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自从张永春亲自带着布上老夏家请姜玉帮他做衬衫开始，就给姜玉打开了一条来自各大干部们的门路——这是一条非同寻常的门路，比起普通人，干部们领着国家的补贴工资并不缺钱花，他们还能拿到更多的布票，往往都是去供销社买衣服。
而这一切，正是由于夏有福跟张永春身为大队干部，时常要去公社开会，俩人又都是白水大队出来的，齐齐换上一身新衬衫。这是很扎眼的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就能发现，在惊艳羡慕过后，很快又多了两个书记托夏有福带着布料跟手工费找到了姜玉，其中一个就是南屿大队的刘书记。
姜玉照例是上午跟着程冬妍去林子割猪草，中午吃过午饭就留在家里做衣服，大把的时间意味着更高的效率，更快的速度，她只用了一天就把两个大队书记的衬衫做好，让他们又成为了行走的广告，带来了更多的来自干部的客源。
姜玉在仅仅一周的时间内，就挣到了12元的手工费，这已经能抵得上孙兰花在自留地里累死累活的耕种一个月，或者夏成则早出晚归的干上十一二天，而她在挣钱的同时，并没有落下本该属于她的活儿——割猪草、喂猪，一天挣3到4工分，一队去年1工分约合1毛5，一周同样能挣4元左右，挣了快20元，成了家中仅次于夏有福的存在。
姜玉一下子就在老夏家挺起了腰杆，而这一切并不是来自于夏成则的偏爱，是她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得到了全家人的尊重。
不仅是孙兰花肯拿正眼瞧她，就连不在一个屋檐底下的夏成鑫、夏成才都不再像姜小玉刚嫁进门时的虚假客套，而要真切热情得多了，当然这种热情里又透出了几分敬畏，虽然这敬畏一半源自夏成则，一半源自未见踪影的崭新衣裤。
“嫂子！我今天穿这身新衣服去学校，全班人都围着我问是哪儿买的呢！”夏成媛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一反她往日的文静。
“我在屋里。”姜玉的声音从她房间里传来，还伴随着熟悉的缝纫机声。
夏成媛把包往堂屋的条凳上一丢，拉着同桌兼好朋友刘晓丽一块进了屋，“嫂子，这是我同学刘晓丽。晓丽，这是我大嫂，就是她给我做的衣服。”
夏成媛上身穿着一件米色为底、遍布深蓝碎花的宽松上衣，稍显宽松的中袖，并不太低的领口恰到好处的露出清晰的锁骨，腰部往上一掌的位置做了收腰处理，下方是略大一圈的褶皱衣摆，搭配一条同样是深蓝色的七分直筒裤，显得腰细腿长不说，看着还白了不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青春洋溢的味道。
在这之前，夏成媛是朴素的、是成熟的，总是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一成不变的灰、蓝、白色上衣和黑、蓝色裤子。
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皮肤微黑的夏成媛，就变得像城里姑娘一样洋气了。
哦不，城里姑娘都不如她洋气。
刚踏进公社高中的大门，就吸引来全校女生的注意力，害羞的女生只敢偷偷地看她，大胆的将她堵在路上，问她的衣服在哪儿买。
她们一听说衣服不是买的，而是自家嫂子做的，不仅不失望反而更兴奋了。
毕竟这么好看的衣服，要是在百货商店里卖，一件少说也要十元钱，但要是自家手工做的，顶多手工费贵些，总不至于要太多的钱，比起去店里买，更多了几分希望。
家境较为富裕的刘晓丽，母亲是大队的小学教师，除掉满勤工分外每月还能领10元补贴，父亲是大队书记，同样能领补贴，再加上家里只有一对姐弟，算是南屿大队里拔尖儿的富户，在生活必要需求外，已经开始了对美的追求。
刘晓丽一看到夏成媛的衣服，惊为天人，非要拉着她带自己回家，就算拿不出钱来，也先在姜玉那里留下衣服尺寸，等她回家找父母摸一摸，再拿钱拿票去买布。
这不，夏成媛拗不过她，还是将刘晓丽带回了家。
反正南屿大队与白水大队相邻，并不算远，等量完了尺寸再跑回家也完全来得及。
“小玉姐，你能给我做一身像成媛这样的衣服吗？手工费要多少？布票要多少？我今天一见，连魂儿都要飞走了，完全没心思上课，就想着小玉姐做的漂亮衣服了。我敢说全班女生都想要。”刘晓丽也是不怕生的，头一回见姜玉，就蹭到她面前，一口一个姐地叫起来了。
夏成媛两手放在身后，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晓丽非要跟着我回来，说要让你给她量一量尺寸。”
