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尔垂直掉下来,摔了个狗吃屎,揉着铁青的膝盖,她暗自感叹,做亏心事,果然容易倒霉。
将外面的喜服脱下,露出自己本来的衣衫,临走时再三犹豫,还是将那条血色方巾裁下,好生收进衣袖里。
她沿着河对岸走了许久,双脚酸涨得不行,捡一根木棍充当拐杖,即便是这样,前方的路还看不见尽头,远得出奇且变态。
正在她累得不知今夕何夕时,前方传来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和刀剑的挥舞声,喜尔迷迷糊糊地抬眼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前方的妖兵正在杀人,他们不论男女老少,见到人就砍。
喜尔忧心自己的安危,抬起酸涩肿胀的双脚健步如飞,在妖兵发现她的踪迹前,躲进一旁的丛林中。
妖兵杀完了人,将尸体拖入身后的大石门,石门随之关上,门扇上方写有“千诛界”三字。
丛林中睡觉的喜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好容易到了这里,这里却宛如地狱。
还未见到琉青,她不敢轻举妄动,就呆在丛林里睡觉,待养足了精神再作打算。
“界主,这次外面送来的,大多都是妇女孩童,强壮的男人只有两三个。”
在丛林里呆了好几天,喜尔终于等来了琉青,虽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顾不得什么,她走出丛林,暗暗向他靠近。
“界主,这些人如何处置?”一旁的妖兵问。
被唤作“界主”的男人转过身来,薄凉的唇线上,结了万层寒冰:“杀。”
喜尔猛地顿步,内心的欣喜被无望的惊骇取代。
“在哪!”有妖兵看到了她,一窝蜂向她涌来,她避无可避,被他们擒获。
“界主,抓到了。”为首的妖兵跪在琉青面前禀告。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她,一直未进行抓捕,是想看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好在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被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进入千诛界。
她唯一的筹码,是琉青。
在来之前,石与南就告诉过她,如今的琉青变化很大,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可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变化。
琉青看都没看她,就抬手下令:“一齐杀了。”
喜尔被妖兵押到一旁,与其他被抓来的人站在一起。
在推搡的过程中,喜尔的吊坠不慎掉落,被眼尖的妖兵捡起,送到琉青面前。
妖兵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后,就在周围点起了一圈大火,大火烧碎理智从容,烟雾弥漫遮挡视线。
这是喜尔最后一次机会,她只能赌琉青还未完全丧失人性,对她这个自幼相识的朋友,还留有一丝的在意。
所幸在吊坠送过去后不久,喜尔就看见一道暗色身影,穿过层层火光,飞快朝她奔来……
喜尔再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界,周遭亮堂得很,晃眼得厉害,她一眼看出,面前这个为她擦拭身子的女人,就是当初身娇肉贵,又嚣张跋扈的止夏。
头上没了遮挡面容的帷帽,脸上黑蛇印记显眼又吓人,身上衣服是土色的布衫,有许多缝补的痕迹。
“啊,你…你醒了。”无意对上喜尔的目光,她吓得六魂无主,手杵进水盆里,将水溅得到处都是。
“界主。”妖兵的声音响起,一道脚步声向着她们越走越近。
止夏用衣袖匆忙擦了擦地下,抱着水盆从另一头离开。
“小耳朵。”熟悉的声音传来,喜尔抬头去看,琉青的面庞在眼中逐渐清晰。
他在笑,和善的笑。
与她刚才见到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本想装作无事,回以他同样和善的笑容,却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谁教你这么笑的?”琉青收回笑容,弹了她一个脑崩子。
本就心里憋屈的喜尔,更憋屈了,她翻身从床榻上站起,不由分说就抓住他的头发,给他的后脑恶狠狠地来上一巴掌:“不许打我脑袋!”
“好好好我错了,以后绝对不打了。”他举起双手投降,喜尔这才歇气。
两人聊了许多,琉青问起她这几月的遭遇,怎么逃出腌臜道的,以及之后过着怎样的生活,现在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喜尔通通与他说了,只有意去掉了她与郎殊的部分。
轮到他说时,他却缄口不言。
“以后就留在这里吧,我会保护你,绝不让你再过像以前那样的日子。”他诚恳地看着她,向她承诺。
之后他又拿来了一枚青岫小瓶,根据他所说的,当时无恙城太过混乱,他逃离时不慎弄丢了吊坠,回去找时吊坠已被打开,里面的骨灰被风吹散,他拼尽全力挽回,也只拿回了一点点,都在这枚小瓶里了。
他站在喜尔身前,局促不已:“对不起,没把你交代的事情做好。”
喜尔还是恍惚,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琉青,就是她先前所见的,那个被无数妖兵尊称为“界主”的男人。
那个男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而琉青阳光幽默,善良守信。
“没关系,你忘记了吗,我父母的遗愿就是留在无恙城,这一切或许正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你不必为此感到歉疚。”喜尔拍拍他的肩。
“嘶。”他忽然吃痛,扶着被她拍过的肩膀。
喜尔一怔,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用的力度不大,且手上未长尖刺,何以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她觉得奇怪,正要上前:“你受伤了?”
