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殿下碰了一鼻子灰,面上却未见羞恼,盖因姚家人素来清高,大彰无人不晓。
薛放自从协助嘉宁帝监理国事,也听说了不少姚疏的旧闻。寒门贵子,冷清孤傲,才华横溢,俊朗非凡。当年嘉宁帝一口气将他的文章连读三遍,拍案赞叹道:“状元不予姚松溪,朕亦无颜称明君!”
只是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幼,从容淡然的气质已然随了姚疏十成十,着实令他吃惊。薛放于怔愣间目送那白袄红裙远去,她耳侧探出怯怯的两梢花枝,合着脚步微微颤晃,有种欲说还休的温柔。
梅魂雪魄,拟作花仙也不为过。
这便是长得美的好处了。放眼全大彰,都无人敢同这姑娘一般,明晃晃地打量已经是大不敬,更何况还全无礼数。可是耐不住人漂亮,皇太孙平时受万人簇拥奉承,冷不丁碰上个淡漠的,反倒觉得新鲜。
盛气凌人是矜持,冷若冰霜更脱俗,她越是无意,越教他惦记。
被姚疏送到门口时,薛放还在纠结是否要提起此事。姚疏看着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样,纳罕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对臣讲?”
薛放得了他这个台阶,却仍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怎么好意思告诉姚疏,自己贸然进入他家的梅园,还跟园中折花的女眷打了个照面。
他又实在好奇,只好拐弯抹角地道:“方才从藏书阁眺望,见梅园雪景甚美。学生一时兴起,信步赏梅,却不想,唐突了,梅花树下梅花仙。”
梅花仙?
这个时间在梅园,能叫皇太孙殿下当成梅花仙的,也只有他的小孙女月仙了。
姚疏心中暗道不妙,他佯装诧异,继而做恍然大悟状,“不敢当殿下谬赞,您所说的梅花仙,恐怕是臣那个从老家抱养的孙女。她自幼跟随寡母长大,甚少见到外人,难免一时言行无状,还请殿下恕罪。”
抱养的孙女?嘉宁帝似乎提起过,姚疏长子生来体弱,成婚不足两年就病逝了,身后只留下孀居的妻子。
他连忙搀起姚疏,“是我擅入梅园打扰了姚姑娘,您千万不要因此责怪她。”
薛放本想请姚疏在此留步,可他对上姚疏的眼睛,话到嘴边竟变成了:“她……姚姑娘,似乎不爱讲话,还望老师能看顾于她。”
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失言了,即便是嘉宁帝,也不好插手臣子的家里事,更别说自己。原也不想多此一举,可谁叫姚家那姑娘长着一双和姚疏一模一样的杏核眼。
姚疏的反应古怪得很,他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反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薛放张口欲解释,却见姚疏朝自己拱手,郑重其事地道:“臣,遵命。”
天色渐暗,想必嘉宁帝还在等着自己回宫复命,薛放微微颔首,“老师留步,学生今日叨扰,就此告辞了。”
姚疏也不虚留他,站在门口目送着少年衣角的玄色隐没在雪中,这才吩咐家丁们关上府门。又随手点了身边候着的一个侍女道:“去梅园折几枝腊梅,送到平山院给三姑娘赏玩吧。”
既是做戏,也是补偿。皇太孙遇见的人是五姑娘月仙,他心知肚明。谎称是抱养来的三姑娘,只为彻底绝了月仙入宫的可能。嘉宁帝再想和姚家结亲,也不会上赶着去抬举一个抱养的姑娘。
更何况,姚家因为这次暗流涌动的伴读选拔,已经赔上了一双孙子女,嘉宁帝就算有心,也难再开口。当初有意隐瞒两个孩子的病情,原是为了阻止嘉宁帝一再施恩,如今看来,竟是误打误撞地未雨绸缪了。
也幸而没人知道月仙只是坏了嗓子,都以为姐弟二人俱是病得难以起身,若能因此免了入宫承恩,倒也勉强算得上因祸得福。
姚疏刚回到正屋,夫人孙氏身后便探出月仙稚气的小脸,手中还捏着一纸素笺,忐忑地朝他递过来。
他皱着眉,很快就读完了纸上的内容。
月仙的行书是练得愈发的好了,只是性子也愈发像自己当年的模样。在梅园遇见皇太孙,她敢不行礼不问安,毫不避讳地对着他看。但那又如何,月仙不能开口说话,说到底还是拜今上所赐,而他的孙子毫不知情,还懵懵懂懂地,觉得月仙只是怕生。
信纸甫一擦到烛火的边就点燃了,姚疏将纸扔进火盆烧尽,起身牵过月仙的手,安抚道:“无妨,不过是偶遇一场,何谈冲撞。更别说祖父撒下弥天大谎,断不会让你叫天家讨了去。”
小薛:老师,您孙女好像很怕生
月仙:我那是被你害得不能说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不速之客(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