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好好聊聊”,可查槐目前却没有任何办法。
查柳对自己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被逮捕后没过多久,就直接被押送到了看守所。而未经判决的刑事犯罪人,无特殊情况,是不能见到除律师以外的人的。
纵使查槐心急如焚,也没办法从看守所大门溜进去,和查柳说个明白。
这已经是因查柳的颓废而萌生退意的第二个律师了。第一个律师便是因为没有任何进展而觉得无望,如果这样下去……
查槐下意识的攥紧拳头,不敢再想。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一起从那段最痛苦的时间里走出来的人。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拼了命的去搏,去给查柳搏一分好好活下去的可能性。
心里的火越少越激烈,查槐却觉得身体和四肢有些发冷。他太阳穴被刺得发疼,胸腔也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闷的厉害,不得不慢慢靠着墙蹲下。
查槐隐约明白这不适的来源——算起来,他已经有差不多一周没好好睡觉了。
新搬去的房子不算大,好在干净。查槐没时间购置家具日用品,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简易版铁架子搭衣服,还有一张窄窄的木桌。
简直空旷的可怕。
为了展示自己一刀两断的决心,也为了让自己不会睹物思人,查槐离开曾经的家时没有带任何和阮文谊有关的东西——可他身边,与阮文谊有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情侣款的睡衣、牙刷牙杯,被阮文谊做过笔记的闲书,阮文谊握着他的手教他用过的毛笔……
七年时间,他的生活里早就处处的阮文谊的影子,最后除了几件衣服,竟哪个都没法拿走。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尽管他什么都没拿走,可每当对面高楼的灯全部熄灭,查槐一个人蜷进被子里,他还是会想到曾在他身边躺过的人,还是会忍不住的眷恋阮文谊的体温、熟悉的洗发露香气,还有一睁眼就能看到的睡颜。
熬过这一遭,好不容易闭上眼睛,旧人又像野兽一样一一扑来。他看到年少时围着父母的自己,看到把他护在身后的姐姐,看到他们嘶吼着问他,为什么不报复阮善,为什么要放过阮文谊,为什么不为他们报仇?
在梦中惊醒了两三次后,查槐便彻底丧失了睡觉的**——又或者说,睡觉成了他最恐惧的事情之一。
但人的身体有时候很脆弱,是禁不住一直不休息的。
店员的呼声好像近在耳边,又好像隔着一堵墙一样朦胧,查槐努力睁大眼睛,看到的却只是地砖的重影。然后这重影忽然来了个大转弯,他眼前的东西就变成了朦胧的灯泡。
好像是倒在地上了,真丢人啊。查槐想着,努力要扶着地站起来,可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用不上一点力气。
眼前的灯泡闪闪烁烁,连带着他的世界在黑白中交替。彻底落入黑暗的前一秒,查槐忽而觉得有些轻松。
希望这次能睡个好觉,他想。
杜笍在去高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上站着,手指忐忑的绞着衣角。
他看见阮文谊的身影一拐,出现在眼前,登时双眼一亮,蹭地一下往过冲去。但阮文谊明显没注意到他,而是倏地转头,向校门外看去。
杜笍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车,看着阮文谊像是难过的表情,小声喊他:“……阮老师?”
他离阮文谊太近,阮文谊被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吓得一退,猛地回过头。杜笍看着他的眼眶有些泛红,本来想说的话瞬间堵住,嗫喏地问他:“阮老师,您看什么呢?”
春寒也冻人,阮文谊出门的时候以为是查槐,急得只披了个外套,一路跑来也不觉得冷;可回来的时候,这风就分外割人,落在脸上脖子上,就像刀刮一样疼。
阮文谊说不清是否因为失望落空、大喜大悲导致自己出现了错觉。他总觉得查槐就在校门外、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明明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杜笍还在旁边站着,小孩眼里都是不知所措和担忧。看见他,阮文谊就想起来刚刚离开的杜樵,他叹了口气:“上学期末的家长会,好像也是你小叔来开的。”
“啊?”杜笍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他说这个,眼睛垂了下去,“是啊,我爸妈实在太忙了……我都快一个月没见他们了。”
阮文谊下意识想说“再忙也不能完全不管孩子”,但又想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只提醒杜笍:“你化学成绩进步不错,继续保持,不懂的来问我。”
杜笍乖巧地点头。阮文谊想回去吃饭,可刚准备走,就注意到杜笍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阮文谊本应该加速离去。但想到杜笍提到父母时落寞的表情,原则还是可耻的溜了一回。
千万别又是和杜樵相关,他想。
“怎么了?”他回头问杜笍,“想问什么就问吧,别一脸纠结地站在那了。”
见阮文谊主动发问,原本在犹豫的杜笍也顾不得再绞手指了:“阮老师,您爱人以前说他是韩啸远妈妈的朋友,是吧?”
“您爱人”这个称呼让阮文谊心里又是一疼。可对着学生,他总不能把家里事全解释一遍,只能道:“是,怎么了?”
他的肯定让杜笍眼里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阮老师,我联系不上韩啸远快一周了!您能不能让您爱人用他妈妈的名义去学校,看看他怎么样了呀?”
阮文谊皱起眉头:“联系不上?瑞和双语好像是寄宿学校,大概不让带手机吧?”
“不是的,”杜笍焦急道,“是不让带手机,但是学校有学生卡和公用电话,韩啸远——”
他噎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焦急的心情最终压过了那一点不自然:“韩啸远每隔两三天总会给我打个电话,问我六中用什么习题、周考难度一类的东西。他们开学早,但从上周他开学起,我就没再接到他的电话了。”
“他家呢?你去他家问过吗?”
杜笍声音低了下去:“我……我不知道他家在哪。我们初中都是在校外租的房子,高中他父母离婚后他就不在那里租住了。我以前问过他,但他好像不想让我去他家,所以只说了哪个小区,没告诉我具体的楼栋单元……”
阮文谊仔细一想,立刻就明白过来。
韩啸远的父亲酗酒,脾气暴躁,不修边幅。想来父母离婚后,他们的家不会有多整洁干净。青春期的男生要强好面子,不告诉杜笍,应该也是不想让他看见狼狈杂乱的家里吧?
“我去给你要住址,”阮文谊想到韩父的作态,又提醒道,“但你如果要去,必须先联系我,绝对不能——”
他话音未落,手机在衣服口袋里震动起来。
阮文谊嘴上话不停,把手机拿起来瞥了一眼,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他要说的话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上次接到查槐的来电,是什么时候?阮文谊已经记不清了。可看到熟悉名字的瞬间,原本平息的思念、难过、爱意都像是涨潮的海浪一样一层层扑上来,他接起电话的手甚至有些发颤,接起来以后也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一说话,不争气的眼泪就会涌出来。
但那边却不是查槐的声音,而是个年轻的女孩。
“您好,”她礼貌地问道,“请问,您认识这个手机号的主人吗?”
韩啸远相关:30-34,6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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