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儿终究还是没能吃上周边评分最高的烧烤,因为商家有钱不赚,过了十一点半,居然就已经打烊。
不过车上的她,食欲已经转移到其他地方,向施昕瑜打听起今夜的梦中情郎:“瑜姐,那个帅哥警官叫什么名字呀?你有没有加上他的微信?”
施昕瑜想逗逗她,道:“梁涛,没有微信。”
施昕瑜脱下大貂皮递给副驾的芳姐,对给她倒水的王雪儿笑道:“你真想要,现在还没开出公安局几百米,让薛叔掉头,他应该还没走。”
王雪儿惊得花容失色,手都在抽抽,忙道:“姐不用,我过过眼瘾就好!”
小姑娘转而娇羞地巡视她的瓜田基地。
薛叔的嘴角微微翘起,还以为他不会笑呢。
施昕瑜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笑骂她一声:“有贼心没贼胆!”
没有吃过恋爱的猪肉,施昕瑜总见过猪跑,等着别人奔赴你是一件傻事,有时候勇敢地先开口会被拿捏,有时候反而占据主动权。
在娱乐圈,屡见不鲜的是,很多头猪奔赴同一个猪食槽。
芳姐来到横店是为了明天的杀青宴,今天纯属意外,她还在翻看着公司群的文件,听着调笑声觉得这艺人当得太轻松,还不忘push一下施昕瑜:“这几个月递给你不少剧本,都是大IP大制作大女主,年后准备开,你挑一挑,都是打过招呼的。”
提起这个就头疼,递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施昕瑜嫌麻烦懒得扯皮,无奈道:“都市职场那本原著抄袭要打版权官司,我不想惹一身骚;另一本古偶给太子抬轿,身高没有一七五,准备踩多高的鞋跟做赵志宸第二?更好笑的是那个漫画改编,剧本只有前六集,是打算飞页方便加戏吗?”
芳姐恨不得给施昕瑜打点鸡血,回过头道:“你的存货可就一部电影了,能不能过审都还不知道。”
施昕瑜打开王雪儿递过来的平板,扫过明天的两场戏,笑道:“这不还有《凤阙》吗?”
“等它播,最快也是暑假档。”芳姐不置可否道,现在不接戏,后面要断档最少半年,对一个头部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断档半年,没别的意思。
一百八十天不进组,其实还挺常见的,保持露出曝光,做几期综艺飞行嘉宾参加几个活动,看秀拍杂志做直播走红毯穿几件高定上几个热搜,也就过去了,不算什么大事。
进组可能停工,拍完不一定能播,播出效果不好还不如不播,谁能打包票?
“罢了,你这皇上都不急,我着急也没用。”芳姐的甲片敲击刮擦着手机屏幕,“噔噔噔”像是啄木鸟觅食。
她觉得,施昕瑜可能已经被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假人设腌入味,最好去做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每天只喝露水。
“看着程安琪,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不能计划太多,走一步算一步。”施昕瑜侧过脸,她并非多愁善感,然而耳边又传来一阵“噔噔噔”。
“芳姐,都这个点了,还急着回谁的消息?”
“财务部,曾总要连夜查账。”芳姐一脸无语,捋顺袖口的毛,碍于王雪儿还在车里,不然她能直接骂出来。
年前账年前算是永明的规矩,施昕瑜透过车窗,看着迷蒙灯光上的一轮圆月,今儿十五,也不算早,但赶得急。
她一向积极纳税,从不偷税漏税,账都交给专业人士做。
曾老板耳聪目明,嗅觉更是灵敏,心也不算太黑,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是老连招。
施昕瑜没必要和自家老板计较那么多,#施昕瑜 好姐妹#已经掉出前十五,但程安琪还是在顶上挂着,问芳姐:“万星传媒是不打算再正面回应了?”
芳姐没好气道:“它现在发律师函都无济于事,没人信!”
万星传媒也算是时运不济,微言之夜当天#程安琪唯一纯白的牡丹花#刚挤上热搜前排,后脚传来#程安琪坠楼#的噩耗登顶。
这几年应对类似的突发事件,万星还算是经验丰富,及时发出声明:程安琪坠楼事发突然,公司会配合警方调查,已经派人前去医院,期盼程安琪能早日脱离生命危险。
昨天又追加一条盖了公章的严正声明,表示对于造谣生事和传播不实信息者,将不排除通过法律途径维护公司和程安琪女士的各项权利。
今天,就等来程安琪的遗书,亲手把脸扇肿。
施昕瑜见王雪儿格外安静,以往这个环节她应该切新瓜分享,这会倒是一言不发,看来是吃瓜比较入迷。
想曹操曹操到,王雪儿已经汲取了足够的糟粕,开始寻求答疑解惑,问道:“瑜姐,程安琪和杜威霆不是早分手了吗?怎么绿瓣都在传,她是因为情伤才想不开的?”