“小玉姐，是我缠着成媛，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怪她。”刘晓丽拍着胸口说，“今年过年我从好几个亲戚手里领了三元七角的压岁钱，再预支明年的压岁钱，应该就能凑到一套新衣服了。所以我才要来让小玉姐量量尺寸，免得回家不知道找爸妈要多少布票。”
刘晓丽是个有大主意的人，父母又都念过书，从没在物质上亏待过她，把她养成了开朗又大方的性子，再加上穿着整洁得体，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朝着太阳开放的向日葵，散发着勃勃生机，令人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姜玉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夏成媛的这个同学。
“好啊，我来帮你量一量。”她站起身，拿着软尺，就在刘晓丽身上比划起来。
“七尺布，你皮肤白，又比成媛丰润一些，适合浅色的衣服，比如白色、米色、浅黄色、浅蓝色等等，裤子的话要看你挑什么颜色的上衣布料，不同的上衣需要不同色的裤子来配。不然这样，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布票跟钱交给我，等我下回去供销社，帮你挑布做一身，怎么样？”姜玉乜着眼睛看她。
刘晓丽不解思索地说，“好啊，那就要麻烦小玉姐了，我也怕挑不好。加上手工费要多少钱？”
“一件衣服两元手工费，你是成媛的同学，又是学生，我给你打个折，上下一共三元，一尺棉布约根据料子和花色的不同价格在3到6毛，折中来算就三块五，你给我七块五外加七市尺布票就成。”姜玉飞快转动脑瓜，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她的陪嫁布料还有三块，一是米白色格子布料，一是黄色间杂红色碎花布料，不管是哪一块布票都适合皮肤白皙的刘晓丽，再加上给夏成媛做裤子的深蓝料子还剩一半，整套下来，她净赚七块五。
光是想想，姜玉就美得冒泡。
“这么便宜！”刘晓丽激动地拉起姜玉的手，“那我只要找我爸爸预支明年的压岁钱，就可以买上一套漂漂亮亮的衣服了！小玉姐，我要多久才能穿上这身衣服！我迫不及待想要叫我爸爸妈妈看到了！”
“你给我五天时间。”
“五天？！”
太过令人吃惊的答案，让刘晓丽有些呆住。
“你觉得太慢了？”
“不不，小玉姐，你不用赶得。”刘晓丽怕姜玉做的速度太快而不完美，她想要的是一身漂亮的没有瑕疵的衣服，速度稍微慢一些并不要紧。
“你放心吧，我一定做的美美的。而且款式跟成媛的还不一样。”姜玉反手握住刘晓丽的手，自信飞扬地说。
“那好，我今晚就回家找我爸爸要钱，明天让成媛给你！”刘晓丽激动地说完，就听到堂屋挂钟的提示音，她一下子跳起来，匆匆忙忙地说，“六点了，我要赶紧回去，不然天就黑了！小玉姐再见，成媛明天见！”
刘晓丽一走，姜玉忍不住捏了捏夏成媛的脸，笑眯眯地说：“以后要还有晓丽这样的同学，不要担心我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尽管往家里带。你每带回来一个同学，我就奖励你两毛钱！”
夏成媛嘴巴微张，“两毛？”
这是一笔巨款了。
她过年也才能拿不到两块的压岁钱呢。
“没错！就是两毛，所以你要多多发掘家境富裕的同学。对了，不止是女生，男生也可以。男生的钱还更好挣呢。”姜玉说的眉飞色舞，连一贯成熟稳重的夏成媛都觉得心情激荡，恨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些，她好去学校问问有没人要做衣服。
高二了，她要买新的笔记本和复习资料，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学习，争取在今年的工农兵大学生笔试选拔里出线，凭借她爸、她哥在部队和村里的出众表现，她很有可能被选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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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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