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谬论,照你这样说,没有用的人就不该去喜欢去追求幸福了吗?”
“她当然可以喜欢,可以爱,但也应该认清自己的地位,不要恬不知耻地向比她地位高的人求爱”
“恬不知耻?”祁钰忽然开口,她很生气,虽然她想要的结果就是这样,挑起席座上众人的矛盾,转移谢允宜的注意力,以免谢允宜又给她下套,可有些人的话也着实令人愤怒,她道:“在下不才,认为恬不知耻四字是用来形容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之人的”
“你说我恬不知耻强词夺理!”女子拍案而起,这是个穿绛紫色牡丹纹罗裙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发髻上戴满了发钗金簪,服饰华丽。
“小姐见谅,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在下觉得,荷花的行为绝不能用恬不知耻来形容”
见祁钰态度诚恳,女子激愤的神色缓和了些许,她道:“那你说,荷花的悲剧该怎么评价,明明就是她高攀在先让天神受辱才不得已摘了她”
祁钰眉心紧锁。
“天神受辱是真,因为这是他自己内心的地位感,阶级感,等级感,可让字恐怕要换一换对象,是天神玷污了荷花”
“你…”紫裙女子想和祁钰辩驳,但祁钰没有给她辩驳的机会,只听她又道:“天神的地位感,阶级感,等级感,优越感,已经深入骨髓,不可自拔,他不仅玷污了荷花,还玷污了神这个称呼,不对,没有神,神只是尊驾给一个道貌岸然金玉其外实则内心腐朽肮脏之人定义的”
“你胡说,怎么会没有神,你诗中的碧落仙不就是神吗?”紫裙女子愤怒质问道,她的反应像是祁钰触碰到了她的逆鳞一般举止有些失了体统,虽然众人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逆鳞到底是什么,可祁钰知道,这是规则,谁制定的?强者制定的,可这对吗?正确吗?可对与错已经不重要了…
“尊驾稍安勿躁,在下有在下的理解,这是在下的自由,尊驾有反驳在下的自由,在下自然也有反驳尊驾的自由,如果尊驾不想听,那么在下也不会聒噪尊架,言行有失,尊驾见谅”祁钰举止礼貌谦逊,却又不卑不怯,她朝紫裙女子抱了抱拳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紫裙女子找不到祁钰的一丝一毫错处,只得咽下这口闷气,坐回自己原位左顾右看想要找回自己的场子。
待祁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后,谢允宜忽然笑得开怀,鼓掌称赞:“祁状元文思敏捷,借事喻人,言尽了一个痴情女子的痴心错付,那么在祁状元看来,荷花之品性高洁,是碧落仙不配,但荷花还是死了,还失去了所有,可本宫想问的是祁状元认为荷花有可能免此一难吗?”
祁钰看向谢允宜,她没有听出谢允宜话里话外是不是有什么弦外之音,只能凭着自己看法道:“有可能”
“哦,怎么说?”谢允宜探究地问道。
“大智若愚,静待灵台清明,识万物之道,方知碧落仙之平凡庸俗,逸众者也不过如此”
谢允宜愣了一愣,神情有些冷,可在场之众无一人捕捉到,嘈杂的宴会默了须臾后,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祁钰也觉得她好像说错话了,但话已出口,又不能收回,遂只好补了一句:“能力之卓群,品行之高洁,此为自古文人推崇之最,然人无完人,如殿下一般风采卓越者寥寥无几,臣此生未闻他人可堪如此”
这句话显然没有令谢允宜感到满意,但宴会仍在继续,谢允宜执起酒杯一口入肚,而后展开笑颜,问了一个令祁钰险些失态的问题:“祁状元府中有一男仆,姿容甚佳,祁状元若不喜欢,不如送给本宫”
许是酒太烈,谢允宜脸上没多久便染上两坨红晕,在微暗的灯火下更添一丝风情韵味,祁钰还没有见过有哪个知天命之年的女人还能有如此风韵,一时看恍了眼,可在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祁钰心跳漏了一拍,男仆?祁钰四顾寻找荀景的身影。
“嘶…哈”祁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又被这个讨厌鬼给敲了,荀景披着用于隐身的黑斗篷蹲在桌子的另一侧双手撑着下巴,笑得很痞气很欠揍,却也好看,荀景的笑一向是非常好看的,只是她觉得习惯了,看久了…
“你在找我,你会把我送给她吗?”荀景状似很随意,问得语气也很无所谓,眸底却盈着期冀。
“祁状元”谢允宜好像等得失了耐心。
“不能”祁钰这两个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朝她看来,目光各异,有不可置信有谴责又有惊讶,祁钰视而不见。
谢允宜像是有些怒了,但却并没有发火,只又重复了一遍:“祁状元愿意把府中的男仆送给本宫吗?”
