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凤顶着诸多目光,紧张地吞了口唾沫,这才接着说:“我本来就,就怀疑刘庆有些来历不明的钱财,因为…因为他追求小荷,对我家出手十分阔绰。那天晚上,我见他往后山走,还以为…以为他是在山上寻摸了什么宝贝,要趁夜挖出来。”
“有可能啊…咱们这么多山推了,难道就没有什么宝贝?!”
“肯定是刘庆贪了!”
“还有刘宝华这个老蛀虫!”
群情激奋,立马有人又忍不住插话了,被人扬手又制止,“大家先别吵!”
蒋凤继续讲述:“看到他往后山去,于是我也跟了上去,我怕被他发现特地落后十几分钟才过去,躲在一处角落,我亲眼看着刘庆用锹松散山沿边的土,又用锯子锯了几下树枝。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知道他啥宝贝都没挖出来,还有点生气。”
“……第二天萧山兴正是在那一处跌下去,我一下全都明白了,我害怕得很,回到家里关上门一屁股坐在这地上。小荷知道的,她问我发生了啥事,那天她来月事,就在家待了半天,没去上工。”
张小荷也回想起来了,附和道:“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山兴叔出事那天,裕安哥很伤心,我记得很清楚!我妈突然一改口风,叮嘱我跟我弟再见了刘庆要躲远一些。我还说我妈怎么突然变了呢!”
哭了半天才平复下来的张小军也表示,确实是听到蒋凤叮嘱他不要再跟着刘庆屁股后头,他又哭起来:“可是我没听,我还是跟着他,呜……我居然跟一个杀人犯一起喝酒吃饭……呃,我好怕…”
众人被他一打岔,反而消除了一些恐惧的情绪,只剩下脊背还发麻。蒋凤搂过张小军,给儿子擦了擦眼泪鼻涕,低声安慰着。
有人一直盯着角落里的刘宝华,见他神色大变,不由大声指出,“刘宝华也是帮凶!你们看他!明明就是知道刘庆害死了裕安他爸!”
“刘宝华你没人性!妙英婶刚说了,山兴叔小时候救过你,你竟然要伙同你侄子害他!”
“呸!”
“畜生!”
刘宝华挣扎着辩驳:“我也是刚刚才听你们说的!我也害怕这个侄子……”
话音未落,梁东河脱下鞋子砸他头上,劈头盖脸一通骂,把这些年刘宝华刘庆两叔侄干的缺德事都抖落了一遍,末了沉重的叹道:“是我害了山兴!”他忽然间老态尽显,看着已经恍惚的张妙英和萧映红母女,自责的说:“妹子,丫头,都怪我,怪我害了山兴……”
他把事情始末缓缓道来,事情要从老梁儿子受伤开始说起。儿子梁华民在工厂干活割伤大腿,老梁为手术费用焦头烂额之际,想到利用自己保管员的身份进到队里仓库偷拿东西周转,他把队里闲置的部分器材偷出来卖了,凑够了手术费用,儿子的腿得以保下。正当他打算用自己的工资采购器材给库房填补上的时候,刘宝华找上他,开门见山的表示老梁偷队上器材的事被他老婆迎春撞个正着。
“就因为这样,他俩胁迫我为他们打掩护,好配合偷拿队里的东西,粮食,化肥,钱!”
“就连向家这个五保户的口粮也贪了!”梁东河怒不可遏的指着刘宝华大骂畜生。这个五保户就一对残废的父子俩,老爹又瞎又聋,儿子在战场上伤了脑袋痴痴颠颠。生前被刘宝华他们克扣口粮,去的时候又被大火活活烧死。
“火灾发生后,我的良心受到巨大的谴责,每晚都梦到向家父子浑身烧焦,质问我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老梁抹脸,深吸了口长气接着说:“山兴找我喝酒,一时不察喝多了,我把这些事都告诉给了山兴,山兴也跟我说他之前也发现了刘庆贪队里东西,他本想举报,但是被刘宝华这个虚伪小人拉住。”
“刘宝华苦劝山兴放过刘庆,念在他初犯又是在他们眼皮底下长大的娃儿,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并承诺一定会让刘庆把贪的东西偷偷还给队里……”
老梁说着又气愤不过,脱下另一只鞋又兜头砸在刘宝华脸上,说道:“刘宝华和刘庆根本就是死性不改,萧山兴得知后也决心要去公社办举报,但是当时正是队里忙着改山运石的时候,山兴走不开便决定等忙完后再去公社办,哪想,竟是被这对叔侄暗害了!”
