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禾禾!大事不好啦!”
地上放着搪瓷盆,苏禾捏着衣服正在往绳子上搭,突然传来尖锐的声音,猝不及防被吓一跳,手心的衣服没捏紧,眼看着就要掉了,苏禾快速反应过来,手腕一扭,紧紧抓住衣裳,然后慢条斯理地晾好。
苏梨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以为会看见堂妹惊慌失色的样子。没想到门一推开,完全意料之外。
堂妹没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不安,人家正在慢吞吞地晾衣服呢!
苏梨:???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衣服啥时候不能洗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搞这些!
难道是堂妹还不知道外面的谣言?
苏梨激动地拍拍胸膛,看来,拯救堂妹的重任要交给我了!
苏禾刚搭完一件衣服,发觉自从门推开后半天没声音了。她困惑地扭头望去,只见一位中等身高,有点胖胖的女生,昂着头、挺着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往前。圆圆的肉乎乎的脸蛋上是严肃的表情。
苏禾:……
梨子姐这又是脑补了什么啊!
不过按照惯例来讲,梨子姐哪天不奇奇怪怪的才有问题。
算了。
累了。
不想听。
摆烂三连。
除了有关吃的,其余都能往后稍一稍。
苏禾转过身,慢吞吞拿起衣裳,再慢吞吞举起来,最后慢吞吞地搭在绳子上。
“太阳快落下去了,也不知道衣服能不能晾干。”苏禾嘴里嘟嘟囔囔的,手里的活却半点没耽误。
“啊?啊!?啊!!!”
刚才她扭头了吧!
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怎么如此淡定,一点都不着急,还在慢悠悠地搞她那破衣服。
难道那些衣服里藏着小秘密?
总不可能是她年纪大了吧!
已经开始到了看不懂年轻人行为动作的年龄了?
可她仅仅只比堂妹大两岁。
是两岁,不是二十岁啊!
苏梨看不过去了,两步合一步的快速跑过去,三下五除二地把搪瓷盆里剩下的衣服晾完。
然后一手拎着盆子,一手死死抓着苏禾,把她拽离晾衣绳附近。
苏禾搭完手里这件,刚想拿下一件时,手却摸个空。低头一瞧,连盆带衣服消失了。人还懵着,旁边传来一股力,身体被撞的一个踉跄。
将将站稳脚步,手腕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苏禾下意识想反击,猛然想到她已经不在末世了,而这边的人太脆皮,顶不住她一击。
于是悄悄收回手,保持这个姿势,顺从地被苏梨拉着,噔噔噔跟着她走。
苏梨同万佩兰一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幸运地逃过一劫。
廊檐下,阴凉处。
苏梨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一脸愁容,嘴里噼里啪啦念着,跟机关枪似的突突往外射。
“禾禾!你咋一点不着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传疯了!”
“你胆子咋这么大!也不看看是什么,啥活都敢接!现在好多队员都知道大队留下的麦种子发霉了,霉就霉了呗,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你上前凑什么热闹!”
苏梨急得眼睛都红了,内心火烧火燎的,头发恨不得竖起来。
苏梨是真不明白了,平常多乖巧可爱啊!怎么突然间晕头转向了呢?
种子这事儿是她们能碰的吗?
往大了说,是公社书记要操心的;往小了说,也该是生产大队所有干部需要关心的。
跟她一个队员、学生有什么关系。
饿肚子的又不止她们,吃不饱的也不止她们。
想到这,苏梨心里悄悄对堂伯说声抱歉。不是她冷血无情,不念及亲戚关系,而是五根手指也有长有短,亲戚之间也有亲有疏。
苏梨只盼着禾禾能好好地,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
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难听到她听了心里揪着疼,连带着有点影响禾禾的名声了。
要知道,农村里格外看重一个人的名声,名声差的嫁娶都是个难事。
苏梨的心不大,只能装得下亲近的人。她不管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想苏禾嫁个好人家,幸福地过一辈子。
苏禾听着听着,感觉站得有点累,自己又去搬了个椅子,靠着椅背躺着,脖子梗在横梁上,一上一下地滚动。
硌着硌着,又疼又爽。
眼瞧着梨子姐原地直蹦,愈发焦躁不安,害怕她一下子撅过去,苏禾便逗她。
“梨子姐,你看我,我个子也挺高的。”说着说着,两条腿笔直地朝她伸出来,直溜溜立在空中。
苏梨:……
一口气哽在心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她这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好家伙!
她在那边伸了两条腿出来,咋滴!显摆你腿长啊!
火气蹭蹭往上涨,正要发火时,余光瞥见苏禾眼底的笑意。苏梨瞬间明白了,原来是逗我玩呢!
皇帝不急太监急。
当事人还有闲心闹着玩,她一阵急赤白脸干嘛呢!
