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
王长菊比以往都醒得早，往窗外看去还是一片漆黑，睁着眼睛躺着床上，一想到旁边屋子里躺着她那出息的二儿子和旅长家的二儿媳，感觉被何心兰压了半辈子的憋屈感一扫而空，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呵”。睡着旁边的陈老头和因为二哥回家失去卧室而搬到老两口卧室打地铺的陈三妹硬是被吓得打了个哆嗦。陈老头睁开眼皮看了王长菊一眼，翻个身，嘟囔一句“什么毛病”。
王长菊越想这心里越是火热，索性就把王三妹喊起来，两人一起洗洗刷刷。陈三妹打个呵欠，“妈，这也太早了吧。”王长菊说：“听说城里人最爱干净了，更别说你二嫂家里还是干部家庭呢，等会儿妈还要去上工，现在就先把家里收拾一下，不然你二嫂看着不高兴可不好。你二哥也真是的，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王长菊嘴上抱怨，但脸上的笑容可没下去半分。
陈三妹稀奇的看她在村里都懒得出名的母亲，“妈，你对大嫂可不是这样的啊，还有你干嘛不叫我大嫂收拾啊，平时不都是大嫂做这些嘛。”
正在抹灶台的王长菊睨了一眼陈三妹，“说起这里头的门道啊，你还有得学呢，你大嫂娘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二嫂娘家又是个什么情况？你看你二嫂昨儿那一身，她手指头漏出来的一点都是顶顶好的东西了。再说了，你二哥的探亲假也就两周，就这十几天你好好表现，讨好一下你二嫂，装装样子就能得到的好处，傻子才不要呢。而且以后你二哥的前程，还不得靠靠亲家公啊。”
陈三妹一边出工不出力的扫地，一边顶嘴道：“妈，你以前可没这么稀奇二哥呢，还为二哥前程都考虑上了。”
王长菊出了灶屋心虚的左右看了一眼，院子里静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对你二哥不好了？而且你二哥好了，自然才有我们的好日子，就说说你想买的新头绳吧，没有你二哥寄回来的津贴，你想都别想，没门儿！”
陈三妹讨好的拉拉王长菊的袖子：“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就是不知道我这二嫂的性子大不大方了。周曼曼人虽然傻乎乎的倒是大方得很呢。”陈三妹说着朝隔壁周家院子的方向努努嘴。
王长菊一听这话就面色一沉，陈三妹心知不好，她妈最讨厌说别人说周家的好话了。王长菊一把扯开陈三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做你的事！”
陈前进虽然经历两日奔波才回到家，但还是按着在部队养成的作息准时睁开了眼。感受着身下床铺陌生的触感，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家里。扭头看向身边的新婚妻子，眉眼清秀。不知道曼曼长什么样子了，上次见她都是两年前了，小姑娘还是一脸懵懵懂懂的样子，嘴里含着送她的糖果、一字一顿说话的样子格外乖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陈前进一下子翻身下床，出门站在院子里。
王长菊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一见陈前进的身影，赶紧关切起来：“石头啊，你怎么也不多睡会啊？妈正在做早饭呢，你先等等啊。”
陈前进轻轻放松自己僵硬的脸，想了几秒也不知怎么接话，低声道，“好”。
陈家有动静的时候，不远处的周家一家人也起床了，特别是周爸周邦国还是村里大队长，用军用水壶带上一壶热水和四个大玉米饼子就带着周大哥出门去地里了，他们得在村民上工之前把东西准备好。
正值周末，曼曼也正好在家。曼曼从小瞌睡长，做事情也都是慢吞吞的，等她收拾好自己，周妈和周大嫂已经开始张罗她们的吃食了。曼曼脸上睡意未消，坐在灶屋门口的小木凳上，感受着面颊拂过的春日清晨的微风，用手揉两圈脸蛋把瞌睡虫全赶跑，站起身来想给家人帮忙，“妈，嫂子，我来帮忙择菜吧。”
“哎，这里用不到你，你去看看大娃醒了没吧，醒了就带他把脸洗了。”周妈做事最是利落，一点也见不得曼曼那温吞的动作，赶紧把她支出去。
曼曼牵着大娃坐在八仙桌旁边，大娃作为一个热爱干饭的崽，自己拿着筷子吃得稳稳当当，四个人正好一人坐一边，一人一碗手工面条，白色的面条上撒了几粒葱花，这样的饮食在周家也是能经常吃到的。大娃欢呼一声:“哇，奶奶，今天吃面条！”便迫不及待的开始干饭了。曼曼怕烫，吃一口吹三口，看得旁边的大娃都恨不得帮小姑吹吹。等她吃完，周妈和周大嫂已经出门上工了。
周大嫂和周妈并排走在路上，周大嫂知道周妈是心疼曼曼，专门给曼曼做些好吃的，“不过，妈，我看这段时间曼曼确实也没提起过陈前进啊。”
周妈:“曼曼她那个样子，肯定还没开窍呢。这事儿说起来，都怪我和她爸，总想着找个知根知底的，毕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性子，以后出嫁了怕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死她。想着陈石头不错，毕竟也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啊，结果没想到……”
