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3米，进深2米6，大约七八平，放个箱柜一张床，满满当当。
正琢磨怎么把她值万贯的破家，合理塞进这个小房间，刚才还看热闹的邻居，等刘大姐一走也陆续散去，他俩可真没啥吸引力。
“忙着呢小雪，电表我抄了字，下月开始算量交费。”
“行。”
“咱们大院儿就一个水龙头，水费各家平摊，按人数，不分大人小孩儿。
“行。”
“街道卫生费每户两分钱，也是按月交。”
“行。”
“……”朗奶奶语塞，这天儿怎么聊？
矮胖的亮嗓门大妈适时插话：“刚才房管所的话我听见了，他们活儿多排的慢，我闲着没事啥都能干，你们两口子再想想。”
申雪看向朗奶奶。
朗奶奶：“现在冰天雪地不适合动屋子，我瞧啊，对瓦缝儿踩地面，凑合住两月，墙先不抹，等春天日头好，石灰一天就能干透。”
“有道理。”
“这是李兰娣，早年跟她爹做泥瓦匠打下手，附近大院儿住户也常找她。”
申雪：“嫂子要什么价儿，几天能完工？”
李兰娣：“不要钱，咱们邻居间互帮互助，就是我家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给五斤棒子面儿，天黑前就弄完了。”
“三斤。”
“！！！”小媳妇年龄不大，砍价挺狠。
“五斤，老鼠洞封严实，蜘蛛网也扫干净。”
“行。”
李兰娣从外院家里扛来木梯和工具，石锤头，木瓦刀，叮铃咣啷往地上一放就开始忙活。
朗奶奶说：“你别看屋小，但是聚气，煤球炉子烘热，肯定暖和。”
咚咚咚脚步匆匆。
“副食店来了半扇儿猪肉！！！”
清脆的声音一喊，只见几个屋的门帘儿晃动，就有人影嗖嗖嗖飞奔出去。
申雪还没反应过来，一团和气的朗奶奶麻溜地不见了踪影，倒是李兰娣铺泥叠瓦不动如山。
“嫂子你不去看看？”
“嗐，二两肉吃嘴里，不如十个窝窝头，我家那俩小子，肠胃就是破口袋，睁眼喊饥，闭眼喊饿……”
“你找谁呀？”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张伟刚进大门就被拦住。
李兰娣站在梯子上望了望：“羊妞儿，那是你张伟哥，今天刚搬来的。”
张伟进来，身后跟个10岁左右的小女孩，麻花辫，厚棉衣，脸庞上皴两团红苹果，正好奇的打量他们。
“嫂子帮咱们收拾，晚上就弄好了。”
张伟点点头：“那我再请一天假，待会去看家具。”
“好。”
小女孩儿诧异地问：“你们住飞飞姐家啊？”
“说什么呢！”李兰娣打断：“开大会不是说过不准再提，小孩子不懂事儿你俩别介意。”
申雪接着说：“没事，我们先走了，明天过来搬家。”
“得咧，放心吧保准不耽误你们功夫，新锁头也别挂，我用树杈插门鼻儿，免得被人顺走。”
“谢谢嫂子。”
张伟申雪离去后，小女孩绷着小脸不说话，李兰娣就逗她：“咱们大院就你放学早，还天天盯着副食店，人家买肉又不会给你吃。”
小姑娘这才有了笑模样，窃喜道：“我能闻闻味儿，炖肉可香了。”
李兰娣哈哈大笑：“今天可闻不着，他们留着冬至包饺子呢！”
“啊？？？”
看守所侧门，张伟出来递过一沓钱票和件略小的军大衣：“穿上吧。”
三五十块和票证放小挎包，申雪闻了闻衣服皱着眉头：“一股子烟味儿。”
“还得谢谢原来小子的几盒烟，妥妥硬通货，要不然也换不来工业票，照相吗？”
“不照，我想洗澡。”
“有澡票……”两人商量着骑车走远。
这时朝内市场的货架上，肉蛋蔬菜和水果卖的七七八八，可排队的人群不减分毫。
张伟和申雪穿过熙熙攘攘的菜篮子、网兜、玻璃瓶，来到豆制品柜台 ：“二姐我们领证了，房子在炮局胡同88号院，自行车再借我一天，明天搬家。”
原本站的腰酸背痛，疲惫不堪的张芳听见消息笑的特别开心：“哎呦太好了，你俩等我下班，晚上一起回家吃饭。”
“不用了，我们去收拾东西，脸盆暖壶什么的你也别买了，申雪家里有。”
“那哪儿行啊？这结婚得有个新物件儿。”
“东西又没坏，能用就行，明晚我把自行车给你送回来。”
俩人费劲扒拉又挤了出去，张芳高兴的称豆腐，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旁边的顾客还出言肯定：“这年轻人是好样的，要坚持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