苏梨坦然了,打了下苏禾挡道的腿,自个也找了把椅子,并排放在一起,顺势躺下了。
白云在蔚蓝的天空中轻盈地飘浮,不断变换形状。一会儿是小狗,一会儿是小马。廊下太阳被遮了大半,不是很燥热,微风拂过脸颊。
一时间无人说话,正是惬意。
苏禾收回碍事的腿,仰头看了会天上云,发觉没意思,于是闭上眼睛享受片刻安然。
苏梨身体躺平了,心里却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眉头皱一下,松一下,纠结得不行。
她左想右想都放不下,“嗖”一下,脖子扭到右边。
怕自己看到苏禾平淡的样子,苏禾不在意,反而先把自己气死了,苏梨闭着眼睛说。
“禾禾,你知不知道外面说你和堂伯沆瀣一气,故意把麦种弄发霉,就为了把今年的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攥到自家人手里。”
“她们还嘲笑你,说你眼高手低,才上了一个月的高中,就敢说自己能治发霉的麦种。大家都等着你摔下来,好把责任推你身上,让你和堂伯来掏买种子的钱。”
“你家是有多少钱啊!敢接下这活儿!”
半天没声音,苏禾差点睡着了,又被梨子姐越来越高亢嘹亮的声音吵醒了,苏禾含糊不清道:“知道啊,你信吗?”
刚从两个婶子那听说了,比你还早一步呢!
苏梨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信!”
话音刚落,转而又道:“可是光我不信有啥用,有的是人相信啊!”
“梨子姐,万一我真能救活麦种呢?”
苏梨声音再次提高一个度,“啥!你真能搞!”
顿时,她躺不下去了。
噌的一下坐起来,抓着苏禾的肩膀使劲摇晃,激动地问:“真的吗?真的吗?不是骗我的吧!”
“放……放开我,”苏禾感觉两个肩膀不是自己的了,用力扯下苏梨的手,晕乎乎地说:“真的。”
太疼了,看来饭是真的没白吃,这手劲也太大了。
“好!那太好了!”苏梨高兴的双手一拍。
“既然这样,先让她们蹦跶着,等种子治好后,啪啪打她们的脸。现在说的有多高兴,以后打得有多疼。”
苏梨顿时心不疼了,看花是花,看树是树。刚才她慌慌张张跑过来时,路过的狗都要踢一脚。
苏禾嘱咐她一句,“先别宣扬出去,让子弹飞一会,看看能炸出去什么牛鬼蛇神。”
“嗐,这我知道,你放心,我嘴最严实了。”苏梨打包票,“对了,什么牛鬼蛇神啊?”
苏禾:……
听你保证完,我更不放心了。
算了。
就这样吧。
无所谓了。
解释道:“我怀疑麦种发霉不是意外,可能有人故意做局。”
苏梨:?!!!
谁这么缺德啊!
粮食是能拿来随便胡搞瞎搞的吗?
苏梨刚缓和下去的心情,瞬间再次喷发。
“缺德玩意!他是忘了那几年荒灾了吗?饿死的是没他娘,还是没他爹啊!敢拿粮食当儿戏,咒他生孩子没□□,他自己烂□□!”
“禾禾,你放心,这次我打死都不说,一定不会扰乱你们的计划。你们一定要抓住幕后黑手,到时候给他剃阴阳头,扔烂菜叶子,砸臭鸡蛋……算了,鸡蛋很珍贵,不会放到臭的,砸他浪费了。”
“把他送去劳改,去最艰苦的地方,让他种粮食,种到死!”
“噗,”苏禾没忍住笑了一声,梨子姐愤怒到极点也没昏了头。
笑完之后,内心涌上一股酸涩感。
实在是如今整个国家生产力跟不上,计划经济下,生活物资都需要通过票证获取。想买东西光有钱也不行,更何况农村还没啥来钱的途径。
“行,听你的。”
“禾禾,你们有怀疑的人吗?我觉得像姓万的,他一向不服咱堂伯,总是和堂伯作对,堂伯说往东走,他一定要往西走。”
苏禾摇头否认,“没有,现在没有怀疑的人。”
“堂伯并不知道我能治好种子,他只是单纯的病急乱投医,请我试上一试,看能不能治好。”
“况且,堂伯特意选择杀猪那天送,选的还是大家都在家里吃午饭的时间点。就是为了避开人,怕给我招麻烦,如今却发现,这麻烦不请自来啊!”
苏梨恍然大悟,“一定是有人盯着,他猜到堂伯一定会找你帮忙,然后安排这场大戏!”
苏禾两手一摊,“谁知道呢?他断定我救不活种子,我却偏偏不如他所愿。”
如果是原主,他这计谋一定不会失败。
原主看在亲戚的份上,不会拒绝堂伯的请求,而这恰恰落在陷阱里。
到时候,种子救不活,生产大队里谣言四起,这锅他们不背也得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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