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捧着国内服装行业影响力最大的“晚香玉奖”,从领奖台上款款而下。
掌声雷鸣,她的美貌、优雅与自信,与手中的奖杯相得益彰。
二十年前白手起家,摆地摊卖纽扣,到今日服装企业十强中唯一的女性企业家——云燕,注定要成为明日各大报刊的传奇头条。
然而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云燕应酬完毕回到车上,红艳艳的唇角收敛。
秘书钟婉灵递过来手机,云燕接过来轻飘飘地道:“身为伴侣,不陪我出席晚宴也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来电话做什么?”
身为秘书也是外甥女的钟婉灵懂事地下车关上车门,她知道,后面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张忠凯一反常态地放下身段,语气甚至带着哀求:“燕儿,赶紧回公司,出大事了。”
云燕单手撑在车门上,揉着眉头,刚才的香槟酒让她微醺:“你又闯什么祸了?”
张忠凯支支吾吾半天,在云燕开骂前说出实情:“马克隆的面料联苯胺超标...轻则让人过敏,重则致癌。可是咱们夏季服装已经全线下铺货,怎么办啊,要是被查出来,咱们公司完蛋了!”
“国内西柳、高阳、叠石桥数不尽的纺织工厂你不找,你要去印尼贪便宜。我跟你说过无数次那帮人不可信你非不听,你到底能干成点什么!”
张忠凯话里仍旧不服气:“那边比咱们国内价格低一半,我也是想给你个惊喜!你能不能不要一开口就指责我,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我马上回公司,你给我等着。”
云燕的手机很快收到质检报告,定定地看了三秒,转头打开车门,跟钟婉灵说:“青春女装产品全线召回,生产线暂停生产。”
钟婉灵手中还抱着“晚香玉奖”的奖杯,她惊愕地说:“这要是传出去...”
云燕严肃地说:“企业要对社会负责,这个奖杯我拿得起也放得下。是我的疏漏,不该信任张忠凯。损失多少,我都愿意承担。”
钟婉灵跟在云燕身边多年,从小失去母亲,是云燕一手教养大的。听到云燕这么说,敬佩不已:“好,这就去办。”
云燕开始打电话,希望在产品暴雷前将影响最小化。
云燕的公司属于加盟商品牌,上到中年服饰,下到婴幼儿产品应有尽有。
她不光要对客户负责,也要对全国近万家加盟商负责。
坐车来到公司楼下,张忠凯已经等的抓心挠肝。
他见到云燕腰杆挺起,冲过来还没等说话,脸上先迎来一个耳光!
张忠凯失声怒喊:“打我?!你在我面前耍什么泼——”
云燕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甩甩手,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说:“从今天开始,将张忠凯逐出公司,谁要是帮他说话,就跟他一起出去!”
张忠凯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狼狈,他在背后喊道:“你还以为自己拿个破奖就能甩掉我?你要是不想让加盟商没货卖,就把你身上的泼妇劲收一收,你还不知道吧,多少人在背后都想要收拾你!”
云燕能不知道么。
她在男性视线为主的行业里,摒弃一惯的小巧、性感、“礼物型”服饰,专以女性角度坚持舒适、大方、职业的设计理念,备受新时代女性的追捧,也因此成为行业内的众矢之的。说她枉顾女性性别优势、破坏行内规矩、压迫同行商品价格等等。
当然,云燕混到今天也不是吃白饭的。
在过来的车上,她给各大面料厂商拨打采购电话,然而经常合作的几家供应商口径一致,一匹布料都不愿意给出来。
张忠凯知道事情闹大了,消失了几日后,出现在云燕面前:“你堂姐梁欣愿意帮助咱们,她说...只要、只要你过去求她,她就把厂里的布料优先派发给咱们。”
“我求她?是不是要我跪下来给她磕头?”
张忠凯讪讪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云燕手心又痒痒了,张忠凯半边脸刚消肿,忙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这么娇小可人的女人,怎么这么泼妇。
“你愿意把她当祖宗祭拜你就去,别来算计我。”
云燕弄不懂梁欣为何敌视自己,公司遭了事,梁欣不落井下石就够了,犯不上干出雪中送炭的事,要是干了肯定会有更大的坑在后边等着。
云燕不顾张忠凯的劝说,言辞犀利的拒绝了梁欣的帮助。
后来几日,烈火烹油,云燕四处碰壁。
她性格坚韧,内地没货,她就奔走新疆棉田、海南岛棉花基地进行远程调货。
奈何时间急迫、远水解不了近渴。每天都有加盟商到公司门口闹事,云燕头疼欲裂。
不用说,背后一定有人煽动。
*
半个月后。
波涛巨浪重归平静,行业里又是一派和乐向荣的景象。
云燕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张忠凯掐掉烟,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说:“你不是得贵人帮忙弄到货了,还想怎么样?”