“他也不想想，他爹妈以前怎么对他的，耳朵都要冻掉的天气，还把他赶出来，要不是曼曼看他可怜，领回家里吃饭，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呢。那些年他在我们家吃了多少饭？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我也没少了他的一碗。那王婆子也是可恶，知道他有吃的地方了，便越发是不管他了。”
“再说了，他能去部队里，曼曼她爸也是出了不少力的。非亲非故的，我和曼曼她爸这么费心费力是什么意思，他陈石头心里不明白？结果他就是这样对我家曼曼的，早知道是这样，我们还不如对一条狗好，至少狗还会守家护院！”
周妈何心兰是越说越来气，恨不得冲到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面前狠狠来上几个大耳刮子，现在本人不在她跟前，也就只能在心里把陈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周大嫂看周妈实在气得厉害，“妈，咱别把自己气坏了。退一万步来说，就陈前进这种人，那就不值得把曼曼托付给他。”
周妈:“你说得也有道理，早看穿了他也好。”
————
谷雨刚过，远山青黛，田地中刚插的秧苗青翠可爱。
昨晚小雨后的田埂有些泥泞，上工的村民一边留心脚下 ，一边和交好的村民聊起家常，毕竟等会儿还不一定分到一块田里。
田婶子扫视一下前后的人群，发现陈家的和周家的人今天都不在这附近，自觉小声儿的问赵婶子：“听说陈家二小子带着他那新媳妇回来探亲了？”不过田婶子那一把嗓子，在农村人一贯的大嗓门里也是格外突出的，她家那口子就经常说她说话就像在打雷。
这不旁边众人听到，有悄悄竖起耳朵听的，还有人直接加入到谈话中，催促起赵婶子来：“是啊，赵婶儿，他那新媳妇俊不俊啊？”
赵婶子家就在陈家旁边，她可是掌握着这第一手消息的，“可不是嘛，当时天刚擦黑，我家正吃晚饭呢，突然隔壁陈家就一阵响动，震得墙上的灰都掉我碗里了。我赶紧端着碗儿出门看闹热，嚯，两个人大包小包的站在陈家堂屋呢，我眼神多尖啊，一打眼我就认出来那是陈家那二小子回来了，那一身军装可真气派，打小啊，我就知道这陈石头有出息......”
田婶子给了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的赵婶子一肘子，“嘿，先说说新媳妇呢。”
赵婶子讪讪笑两声：“当时天都快黑了嘛，那新媳妇的眉眼也没太瞧仔细，不过看身材和曼曼也差不多吧，个子不矮，而且那一身打扮哟，上上下下可是一个补丁也没有呢！”
周围人群传来几声惊叹，“这城里的就是不一样哈”，“听说还是陈石头上级家的女儿呢，也难怪陈石头不娶周曼曼了啊”“就是不知道周家知道陈家二小子回来了，找不找他算账了。”
“咳咳——”生产队长周广平皱着眉头从后头走过来，“围在一起做什么，还不快下田去，想要被扣公分吗？”
算起来这周广平还是大队长家没出五服的亲戚，也算是八卦主人公之一的周曼曼的叔公了。众人遂一哄而散，逐渐分散在一片一片稻田中。
而另一片儿，大队长正忙着安排人手把育好的秧苗挑着送到地里去，这活儿累人，湿漉漉、还带着泥土的秧苗沉甸甸的，挑在肩膀上的担子就是百多斤，最后还要用极大的臂力和精准的准头把秧苗抛到田中央去，需要村里干活的好把式，算的是十二个公分，周家和陈家的汉子都在这边。
陈前进15岁进部队，去了五年只回家探亲过两三次，因为从小的经历也和村里的人不大熟悉，一路上配合他爹不停和村民打招呼。陈得福兴奋得面色通红，领着两个儿子一路走到领农具的队伍里，不准痕迹得挺起微微有些驼的背。
陈前进把扁担和竹筐放在一边，面含尊敬的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根大前门递给大队长：“周叔，梁哥，抽根烟吧，今天下工后我再去家里拜访。”
如果是以前周邦国早就眉开眼笑的接过“准女婿”的孝敬了，不过自从几个月前陈前进发电报回来宣布婚讯后，周家人一直憋气到现在，听了不知道多少闲话，再说他都多少年没见过心兰在夜里抹眼泪水了。陈前进不来找他，他也是要去找陈前进的。不过不是现在，看看周围人恨不得多长一双耳朵的样子，村子里的人啥样他再清楚不过了，无风都要起三尺浪，何必再给大家增添谈资。
周邦国用余光瞪了一眼旁边恨不得给陈前进一拳的周大哥，抬手挡住陈前进递烟的动作，淡淡的说：“先忙地里的事儿吧。”说完自己先转身走了，徒留原地一堆明里暗里瞧热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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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陈家的新媳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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