众人逼问刘宝华,蒋凤一把揪住打算偷溜的沈迎春的头发,使劲一扯,扯得沈迎春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其他人也把注意力转到地上趴着嚎哭的沈迎春身上,看着她这不打自招的模样,瞬间又咋呼了。
“看这婆娘!她还想畏罪潜逃…”
沈迎春被蒋凤揪住头发不放,哀求着看向围观众人,哭着驳斥:“不是,不是我们呀,都是刘庆他一个人干的!真不是我们!”
“宝华!你倒是说句话呀!”想从后院偷溜失败的她又试图往刘宝华那里趴,被秦玉芬一把冲上去踩住小腿。
“你们欺负我!欺负我们刘家没有孩子!还有没有天理……老天爷,谁来帮帮我啊?”
沈迎春被踩得一痛不由得破口大骂,哭喊不止。
“假惺惺!装什么装?”有妇女看不下去,走上前来又加上一脚,跟秦玉芬一起踩着沈迎春,大声道:“沈迎春是什么样的人,相信大伙儿心里有数!仗着自己丈夫是村里支书,平时尽拿鼻孔看人,三天两头地讽刺我们家生了儿子没用,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这个妇女生的儿子小时候生了病,身体不怎么好,读书也不太行,每天下地挣工分也只能挣个五六分,跟壮劳力完全不能比。这事被生不出孩子的沈迎春冷嘲热讽过无数次,现在说什么大家欺负她生不出儿子?
“还有,每回菜园子分菜,沈迎春都把好的先挑走…”有人接上,然后指了指刘宝华家附近几户,“你们说,沈迎春是不是每回把好菜都挑走,让你们都拿回去了?”
“整天巴结着沈迎春,给她拍马逢迎的,就指着她给你们捞点好处是吧?”
被指的几户妇人原本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热闹,冷不丁被指名道姓的说,脸色顿时变了,七嘴八舌的惊慌道:“我们没有!”
“都是沈迎春主动给我们的…”
“对,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一家这么人面兽心呀!”
这时候都快夜里十点了,有些人已经困得不行,嚷嚷道:“行了行了,等大队和公社的来人了,再审吧!困得不行,都回去睡去吧。”
“那把沈迎春也捆起来,”秦玉芬接话,问蒋凤,“还有绳子吗?拿过来呀。”
蒋凤终于放开沈迎春的头发,把手上揪下来的一小把头发丢掉,去拿了绳子来,几个妇女一起帮手,把挣扎扭动的沈迎春来了个五花大绑。
“行了,绑都绑上了,张家几个就留着看管他们,我们回去睡了。”已经有人往外走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大部队转移。
等大家散开,屋里就剩下被绑的刘宝华夫妻,梁东河,张家四口人还有秦玉芬,张妙英和萧映红。秦玉芬提议把两人的嘴也给堵上,“别让他们串口供!”
“玉芬说得对!小军你去找抹布袜子来,我给他们把嘴堵上!”蒋凤当即赞成,让小军去拿。
“蒋凤你敢!”沈迎春大喊,威胁道:“等公社把我们放了,我饶不了你们!还有你秦玉芬,让你踩我!”
蒋凤拿过袜子扯住沈迎春头发,往她嘴里使劲塞,一边道:“你等着坐牢吧!”
萧映红母女已经找了板凳坐好,不准备走了,另一头梁东河拿上抹布给刘宝华堵上,对屋里几人说:“你们进屋休息,我在这看着他们!”