“不愿,他是我的夫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一直从容淡定的谢允宜也不例外,众人皆不知道祁钰已经嫁人了的这件事,宴席上本来对祁钰有些好感准备在宴后朝祁钰抛橄榄枝的世家公子此刻泄了气般地借酒消愁,自然也有人小声嘀咕祁钰的不知检点太伤风化竟和男仆搞到一块:“不想一个瞧上去冰清玉洁的人私底下作风竟是这样”
祁钰此刻却无心关注别人对她的评价,荀景正贴着她的唇肆意攫取,又很小心翼翼地隐忍冲动,祁钰先是满心惊怕,她怕别人发现荀景的存在,余光扫过周围,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眼睛直视时正对上荀景挑衅亵笑且得意的眼神,内心有一簇火苗在隐隐燃烧,却不知是怒火还是什么。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众人只看到祁钰坐在席座上面对着前方发愣,皆以为祁钰是因为冒犯了公主被吓傻了,谢允宜也这样认为,可她没有那么肤浅,也察觉到了祁钰的不对劲,她差身后侍女准备近前探个究竟。
只见侍女还没走两步,祁钰忽然向后仰了一下,而后着急忙慌地提起酒壶倒酒,好像她还以为自己倒的是茶水,喝进口里后被呛到了咳嗽不止,这样的失态在众人看来认为定是祁钰被公主的声威恐吓到了,有的张嘴嗤笑祁钰的不识抬举,没多久,宴会又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斗诗没什么新奇,无非就是风花雪月,歌颂和赞美晋朝的皇帝和晋朝的风土民俗,百姓和乐,事实上百姓真得和乐安康吗?家暴有个遮羞布,国也是…
宴会临结束的时候,谢允宜突然叫住了祁钰,待众人离席了差不多后,谢允宜让侍女给她手里塞了一张信封,嘱她到了浮梁县之后再拆,又将椿奴给了她,语气十分强硬不容拒绝,祁钰深觉今日对谢允宜言语冒犯了太多,不敢拒绝,但…她转眼搜寻荀景的身影。
“祁状元在找什么,你今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谢允宜斥责道。
祁钰只得赶忙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后才只好道谢:“殿下勿怪,前几日牢狱中着实没有休息好,只是椿奴”
“我撕了椿奴的奴契,他现在不是我的仆人了,你问他,他自己想跟着你”面对祁钰婆婆妈妈之乎者也的态度,谢允宜语气颇有些不悦。
祁钰看向椿奴,果见他又低下了头,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殿下,可微臣实在不需要仆人”
谢允宜听闻祁钰还在拒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接着谢允宜拂袖而去,似乎真得气得不轻,祁钰僵在原地半晌,直到席桌都被撤完了她还没走,来往的小厮皆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椿奴是谢允宜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吗?可她能有什么价值值得谢允宜这么大费周折,谢允宜的目的又是什么,祁钰看了看手里未打开的信封。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没见到荀景,而椿奴也一直在她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这是谢允宜的人她自是不敢怠慢。
但她又想搞清楚椿奴眼里那没来由的崇拜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她转身走到椿奴跟前伸出手掌,可笑椿奴居然以为她要打他屈膝准备下跪,祁钰赶忙扶住他,可椿奴高过她,祁钰险些也被他拖拽到地上去了,好在椿奴又扶住了她。
祁钰站稳脚跟后固定住椿奴的手掌在他手上写画:“你认识我?”
