副局长亲自点的名。死者是他外甥女，他要求最好的法医参与调查。”
陆祈年还想问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约二十出头，眉眼与李之意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张扬外放。他穿着一身名牌休闲装，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纸袋。
“哥哥！”年轻人笑着走进来，完全无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妈让我给你送点换洗衣服，听说你临时调到刑侦支队了？”
李之意微微蹙眉：“玄澈，你怎么来了？”
“关心我亲爱的哥哥啊，”李玄澈笑嘻嘻地把纸袋放在桌上，目光却扫过一旁的陆祈年，眼神瞬间变得审视而锐利，“这位是？”
“刑侦支队队长陆祈年，”李之意淡淡介绍，“这是我弟弟李玄澈。”
陆祈年伸出手：“你好。”
李玄澈握手力道很大，几乎算得上挑衅：“原来你就是陆队长。久仰。”他的笑容不及眼底，带着明显的防备。
寒暄几句后，李玄澈凑近李之意，声音压低却刚好能让陆祈年听见：“爸说晚上回家吃饭，有重要事情商量。别忘了。”
李之意点头：“知道了。”
李玄澈离开后，陆祈年若有所思：“你从没提过有个弟弟。”
“玄澈是养子，”李之意重新低头整理文件，长发滑落遮住侧脸，“父母在他十岁时收养的。”
陆祈年注意到，提到这个弟弟时，李之意的语气有一种难以捉摸的复杂。
接下来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死者苏雯的生活简单到几乎单调，除了公司就是家，偶尔与几个闺蜜聚会。她的手机电脑没有任何可疑信息，银行账户正常，没有感情纠纷，没有财务问题。
就像是一个完美受害者的模板。
第三天，案件有了意想不到的突破，尸检在苏雯的胃内容物中发现了一种罕见药物残留。
“这是一种特殊的抗抑郁药，通常只用于治疗极端情绪障碍，”李之意在案情分析会上解释，“但苏雯没有精神科就诊记录，她的医生也不知道她在服用这种药物。”
“违禁药物？”申队问。
“不，是合法处方药，但极其昂贵且难以获得。”李之意调出资料，“全市只有少数几家高端私立医院能开这种药。”
调查范围迅速缩小到那几家医院。然而当陆祈年带人前往调查时，却被告知所有相关处方记录都在近期“系统故障”中丢失了。
“太巧了吧？”赵皆愤愤地说，“偏偏就这几家的记录丢了？”
陆祈年没说话，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这不是普通凶杀案，背后的势力远超想象。
当晚，陆祈年加班到很晚。回到公寓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李之意换下了警服，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他手里拎着一瓶酒，表情是少见的犹豫。
“能聊聊吗？”他问。
公寓里，两人对坐桌前。李之意带来的酒已经喝了一半，他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
“这个案子不简单，”李之意突然说，“苏雯的死可能只是开始。”
陆祈年注视着他：“你知道什么？”
李之意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只是一种感觉。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他仰头又喝一口酒，喉结微微滚动：“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所有人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包括你？”陆祈年轻声问。
李之意的目光变得迷离：“尤其是我。”
酒意渐浓，李之意的话也多了起来。陆祈年才知道，他出生在一个声名显赫的法医世家，父亲李深是享誉国际的法医学权威，母亲沈以清是著名心理学家。家族对他的期望很高，而他选择进入市局法医中心而不是继承家业，曾引起不小风波。
“玄澈呢？”陆祈年趁机问，“你们兄弟关系好像...有点复杂。”
李之意沉默片刻，眼神复杂：“玄澈他...对我有种不正常的执着。父母收养他时我已经住校了，他总想弥补错过的时光，但方式有点...过激。”
他忽然抬眼直视陆祈年：“离他远点。也离我远点。这对你有好处。”
这句话与那晚的拒绝如出一辙，但语气却多了几分无奈和警告。
陆祈年正想追问，手机突然响起。接完电话，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又发现一具尸体，”他沉声说，“同样的手法，□□中毒，眼睛被移除。”
李之意的酒瞬间醒了，琥珀色的眸子锐利如刀：“在哪里？”
“华月美院，”陆祈年一字一顿地说，“雕塑系工作室。”
现场触目惊心。死者是华月美院的一名女学生，死在雕塑工作室里，周围全是未完成的作品。与苏雯案如出一辙：□□中毒，双眼被专业手法移除。
但在这次现场，警方发现了一个关键证据，在工作室角落的一个雕塑后面，找到了一枚精致的领带夹，上面刻着一个罕见的家族徽章。
“这是...”赵皆拿起证物袋，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陆祈年皱眉：“你认识这个徽章？”
赵皆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这是李家的家族徽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之意身上。他站在不远处，面色苍白如纸，长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之意哥不可能...”赵皆急忙解释，“肯定是有人栽赃！”
李之意的目光却越过众人，望向远处黑暗中。陆祈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第一局开始了。”李之意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回到局里，气氛诡异而紧张。尽管没有人公开指责，但怀疑的目光无处不在。
深夜，陆祈年独自坐在办公室，反复查看两起案件的资料。手机响起，是一条匿名信息：
「棋子已入局，你看清棋盘了吗？」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来自李之意：「明天我会递交调离申请。保护好自己。」
陆祈年猛地站起，冲向法医中心。李之意的办公室灯还亮着，门没锁。他推门而入，发现李之意正在收拾东西。
“你要逃？”陆祈年质问。
李之意没有回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这是为了保护所有人。”
“我不需要保护！”陆祈年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转身，“我们需要找出真相！”
李之意的眼中有着陆祈年从未见过的情绪，恐惧，犹豫，还有一丝决绝。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可怕，”他轻声说，“些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了。”
就在这时，陆祈年的手机再次响起。申队的声音急促而紧张：“祈年，马上回来！望至他...出事了！”
陆祈年看了眼李之意，后者微微点头：“去吧。”
回到刑侦支队，陆祈年看到了令人心惊的一幕，望至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一把刀，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领带夹，与在现场发现的那枚一模一样。
“我们发现时已经这样了，”申队面色铁青，“监控全部失灵，没有目击者。”
陆祈年蹲下身，注意到望至另一只手似乎握着什么。轻轻掰开手指，里面是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
「下一个……」
字迹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被鲜血模糊无法辨认。
陆祈年缓缓站起身，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忽然明白李之意那句话的意思。
棋局已启，棋子已落。而他们所有人，都已入局。
手机震动，一条新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谁在看着我们？——李」
陆祈年握紧手机，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赌注远比想象中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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