秦玉芬和蒋凤对视两眼,蒋凤点点头,准备拉着儿女们去洗漱,让秦玉芬赶紧也回去休息,“今天的事多亏了你,玉芬,改天事了结了,我给你们家买点肉送去!”
“嗐,别说这些见外的话!”秦玉芬跟她摆手,又到张妙英萧映红身边安慰了几句,也走了。
蒋凤把儿女带到后院里打水洗脸,看着不中用的儿子和丈夫是悲从中来,“老张,遇到这点阵仗你就像个鹌鹑一样躲在一边,这个家你像个当家的样吗?”
张载强缩了缩脖子反驳道:“这家不是你在当吗?”
蒋凤气得把毛巾一把扔进盆里,水都溅出来,儿子张小军忙凑过来讨好,“妈,你真厉害,这家里还得有你!”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胆子再小也只能认了,忙揪着他耳朵道:“听你姐说你跟刘庆偷学着抽烟?有没有这回事儿?”
现在听到刘庆这两字就心里发毛的张小军,哆嗦着,忙说:“我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妈别提这人,我瘆得慌!”
蒋凤又何尝不是呢,没好气的挥手让父子俩一起到后房睡去,拉过一边沉默的闺女,叹着气道:“小荷,妈不该撮合你跟那人,妈后悔了,也不该拆散你和裕安,以后妈都不拦着你们了。”
张小荷笑起来,说:“你拦也拦不住!妈你帮我倒点儿热水,我端给妙英婶和映红姐洗洗。”
“行。”
张小荷端着一盆热水,拿着一条新毛巾出去,笑着和萧映红说:“映红姐,你跟婶洗洗脸,进我屋睡会儿吧。”
萧映红现在也不呛呛她了,也回了个笑,说谢谢。
“不用不用,我乐意着呢!”张小荷也高兴,招呼她们洗了个脸,又劝她们进屋去休息,“看着这种人渣还不够怄气的,婶儿,你们快进去,别在外头生气。”
这话倒是说得在理,萧映红把母亲扶起来,两个人跟着张小荷进了房间,看着给她们忙前忙后铺床拿被的张小荷,叹道:“谢谢你小荷,也要谢谢你妈,亏了你们才没有让这些混账畜生继续逍遥法外!”只要一想到自家分的钱都是经了刘庆这畜生的手,萧映红就忍不住恶心。
张小荷不好意思的摸摸辫子,忙点头,“我妈现在改了,她变好了,你们也别生她以前的气。”
“好了,我去陪我妈睡,婶儿,姐,你们早点休息,别多想,明天自然有公安来审他们,送他们挨枪子。”
张小荷替她们关好房门,走了。看着躺在床上流泪的母亲,萧映红叹息着把煤油灯拨息,也跟着躺上床,黑暗的房间里母女俩都流着泪,萧映红也是直到后半夜才模模糊糊睡着。
那边迟迟没等到家里人回来的萧安平,也只有关好大门栓,把堂屋的煤油灯调息了,带着明宝洗口洗脸睡了。
次日清晨,鸡叫声响起,各家各户都从床上爬起来,烧水做饭一顿忙。蒋凤做好了早饭,端给干坐一夜的梁东河,“老梁,你先吃点儿东西,我来看着他们。”
两人换了位置,老梁年纪大了,熬一宿也实在有些受不住,待会儿他还得配合录口供,可得养足精神。
很快,匆匆吃了早饭的各家各户又都集聚在张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队长还没回来,今天也不知道还上不上工了。”
“估计不上了吧?”
“队长还得配合上面调查,今天肯定没时间上工!”
“那敢情好!我这胳膊肿了两三天了,正好歇一歇。”
“公社办啥时候来人呐?”
“几点了?”
“…才六点,公社办都没上班呢!怎么也得等八点多钟才到得了。”
众人或站或坐,都翘首以盼,盼到天光大亮,终于在七点四十前等来了公社办的人,乌压压来了一群,车都开了两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大阵仗。
挤过围观的众人,周前进带着公社办的领导和派出所的公安同志进到屋里,大致讲述了事情经过,然后公安同志把刘宝华沈迎春押上车子带走,又把梁东河叫上车一并带过去问话。周前进也要陪着领导,他在上车走之前,大声嘱咐赵大力,“把人都集中到地里,照常上工,大力你盯着!”
