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每家都有一块自留地,但都不太大。
挣不够工分的人变着花样在自留地里种吃的,什么红薯芋头土豆,怎么吃饱怎么种,或是劳力多的家庭,不缺自留地里几斤吃的,会种些好卖钱的蔬菜瓜果,等到收成了,送去镇上供销社换些钱。
老夏家有个大队副书记,除了工分算满勤外,每月还能拿15元补贴,老三成规每隔三月往家里寄20元,再加上夏成则事事身先力行,总拿满工分不说,还领着队里种下大片粮食,每工分都比隔壁队多一毛。
就光靠男人,老夏家就能过上好日子,这自留地就空出来种些好卖钱的东西。
西红柿价钱并不高,但胜在种植时间短,特别是到了夏天,酸甜可口,城里的人爱吃,供销社的收购价一斤三分五,趁着夏天种两茬,不出意外卖上四十元钱,能顶夏有福三个月补贴。
孙兰花很宝贝这块自留地,照顾它就像照顾孩子,不同的季节种不同的东西,浇水施肥除草,不给自留地喘气的时间,一年四季长着作物,光靠这块地,全年能挣上百元,顶一个壮劳力。
按理说,老夏家的光景应该很好,但事实上,却是从老三成规参了军以后才算是好了起来,往前数几年,又要帮衬死了弟媳妇的弟弟家,又要接济大队里劳力弱到快吃不上饭的社员,日子过的紧巴巴,孙兰花没少抱怨夏有福死心眼。
如今全家齐出力,日子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姜玉没干过农活,但她聪明机敏又不怕吃苦,头上戴着草帽,脖子上搭一条防晒的湿毛巾,跟在孙兰花身边学了不到半小时,就能熟练地采摘西红柿。
婆媳二人花不到三小时,西红柿装满了带来的四个筐。
孙兰花干了一辈子农活,身强体壮,四十来岁的人了,挑上两筐西红柿不在话下。
她走了几米没看到姜玉跟上,回头叫:“咋还不走?把这些送回家,我还得挑去镇上卖咧。”
姜玉尝试着挑担。
但两头近百斤重的竹筐压得她连腰背都挺不起来。
竹筐摇摇晃晃,最后还是落在地上。
“放那,就放那,你还是别挑了,我怕你把我千辛万苦种出来的西红柿给颠烂了。这东西烂了就卖不上价!你休息一会,去割猪草算了,我先回家一趟,过会再来挑。”孙兰花叹了口气,知道她这媳妇细皮嫩肉,干不得重活,嘟囔着说,“真是小姐的身体丫鬟的命。”
“那东西放这,会不会丢?”姜玉有些不放心。
好歹是她摘了快三个小时的成果。
“乡里乡亲的谁会拿这个。”孙兰花挑着担子走了。
她个头不高,挑担子却又稳又快。
姜玉心中赞叹农民的踏实努力,也不由得打起精神,用两块兜竹筐的破布盖住西红柿,边活动揉捏着酸胀的胳膊,边朝生产队的饲养室走去。
她得去拿镰刀和背篓。
————
在张永春和夏有福的带领下,白水村平整一些的土地都垦成了农田,想要割猪草,就必须到村外头的荒山野林去,在那里有割不完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离白水村不算远,姜玉的脚程走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几个年纪比孙兰花还大的阿婆弯着腰,薅住一把野草随手一割,边走边将野草丢进背篓,做过千百遍的动作利索的没有一丝冗赘,在她们微弯的背上,竹筐已攒了大半筐。
“这没草给你割了,换个地儿吧。”一个阿婆直起腰,敲了敲僵硬的快要弯不下去的腰背,正好看到了站在土路边打量的姜玉,大声地说。
“这还有一大片呢。”
“我们仨一人要割三十斤,把这一片割秃了也没一百斤。年轻娃娃腿脚好,就不要跟我们老婆子抢了。喏,你往后走几百米,林子里有溪,沿溪的猪草长得又水又密,你随便一割就有几十斤。”好心的阿婆指路道。
“进了林子,注意脚下,别踩着蛇!”另一个阿婆吆喝着说。
蛇?
姜玉被说的有些紧张。
她捡了根树枝,边敲打边走,地上石头泥坑不少,还有杂草灌木挡着视线,稍不留神就容易踩崴了脚,也难怪年纪大的老人不爱往里头走。
姜玉走了十来分钟,就看到一条细细的溪流从林子后面蜿蜒穿过,沿途河岸长满了高高低低的杂草,其中就有不少阿婆们竹筐里的那种野草。
她左手戴手套,右手握镰刀,学着阿婆的动作姿势,半弯着腰边割草边往后背篓里丢,就这么走了二三十米,也割了半背篓的猪草,正要休息一会,就听到前方传来谩骂声。
“妈了个巴子,你跑什么跑!”
“就当是行行好,给老子吃一口荤腥吧!”
“都快一个月没吃上肉了!再这么折腾下去,给人看见了还不得把老子抓去批斗大会上批一顿!”