说实在话,云燕还以为这次玩完了。
到给加盟商供货的最后期限,求助无门之时,钟婉灵带来了好消息,有厂家主动把超规格的特级面料送上门,只要抓紧生产,绝对能赶上春季新款发表的期限。
在云燕的追问下,对方告诉她在背后帮忙的那位,是本地最大富豪、梧桐山顶别墅的那位能够只手遮天的谢慎泽。
谢慎泽。
提起这个名字,云燕觉得恍惚。
当年她还在绒花巷,谢家老宅就在石板路斜对面的将军巷。
俩人交往不多,两巷人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水火不容。他们遇到了也不怎么说话。
改革开放后,大家各奔前程,更是难得一见。
对方英年不婚,斥巨资买下梧桐山和两条旧巷。都说是要拆迁建高层,十多年过去,一砖一瓦却保持着原样。
他站的太高,多年来老巷居民聚会,他每年都会露上一面,其他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
对于云燕而言是位可望不可攀的大人物。
为何全国各地那么多好地方不住,偏偏要盘踞在梧桐山上...有人说他念旧,舍不得老地界。
有人说他讲究风水,梧桐山光是名字就知道风水好。
更有传闻说他在等他的未婚妻,她究竟何许人,无从探知。
这些始终都是不着边际的猜测,没人敢在他面前多问一句。
云燕这次得到他的帮助非常意外,得他出手,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事情也的确如此,解决的异常顺利。仿佛她面前天大的难事,对他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
她冷漠地扫过张忠凯,他又点上一根1916,金色的过滤嘴叼在唇边。
同样都是男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去民政局把事情办了。”
张忠凯一下炸了。
他没什么能力,可云燕有。
这些年,哪怕貌合神离,云燕在钱上就没亏过他。养尊处优多年,中年被抛弃,他以后该怎么办?
“我不离婚。”
“必须离。”
“你疯了,这对你公司上市一点好处没有!”
“签字。”
“签字?”张忠凯按下打火机,把协议书点燃扔到云燕脚下。
他知道云燕怕火。
然而此刻她却碾熄火苗,冷着脸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放到茶几上:“婚内多次出轨,可以确定感情破裂。你觉得法院会怎么判?”
落地窗外,火烧云张牙舞爪地笼罩在上空,刺的人眼睛疼。
家中只有他们俩人,云燕却一点不怕他。
这个男人懦弱、愚蠢、好色,但凡有女人给点好脸色就会贴上去。
也许是家中女强男弱,在她面前没什么男性雄威,倒是在别的女人面前能翘着脚当大爷,花着她的钱买回点男性尊严。
本以为他到自己眼皮底下能收敛些,却捅出大篓子。
云燕不是善人,她性格倔强,定下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去。
张忠凯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把茶几拍的极响,狰狞地喊道:“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生意?你以为你有今天都是自己挣得?”
云燕觉得好笑,这本就是事实:“你还真说对了,我有今天都是自己挣得。”
张忠凯一下笑了,越笑越大声:“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不清不楚的,谁不知道你身后有人给你撑腰!”
云燕嗤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有人给我撑腰,你说说是谁?”
生意场上,相互帮忙是常事,谢慎泽这次帮她,她也会找机会还上,犯不上这样说。
与云燕想象的不同,听到她这么问,张忠凯反而闭嘴不提,仿佛有什么忌讳。
他只是不停地说:“你不要再耍小孩脾气,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绝对不会跟你离婚。”
“孩子?在我面前你才是幼稚的孩子。”
公司还有别的事,云燕抓起手机发送电子版的《离婚协议书》到张忠凯信箱里,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去。
开车途中,云燕翻来覆去琢磨张忠凯的话。
刚才只顾反驳张忠凯,现在仔细回忆,早几年创业时的确遇到麻烦都能顺利解决。细想想,也许真的有人在暗中帮忙。
只是后来事业做的大了,她也成熟了,那人逐渐淡出她的生意圈。
在她心里,那人更像是呵护幼苗成长,等到幼苗可以自行茁壮成长,便潇洒地抽身离开。
她要是早知道这人是谁,倒不如跟人家结婚,省得跟张忠凯浪费半辈子。
不过云燕还真想不到是谁。
绒花巷人杰地灵,出了不少有本事的人。
云燕是生意场上的人,多少都会跟他们有来往。相互帮来帮去。如果非要有人撑腰,她不乏追求者,难保有人在背地里会多帮一帮。
这次力挽狂澜的谢慎泽也是多年没有往来,据云燕所知,也就帮过她这一次。
再说,说不准人家真有个未婚妻等着,能登上梧桐山的那必定是只金凤凰,不至于对她想入非非。
云燕其实对他印象不多,倒是张忠凯,年轻时候就视对方为死对头。
曾经开口就是诋毁和不屑,到如今身份地位差距大了,渐渐地变成了“不可说”。
而她不过是生意场上的平凡人,对于谢慎泽这种顶级阶层来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小打小闹。而谢慎泽做的不少事,也在朋友圈里流传,完全是神仙打仗。
这样一等一的人物,云燕不会腆着脸去攀关系,社会阶层有鸿沟,攀不着、用不上,反而招人笑话。
这次谢慎泽能出手,云燕着实意外。
意外之余,也觉得好笑。对他而言不过一句话的事,反倒让她公司上下受宠若惊。
后面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云燕一边开车,一边想着闹得最凶的加盟商要怎么处理。
她驾驶的车辆从丁字路口拐上主干道,街边霓虹闪耀。
前方的黄灯开始倒计时,即将变成红灯。
云燕惯性踩下刹车,却不见轿车减速。
“怎么回事?”
车载广播里传出撕啦啦的杂音,云燕按下电子手刹,依旧没反应。
“刹车坏了!”
云燕无法镇定,呼吸急促,紧握方向盘!
侧方渣土车轰隆隆驶来,前方斑马线上是三三两两散了晚自习的高中生。
云燕无处可逃,她只有死命扭着方向盘,一头撞进绿化带!
“啊啊啊翻车了!”
“来人啊,打120!”
车辆翻滚,尖叫声刺耳。
云燕四肢百骸疼痛不已,她无法推开车门,眼皮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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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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