椿奴抬头,光线太暗,祁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反固定住她的手掌写道:“主公,你是主公,我们等你很久了”
祁钰一脸迷糊,越听越不对劲,能感觉到椿奴很激动,还有掌心落下的泪水,她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椿奴却使劲摇头,他激动地握住祁钰的手腕,在祁钰的掌心上写道:“只有主公不会让我们跪,主公说过不要跪,主公您忘了吗?”
“我说过吗?”祁钰目光茫然,一些稀碎的片段在祁钰脑海里放映,却怎么也串联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最后的结局是那个梦那个跳下断望崖的噩梦,那竟是她亲身经历的!!!
“三百年前,主公被奸人暗算,祖爷爷带着残兵想要打回来为主公报仇,可奸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叫百姓对他言听计从,主公说过不要同室操戈,万不能伤害无辜百姓,祖爷爷只好带着余兵退居北海鄃山,期间几度南下却皆是失败,祖爷爷说过,主公不是凡人,祖爷爷说终有一天,主公会涅槃重生,归来复仇,我等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主公,主公,您终于回来了”
祁钰此时脑海里如暴风骤雨,混乱不堪,这些零碎的记忆是真真切切的,以及一些滔天的恨,可,可就是串联不起来,此事蹊跷太大,她决定明日动身之前去找此番接到位面任务的他们之中资历最老的姬尚赫问一问。
祁钰回府之后差人给椿奴寻了个住处,转身去了书房,自开国以来,晋朝已存在了三百年这和椿奴口中的正好对上了,那么也就代表三百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四起之时她就已经来到这个位面了,可记忆零散模糊,在此之前她只当那晚的梦是个巧合,可现在……
祁钰翻开史籍,找到晋国的开国历史那几页,三百年前宸朝最后一个皇帝玄武帝弱政,官垄阶级党争激烈,各户结党营私,敛权敛财,贪污**,致使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宸国飘摇欲坠,土地兼并,地主割据,豪强四起,恰逢西北游牧民族突厥入侵,宸国很快土崩瓦解,四散分裂,宸国上下作为一个由凿岱族统治的却以伏涂族为最多占比的混合民族国家,以农耕生活作为主要的生存方式,自然难敌游牧民族,遂仍以宸国自居的宸国百姓只能南下避难,玄武帝率领旧众在南方又建了一个南宸。
本以为如此南北分明相安无事了。
可突厥有一怪癖,他们会食人,尤喜食女人和小孩,在南下入侵之时凡事所经之地若非屠戮殆尽就是架火烹煮,一时之间,尸骸遍野,哀嚎不绝,如此惨状竟持续了三年之久,期间玄武帝多用伏涂族女人和小孩和北突厥求和交换生存机会。
时间久了,伏涂族一些有民族大义的人站起来反抗,因为女人和小孩是一个民族发展下去的希望,可玄武帝如此懦弱苟生的做法实在太过令人不耻,更何况伏涂族已经被凿岱族压迫剥削搞民族歧视了三百年之久,所以在民族生死存亡之时,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伏涂族寻找一条生路。
这个人没有名字,她是突然出现的,她被玄武帝挑中作为贡品送去北突厥,突厥人称她为阿图玛,意思是芳草萋萋美丽动人,而阿图玛也的确不负盛名,书中描写她肤如凝脂,面容妖媚,又楚楚动人,丰满窈窕,最主要她会跳一种极其飘逸的舞,据说她可以站在蝴蝶身上翩翩起舞,而且她的歌声也非常美妙,常常能听得人如痴如醉。