现在不是农忙时节,身体没病痛的男人都要去修大寨,张贵全借口肚子疼半路偷溜,打算趁着没人看管,偷偷跑到野林子后面的清水河里捞一尾鱼。
但他没有工具,只挑了一根树枝,没章法地在水里乱捅。
捅了有半小时,还一条鱼没逮着。
张贵全气的踢了一脚水,溅的自己一头一身。
“肉吃不上,鱼也抓不着,上工天天被人举报开小差,儿子还找不到媳妇,我张贵全这是啥命啊!老天,你开开眼!好歹让我做成一个事吧!”张贵全心里憋慌,又怂的不敢大喊,只能在水里乱搅和,把自己弄得像头落汤鸡。
湿都湿了,干脆洗个澡。
张贵全刚脱掉上衣,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扭头,看见个女人身影急急忙忙地躲到树后。
“谁?别躲着像个缩头乌龟!大爷们儿洗澡有啥好看的,要不下来一起洗?”张贵全恶里恶气地说着,快速向岸上移动。
树后探出来一张脸。
瞧瞧那张花一样的脸蛋儿,胸口鼓鼓,腰肢细细,不正老夏家的新媳妇,姜家骚里骚气的漂亮闺女?叫什么玉来着?
哦!姜小玉!
“你跑这干啥?”
“这话该我问你,你跑这干什么?”
姜玉往边上踏出一步,冷冷地说。
多亏了他自报家门,不然姜玉掉头走了。
现在……哼!别怪她不客气!
要不是张贵全品行不端,对貌美儿媳动了歪心思,原著里的原主也不能落得那种凄凉下场。后文虽没详细交代,但张家白日里大门紧闭,姜小玉更是连门也不出了!
村里人都说,这是给父子俩当媳妇,没脸出门。
只是原著姜小玉心高气傲,嫁给痴傻的张荣祖半点不甘心,又怎容得下这种事?
怕是被关在家里,成了父子俩的禁脔。
就是不死,也迟早要疯。
“我来洗个澡,咋地?你要看我洗澡吗?”张贵全下意识把手里的木枝扔了,没了物证,又没真逮着鱼,就算姜小玉告他的状,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他一脸得意。
“你要干啥?”张贵全站在溪水跟土地的交接处,看着姜玉放下背篓,手里握着镰刀一步步地朝他——不对,朝距离他三四米远的溪水走来。
她在岸边脱了鞋,走到水里弄湿了半边身体,再猛地一叫:“来人呐,有人耍流氓啊!张贵全这个流氓偷看我洗澡啊!有没有人,快点来抓流氓啊!别给他跑了!”
姜玉喊完,三两步踩上岸,穿了鞋子就跳到草丛里,躲在树后,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惶恐模样,尖声地喊:“你不要过来!来人救命啊!这里有人耍流氓——”
百米外就有几个老阿婆,身体健朗,耳聪目明,肯定能够听到动静,再不济手里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镰刀,怕他个球!
姜玉见张贵全面目狰狞地要朝她扑来,连忙挥舞起镰刀,等张贵全退缩了,才掉头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生怕外面的阿婆听不见。
跑了二三十米,张贵全追上来了!
他一把抓住姜玉的肩膀,咆哮道:“你闭嘴!我啥时候耍流氓!我们俩明明隔了五六米!你冤枉我!”
姜玉一巴掌甩他脸上,打的张贵全偏了脸。
他显然被打蒙了,有片刻回不来神。
“我男人是生产队队长,我公公是大队副书记,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我耍流氓!你再敢靠近一步,我手里的镰刀就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姜玉忙后退了两步,举着镰刀,抖着声音喊。
要不是自己是被冤枉的对象,张贵全还真的要信了姜小玉的话!
见鬼的!她发什么神经?!
张贵全吓得要死,他知道附近有人割猪草,生怕把那些人引过来,也顾不上肢体接触,伸长手臂就去捂姜玉的嘴。
她皮肤光滑温热,张贵全刚一碰到姜玉湿润的嘴唇,心里就是一荡,“再嚎就把人叫来了!你他/妈的想害死老子啊?无端端污蔑我耍流氓?信不信老子真耍个流氓给——”
“你干啥!快放手!”
十几二十米外,女青年大声地呵斥。
与此同时,姜玉一脚踹向张贵全裆部。
张贵全惨叫一声,痛得脸色骤变,捂着下/体跪倒在地上。
“你……你……你到底要干……干什么……”
“不干什么,谁叫你耍流氓。”姜玉说完,立马捂着脸哭起来。
“你没事吧?他——张贵全有没怎么你?”好巧不巧,来人正是程冬妍,她在附近割猪草,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凑近了才发现是队里的张贵全。
她扶起浑身湿透的姜玉,又看向衣衫不整的张贵全,愤怒地说:“亏你还是个当爸的人,怎么能对跟你儿子一样年纪的女社员动手!简直禽兽不如!”
说完,程冬妍气不过,还呸了一口。
此时,几个割草的阿婆也走到林子口。
“发生了啥事儿?刚才听到有人叫——”
阿婆们看到眼下情形,忍不住面面相觑。
她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都新社会了,还有人敢大白天耍流氓。
“你们哪个队的,我去叫人!”
“白水大队第一生产队,叫夏队长快来,他媳妇给人欺负了!”
程冬妍气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等着!我就去!”
腿脚最利落的阿婆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
姜玉扑在程冬妍的肩膀上,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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