王雪儿小脸上全是迷惘,这瓜有毒,越吃越糊涂。
施昕瑜只觉得心累,哭笑不得道:“雪儿,那是CP解绑,不是分手。”
剧一播营销宣传剪辑,运作的方式分外妖娆,几个职粉当领磕员,放点似是而非云山雾罩的消息,参加几个综艺或者访谈剪不断理还乱一番,然后真人CP就能立起来,CP粉就能荼毒意淫脑容量所能及的任何事物,海景房就有了。
这些伎俩如今不算新鲜,所谓的工业糖精批量生产,很多剧除开炒卖CP捧人脱素如糊或是脱糊入待爆,一无是处。
不过还是那句话,小火靠捧,大爆靠命。
熊猫色奔驰大G驶入龙峰庄园,施昕瑜一看手机,时间早过十二点。
等洗漱完后脑勺挨上枕头,施昕瑜沉沉睡去,今夜可能有人睡不着,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一月十八日,农历腊月十六。
《凤阙》剧组喜气洋洋,皆因今日杀青,腊月里如果嫌“杀”字犯忌削财运,称封箱也不算大错,反正都是年前最后一天的戏。
大场面早在不冷不热的九月十月拍完,施昕瑜作为女主,戏份最多最重,对手戏一般是先拍各方找感觉,最后这几天是在补一些单人戏份的过场戏。
《凤阙》是一部稍显古早味的宫斗小说,曾经也算火过,在赫德影视的版权库里躺了多年,又被翻出来改编,精删细改一年多,剧本算是顺利娩出。
定北候冯氏卷入夺嫡之争被诬陷谋逆而抄家流放,三小姐冯灵月被忠仆掉换身份躲过一劫,想要沉冤昭雪的她被花鸟使采买入宫,从宫女一步步成长为六品女官、皇子侧妃、皇帝淑妃,这一路上历经爱恨情仇,在勾心斗角与虚情假意中磨练成工于心计运筹帷幄的深宫妇人,直到儿子登基她成为太后,顶着用了近二十年的假名字,无法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亲人相认。
冯灵月为家族平反的心,从得知四皇子是定北侯谋逆案的幕后主使时,就彻底沉寂。
或许在忠贞节烈者看来,她除了一死,没有别的选择,死是最容易,可冯氏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族人,她的父母姊妹,都还需要有人照顾,得宠嫔妃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不少。
宫室幽深帷幔层层的佛堂里,施昕瑜一身月白色宫装,乌发被银簪绾起,细眉如远山烟黛,珠目琼鼻雪肤香腮,一片檀红小口,跪在明黄蒲团上,纤纤玉指十点蔻丹,正将一沓朱砂抄就的经文送入香灰铜炉,笑盈盈地轻轻念着:“你,不要怪我。”
鎏金狻猊兽钮盖下透出缕缕白尘,火光吞噬纸张上的一切,连同冯灵月的愧悔,一并烟消云散。
从拍摄中期开始,施昕瑜就几乎都是一条过,情绪拿捏地非常精准。
贺秉瑱能感受到,她今天的状态出奇得好。
画上平添二十岁的中年妆容,冯灵月已成为太后,像儿时一般坐在秋千上,墨狐大氅下玄色长袍上绣着金丝凤凰,随着秋千摆荡,振翅欲飞,可惜飞不出这衣摆边缘,如同她困于这宫闱。
也是在这样的冬日暖阳里,《凤阙》传出要立项开拍的消息,赫德影视的饼,谁都想撕一撕。
但不包括施昕瑜,她那个时候正忙着为新一代才女导演候选人周飞缃,提供资金和演员支持。
换句话说,就是两个人攒了个小电影饼,你编你导我演我出钱,准备走一走国外电影节的路子,拿不拿奖倒是其次,好歹逼格摆在那里。
可这馅饼偏偏砸在施昕瑜的脑袋上,原著作者顾芝女士金口玉言,邀请她来担纲女主角,有档期不去是傻子。
赫德影视是顾氏百德集团下辖的子公司,现在分管百德文娱产业的顾三少,是顾芝同胞兄弟的儿子,亲侄儿。
亲姑姑的大作当然是重点项目,筹备几个月,不消说半个月的文化礼仪指导培训,真金白银砸下去的服化道,单是盒饭,横城群演都知道《凤阙》剧组的最好吃。
六月中旬电影的拍摄工作就已完成,周飞缃没有让施昕瑜等着补拍的习惯,紧接着七月《云昙仙缘》播出,八月初施昕瑜进组《凤阙》,闭关近五个月。
以往,施昕瑜习惯先拿到完整剧本,梳理一遍人物的行为逻辑,在一些情节对白旁边,写上情绪体会和预设表演。
比之顶尖表演艺术家肯定是相去甚远,但在一众剧本都看不懂的文盲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可演绎冯灵月,她像是一颗寄生到施昕瑜灵魂的种子,扎下根,发出芽,开出花。
施昕瑜为她慕少艾时脸上一抹酡红,为她委身仇人时心里一阵绞痛,为她小产丧子时眼底一场冰冻,为她机关算计时眉梢一阵春风。
施昕瑜不再依照生活里观察模仿得来的片段,做出情感和神态碎片拼接式的复现,那是预制菜式的表演,或许那够用,但也仅仅只是够用而已。
她要由根而起,由魂而生。
“咔!”