这下算是没有热闹看了,还得去地里忙活,大家苦着脸跑回去拿工具去了。
体谅萧家是受害人,周前进又让张妙英和萧裕安请假,另外,萧裕安也还在派出所里没回。
一些人派出去搜查刘庆和刘宝华家里,刘庆不跟自己老娘妹妹一起住,刘庆妈现在才知道怎么回事,顿时跑到蒋凤门前哭天喊地的,蒋凤翻着白眼,把张妙英萧映红迎出来,大门一锁,拿上工具全家都往地里去了,把读书放假的张小军也一并带走,就让刘庆他妈哭去吧!
哭了半天没人看,大家都上工去了,刘庆妈哭哭啼啼又拉着刘庆妹妹往公社那边走。
萧安平做好了早饭,给明宝喂了,就抱着明宝坐门口等着,八点过了,萧映红和张妙英才回来。萧映红扶着张妙英坐下,自己饭都没吃,赶着去供销社上班,嘱咐道:“四弟,你在家看着点妈跟明宝。”
没有自行车,萧映红一路小跑着去,供销社每天七点就要上班,她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得给主任说明情况。
看着神色哀戚的张妙英,萧安平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萧父萧母一直十分恩爱,失去萧父的这近一年,萧母也眼看着老了,四十三岁就已经两鬓斑白。
张妙英不愿意吃饭,推过萧安平端来的碗,哑着声音道:“你不用管我,抱明宝进房里去。”
暗叹了口气,萧安平只能作罢,抱着明宝听话的进了卧房。
“奶奶哭…”明宝指着自己眼睛道。
“奶奶伤心。”萧安平把他放在床上,把本子撕下几张纸,跟明宝一起折纸玩,明宝投入进去就不再问了。
玩了两个钟头,明宝果然又说:“饿了,爸爸,我饿了。”
萧安平连忙安抚,出去把还剩的饼子热了拿给明宝,明宝还不知道自己妈妈不要他了,太小还没反应过来呢。
队里不产米粮,作主食就只有高粱和小麦,产量也都不是很高,家家户户基本都把这些磨成粉。现在每家都没收了自留地,吃的菜得等三五天左右才分一次,还得集体菜园子里有菜长出来才行。
明宝虽然馋嘴但是并不挑食,当然家里也没有让他挑食的条件,啃了点饼吃完,明宝又安静的玩着折纸玩具。看着这么乖巧听话又可爱的儿子,萧安平也觉得心里一阵软乎。
快中午的时候,大哥萧裕安骑自行车赶回来,又把张妙英带走去了公社办。家里一下子就只剩下萧安平父子俩,萧安平干脆不开火了,把早上还剩的东西垫了垫肚子,拿上自己房间抽屉里,领袖语录中夹着的十块钱到供销社去找二姐,顺便给明宝买点吃的。
大队怎么走原身还是很清楚的,他寻着原身记忆,抱着明宝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供销社比较小,可能就十多个平方。萧映红正忙着给人称东西,没看见他俩进来。
另一个长相俏皮可爱的姑娘走过来,欢迎他们进去,笑着说:“你是映红他弟吧?进来坐吧,我给你拿凳子。”
凳子拿来,萧映红恰好也忙完了,她擦擦手就走过来,问萧安平,“你怎么来了?妈呢?”
“大哥回来把妈一起接到公社办去了。”萧安平把明宝放在凳子上,回答道。
闻言,萧映红点了点头,又问他们吃了饭没?
萧安平说把早上剩的东西吃了,萧映红就给他介绍说旁边的姑娘叫赵佳甜。
“佳甜比你大不了一岁,你喊佳甜姐行,喊名字也行。”萧映红又忙给明宝买了点饼干,把钱交给赵佳甜收账。
“二姐,我带钱了。”萧安平把口袋里的大团结掏出来,说:“我也打算给明宝买点东西吃,他上午总是喊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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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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