不出意料,她被突厥王看重,娶为王后,可在众人看来,这个王后定当不了多久,因为突厥王蒙尔汉娶过的王后不计其数,她们皆只当了几天后便被煮了分食,成了突厥各部落首领的盘中餐,而这个被叫做阿图玛的却是一个例外,她活了下来,并且得到了蒙尔汉的万千宠爱。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个王后最后会成为杀死突厥王带领南方伏涂族打回北部疆土的民族英雄,建立了齐国,但转折点来了,阿图玛并不甘心于齐国这点疆土,她野心很大,不仅要消灭凿岱族,还要继续西进消灭突厥,除此之外她还在齐国大肆残杀自己的亲信,这些亲信都曾是和她一同打天下的忠义之士,渐渐得,阿图玛卸磨杀驴的行为令齐国内部对她的不满之声越来越多,直到真正为国为民的晋太祖皇帝谢元朔的出现。
谢元朔曾为北上驱除突厥的民族英雄之一,他为人谦和,体恤百姓,因此得众人拥护,在阿图玛诸多暴行之时,百姓拥他为王,在一些反对阿图玛暴行的齐国将军的支持之下,谢元朔很快便推翻了阿图玛的齐国暴政,建立了大晋,阿图玛旧部于北海鄃山成立了一个邪教,这些邪鞑死心不改几番南下扰民意图复辟,可历史洪流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为百姓谋福祉的太祖皇帝才是众望所归,邪鞑注定了不会成功,残暴不仁的阿图玛注定了要被百姓所抛弃……
祁钰再次回看这段混乱动荡的历史只觉心痛难忍,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心痛,但或许她不用去找姬尚赫了,因为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什么狗屁残杀亲信,那些“亲信”才是意图复辟封建**的毒瘤。
而且还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欺压伏涂族三百年的凿岱贵族并没有被架在耻辱柱上,而是改名换姓成为谢元朔夺权的助力,这也是她为何挨家挨户搜查所有凿岱人下落的原因之一,这些宸国余孽甚至玄武帝也许都改名换姓如今成为晋朝高官或者世家了吧,而他们这些凿岱蛔虫仍还在继续吃伏涂族的肉喝伏涂族的血,住在晋国皇都骄奢淫逸压榨剥削不知情的伏涂族百姓。
这虽然只是她的猜想,但**不离十了,试问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的人可不就还是三百年前被欺压被民族歧视被列为低等民族的伏涂族,也是六百年前凿岱族入关之时三日之间屠戮了上千万伏涂族民众以及数十座城池的手段极其残忍导致尸山血海哀鸿遍野的凿岱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这些蛔虫还在兴风作浪,模糊民族概念转移仇恨统治良知对伏涂族人施行慢性折磨,他们穷奢极欲,伏涂族百姓苦不堪言,而谢氏王朝以及伏涂族一些坐在高位上的官垄贵族简直就是民族的耻辱伏涂族的内奸,为了那个皇位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祁钰记起来了,她被围攻之时还有一波势力,那可是…那可是…虐杀侵略暴劣吃了宸国数万百姓的突厥啊!真没想到啊……祁钰逐渐疯狂地大笑,眼里憋着愤怒怨恨且不甘心的泪。
“为百姓谋福祉?哈哈哈,哈哈,为”祁钰水火交杂的心情令她有些癫狂,因为真相本就是癫狂的,永远不要相信什么大爱大义,所为苍生,唯一能信的只有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权力,而这个权力必须是所有人的。
“为了皇位,为了权力,为了一口山珍海味,爱不尽玩不完的女人,居然可以舔到这种程度,舔凿岱,舔突厥,不惜同室操戈,压迫自己人,这还是伏涂人吗?这还是人吗?”
祁钰看到地图上伏涂人丢失掉的疆土,那是谢元朔送给突厥的,为了获取突厥帮他夺政的助力,真可笑,真恶毒,真肮脏,真恶心,他已经不能算作人了……
所以善和恶到底是什么呢?三百年前,祁钰是被列为恶的一方,三百年前,祁钰的自由平等人权之路失败了,三百年前,谢元朔又拉受苦受难的伏涂族百姓跳入了另一个深渊,于是这样的深渊又持续了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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