“无碍,改日我再来看你。”琉青避开她,转身离开。
他的极力掩盖,在喜尔心里种下了疑惑的种子,她跟在琉青身后,确定他走远后,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要去找止夏,身为妖王赤脊的女儿,她是如何落到此番境地的?她父亲现在何处?不管她吗?
满腔的疑问致使喜尔的脚步越来越快,这个千诛界令她感到十分不安,她要尽快找到赤脊,把琉青从这里带走。
“啊,你,你来做什么?”喜尔向着刚才止夏离开的方向一直走,不多会就进入了一个狭窄、幽暗的通道。
止夏抱膝蹲在通道的左侧,见到她来的瞬间反应,竟是害怕地抱住脑袋。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喜尔抓住她急问道,她与止夏虽无过多交情,但至少也曾经共患难过。
她虽性子蛮横,本性却不坏。
看到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喜尔心里说不出来的苦闷。
“你真的想不到吗?”止夏陷入挣扎,抬头地瞪她,她的目露凶狠,被无尽的恨意填满。
喜尔皱眉,止夏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用血淋淋的方式,划开她心里的疑惑。
这里除了琉青,还有谁会把她变成这个样子?
“他每日用各种恶毒的方式折磨我,却始终对我视而不见,就是为了报复我当初欺骗他的仇,看到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没有。”喜尔反驳,她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脑海里一遍遍地闪过,琉青下令杀人的画面。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止夏突然发狠,将她一把推倒。
接着飞速起身,朝暗道的深处飞奔而去。
喜尔满脸错愕地坐在地上,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啊!”前方传来止夏的惨叫声。
她爬起来,试探着向前走去。
她走了许久,多次呼唤止夏的名字,一次也没得到回应,暗道愈见地宽广,也愈加地黑暗,她步行其中,辨别不了方向。
“止夏?”她再次开口,依旧没有回应。
正当她要放弃,原路返回时,一旁的石壁上掉落一颗碎石。
喜尔突然心一空,朝着侧方喊:“阿青,是你吗?”
还是没得到回应,她沉下声音:“阿青,我知道是你,你不要伤害她。”
一道袖风扇过,洞内的灯火霎时都亮了起来,喜尔定定看着前方现出的两道身影,琉青站在止夏身后,反手掐着她的脖颈,眼里是浸满了无声的冷意。
“你以为你帮我说话,我就会感激你吗?”止夏鄙夷地看向她,冷哼道。
“我不要你感激我,我也从未帮你说话,你这样的人,不值得琉青亲自动手。”
止夏拧眉,眼中怒火丛丛:“你说什么!”
她眼中含泪,似有万千酸楚:“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为他做了多少吗?你以为他是怎么从一个一事无成的凡人,变成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千诛界主的?还不是因为……嗯!”
她话未说完,琉青猛然加重手上力度。
“你瞧,他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毫不忌惮,冒着危险开口:“承认吧,无论有没有当初那件事,他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觉得你在他心里有多大位置,能不能保佑你幸免于难?”
眼看她就要窒息,喜尔连忙制止:“阿青不要,她是在故意激你杀她。”
琉青松开手,将她随意丢开。
止夏重重摔地,又翻身而起:“琉青,你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
“还有你!”她突然面向喜尔,数不尽的恶毒诅咒就要脱口而出。
琉青上前,挡住喜尔。
“你!”止夏脸上同时闪过错愕、悲痛、不可置信等数种表情。
她顿了一顿,忽然大笑:“看看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在乎她呢?”
喜尔从她的话中,听出不对劲。
她目光幽幽,飘然转向喜尔:“如果你没有把前来寻她的郎殊,困在半泽渊的话。”
她话说得太快,快到琉青来不及阻拦。
他皱眉,抬步就要上前。
喜尔拽住他,她心里惊涛骇浪,面上波澜不惊:“你错了,郎殊不是来寻我的,即便是,我也不会跟他走。”
“不可能,你当初不是很喜欢他吗?”止夏瞪大双眼,明白了什么:“你是骗他的!”
她彻底失态,指着两人大骂:“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
喜尔默认,不管她真实想法是什么,自她逃离无恙城那日起,大多数人眼中的事实就是如此了。
“阿青,我们走吧。”喜尔拉住他,有些不忍。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一朝一夕的爱恨,而是经年累月的失意与不得愿,巨大的压力让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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