“冯灵月杀青!施老师大吉!”
施昕瑜恍惚间起身,接过一大捧玫瑰花,剧组人员鼓着掌围上来,她微微鞠躬回谢。
腰挺直的那一刻,施昕瑜的双眼再度聚焦,身着军绿色防风衣的贺导依着惯例递上红包,“万事如意”四个烫金大字闪得晃眼。
不愧是请大师算过好日子,《凤阙》在第一八八八场杀青。
等大合照被剧微发布,#凤阙 杀青大吉#登上热搜时,施昕瑜已经巡过一圈,只不过她不喝酒,正坐在杀青宴的圆桌边,贺导和她闲谈。
贺秉瑱见过很多美人,现在一身浅灰极简连帽大衣,披发素颜的施昕瑜,穿回几十年前和各路玉女靓妹打架,也毫不逊色。
“现在你还年轻,可别被忽悠去为了拿奖,扮丑演些老弱病残苦大仇深的角色,那些看惯阳春白雪却不知人间疾苦评委,不见得喜欢,一目了然地讨巧走捷径。”
台词不好的去演哑巴,眼神呆滞的去演瞎子,形体僵硬的去演偏瘫,记忆力不灵光的还有阿尔兹海默症。
其实说出这番话,贺秉瑱还是有些私心,小姑娘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就该趁着年轻和帅小伙演些情情爱爱。
你说格调不高?找些高格调的时代背景不就行了,民国虐恋配谍战,奔腾年代俏佳人,都市婚姻青年男女,好故事只怕没人讲。
施昕瑜笑着道:“那我如果要突破,只能接点外在清纯美丽善良,内心阴暗复杂恶毒的角色了。”
敬贺导一杯玉米汁,感谢他的教诲,旁人他未必肯说,施昕瑜也未必肯听。
贺秉瑱上世纪就以历史正剧与女性群像剧功成名就,这几年在帝都导文物宝藏类的综艺惊艳全网,能被赫德请过来执导,据说也是顾芝女士的意思,她那一辈可以说是看着贺导的剧长大的。
施昕瑜是听进去了,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并没有被转型要趁早洗脑,她还年轻,有爆剧和代表作,接触大银幕也不愁资源人脉,徐徐图之慢慢来。
下午四点,喝了六两不醉的芳姐面色红润如桃花,王雪儿送她上车,施昕瑜带着一张笑得微僵的脸优雅离场,她得回申城。
剧是杀青了,人还得工作,年底还有品牌活动要站台。
施昕瑜有点事业心,不然犯不着拿钱给周飞缃打水漂;但不多,不会对自己太狠,红得早去帝戏读了两年书,复出成为当红小花,也就是电影里里客串三场绝世美人儿的事儿。
花们竞争激烈,来来回回捆绑成团还能维持声量,新四小花旦”应运而生,附带姐妹曝光我也上榜的奇效。
都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施昕瑜仙气飘飘人淡如菊,何蜜黎营销天选打女,方君妍甜宠剧里换乘CP,杨思玫攻占霸榜综艺做国民乖乖女。
还有群花窥伺,欲取而代之。
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也都想早一步飞上枝头变成真凤凰。
可升咖倚仗奖项,flop只要情郎。
奖项不能太水,水奖衰三年;管他情郎真不真,男人别沾边。
施昕瑜还能摸一摸提名奖,至于情郎,都不知道去哪里摸。
冰清玉洁的施昕瑜,倒是见过牛郎,不是织女的猥琐老公,还要给钱,多不划算。
在剧组群里发完红包收完感谢,施昕瑜靠上车窗,看着周飞缃终于舍得发来两条超过50秒的语音。
施昕瑜看了眼对话框,自己的“我想开了”荷花头像,上次问“小金人”奖杯头像的周飞缃“片子剪了多少”,还是在元旦。
语音在施昕瑜这里一律转成文字,等着几个字陆陆续续往外蹦的空档,施昕瑜看着王雪儿正忙切号,给个糊豆小男孩转发打call,昨天的小周警官,看来早就被抛诸脑后。
周飞缃头一条说,片子初版年前应该能做好,等送完审她也忙完毕业论文,看要不要修改,之后就能试着投几个国外电影节,反正她有导师的关系走,再不济还有她爹。
至于另一条,她四叔家的弟弟周飞缇,找她咨询一些娱乐圈的信息,提到昨天和施昕瑜见过面,呆小子一板一眼地像审犯人,程安琪的案子,哪轮得着他一个还在实习的小喽啰操心?等回申城了聚一聚,她介绍认识认识。
施昕瑜托腮一笑,轻轻打下五个字:“我可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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