“嗯，结了婚就是大人了。”
这半下午东奔西跑，自行车踩成风火轮儿，终于在天擦黑人家下班前，把申雪的粮食供应转移证明，交给了她原来的街道。
两个人喝了一肚子冷风，申雪安抚：“阿张今天辛苦，我那儿还有俩鸡蛋，汆个汤给你补一补。”
“哼。”
“哎呀，还给你矫情上了？”
“你抽空学学这种车。”
“学毛线，我等着开车，再说了女生骑车载你好意思啊？”
“咱俩都穿的跟狗熊一样，有区别吗？”
“你这人！”
申雪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快到他们院子，里边吵吵嚷嚷还亮着灯，没错，亮着灯。
以铁公鸡著称的几家，为了你用多，我用少的水费都能掰扯半天，今天居然开了院子里的公用大灯！
“申雪回来啦……”
门口的人不仅朝他们行注目礼，而且迅速让出了条通行小道。
申雪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低声说：“要是待会儿打起来，我先跑，你断后。”
张伟：“……”
院子里的情形也不乐观，乌泱乌泱站了几十号人。
怎么，吃饱了没事儿干，来这儿报团取暖？
“雪丫头小伟快过来，马副厂长，张伟是炮局看守所的公安同志。”老朱婶也在呢，语气欣喜的给大伙儿介绍。
马副厂长戴眼镜，别钢笔，文质彬彬，张伟上前握手寒暄，屋檐下摆着桌凳和炭盆，茶水还有好几杯。
申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不但有地毯厂的厂长，主任，保卫科，后勤处，几个车间都有人在。
没办法，厂子虽然小，一半儿是领导。
老朱婶凑到身边，拽了拽她的胳膊：“雪丫头，你们结婚证领完了吧，是不是要搬到张伟单位去住啊？”
申雪：“哦对，那边有房子，我们明天就搬过去，嗯，马副厂长，各位领导，我母亲和我作为地毯厂曾经的工人，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得到了极大的帮助，虽然我结婚了，将要离开这里，但是我的心永远和厂里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这间屋子原本就属于厂里，我一定打扫干净，完完整整的还给地毯厂。”
“啪啪啪啪啪啪啪……”
马副厂长带头鼓掌：“申雪同志的思想觉悟很正确，我们也需要这样的态度去维护国有资产，住房问题一直是我们后勤保障工作的重中之重，可是不管怎样都要遵循规章制度，更不能耽误生产进度啊，今天先到这里，大家明天还要上班，都散了吧。”
“那这间屋子？”
马副厂长：“关于分房安排，我们开会再讨论，一定给大家满意答复。”
“别了厂长，我家排队都等了10年，要不先给我家吧。”
“凭什么，俺家人口多，四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呢！”
“我跟媳妇儿住在村里，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走路上班，前年还大病了一场，就想在厂里有个落脚的地方……”
主任两手挥着：“大家静一静，我们知道大家的情况，也要体谅我们当领导的难处。”
“下午收礼不挺干脆的。”
那位主任截然变色：“谁说的？刚才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院子里变得鸦雀无声，湿冷的雾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凝聚成型，申雪仿佛听到了蟋蟀的叫声。
就在这时候，马副厂长猛的拍向桌子，满脸严肃的看向大家。
“明天大礼堂，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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