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趁乱从后门钻了出去。
钻出后门爬上荒芜的小道柳芽顿了一瞬,左边通往张裁缝家,怕是会碰到人。不行,得向右,于是柳芽一侧身沿着哑婆家屋后的小道上了后山。
站在后山上柳芽看到阿公家已经浓烟滚滚,她能听到烟火中传来的混乱的声音。
柳芽望了望茫茫的后山不敢再往深处去,毕竟后山山顶可是出过命案的。
柳芽又摸了摸鼓鼓囊囊的沉甸甸的口袋后知后觉,她开始害怕了。要不还是扔了算了,毕竟怕死啊。
忽然后面扑翅一声,柳芽一惊拔腿就往村中房屋多的方向跑了。
跑着跑着她看到了半山腰上,隐没在山茶树下的阿公的地窖,柳芽一侧身就跑上去了。
地窖冬暖夏凉,是用来存放红薯的。虽然慌乱,但柳芽脑子清晰,她知道此时最关键的就是找个地方把身上的宝物卸了,而这地窖俨然是个好地方。
柳芽来不及多想,她钻进茶树林从地窖旁边的一块石头下拿出来钥匙。可刚一抬手就听到不远处的小道传来匆匆的人声。“太不吉利了吧,余公刚入土呢,怎么就失火了?”
柳芽吓一跳,慌忙往旁边的树丛一蹲,一动不敢动。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天干物燥罢了……”
周遭再次静下来,柳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看向地窖摇摇欲坠的门想了想,那些人可是连柴房的一把柴都不放过,这一窖定难逃搜刮。
柳芽浑身一绷,赶紧起身沿着山腰的小路继续向东跑了,跑着跑着就来到了村中央的槐花树下。
怎么跑到这来了?
估计是曾经常跑来找张萍儿玩形成条件反射了!
此时周边一个人影都没有,村里的人基本都还聚在阿公家呢。而且现在大火还没扑灭,定是都看热闹去了。
柳芽六神无主地站在槐花树下,要把身上的东西扔了吧,便宜别人她实在不甘心。可带身上吧,又实在是不安全。
柳芽咬着嘴唇看向白色的房子,“萍儿,我该怎么办?”
说着柳芽又垂下了眼,她微微叹了口气。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会帮我的。
柳芽嘀咕一阵一抬头,看到白色房子的大门边站着个戴副眼镜的斯斯文文的男人。咦,那不是张萍儿哥哥么。
柳芽赶紧跑过去急急地叫了一声,“小宇哥哥。”
“怎么了?”张小宇双手插兜看着她,“你家不是正热闹么,你怎么跑这来了?”
柳芽啥也顾不上了,她一翻口袋掏出个袁大头来。“哥哥,求你帮帮我。”
张小宇低头一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鼓鼓囊囊的衣服瞬间明白了,他把她拉进屋并带上了门。
柳芽把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掏出来摆在了桌上。刚刚逃跑时仿佛有千斤重,此时一看也没多少嘛。
12个袁大头,2个大金链子,几串银首饰,还有些零碎的钗子、手圈什么的。也是,当时慌乱之际她把那些大件的勾勾叉叉的东西都扔回去了。
另外就是水纸袋里的一堆纸币,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就600多元。
张小宇看着这些东西扶了扶眼镜,“你怎么弄出来的?这些东西不属于你。”
“我知道我阿公的东西放在哪,所以我先拿到了。”柳芽愤愤不平,“这些东西是不属于我,但也不属于他们,他们凭什么疯了一样要抢。”
张小宇叹了口气,“可是你太小了,这些东西怕是只会给你招来祸害。”
柳芽可怜巴巴地站着,“所以求你帮帮我。”
张小宇无奈,“你想我做什么?”
柳芽想了想,“哥哥你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对吗?”
张小宇嗯了一声。
“这些东西你先帮我保管。”柳芽摸了摸下巴,“到时候我回到了城里的父母家你再给我。”
张小宇问,“你打算怎么回到你父母家去?”
像是卸了脏物,柳芽浑身轻松了,“还没想好,但我一定可以回去的。”
“离开太久了不好,我得回去了。”人轻松了脑子也清醒起来了,柳芽着急走。“小宇哥哥,谢谢你。”
“柳芽。”张小宇叫住她,他从桌上拿起一些纸币叠好塞进了她口袋里,“保管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柳芽拍拍口袋说好。
“女娃子确实还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好些。”张小宇微微叹气,“既然你那么想回到父母身边,那我给你指条路。”
还有意外之喜?柳芽睁大了眼睛。
“接下来你就赖着村长就行了,你跟他说找你父母来接你。”张小宇叮嘱,“记住,一定是要你父母来接你,可千万别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
柳芽哦哦两声就跑了,夏日的风呼呼刮过脸颊。她一路向西,柳暗花明。
回到家时,阿公家的火已经扑灭了,但还有好些地方在冒浓烟。
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锅碗瓢盆碎得到处都是。有人躺在地上嗷,有人在吵架,更多的围观群众在感叹。
还有一些愤愤不平的人,说是谁谁谁拿了多少多少财宝跑了,独吞了。
柳芽站在院门口,看到阿公家屋檐漆黑一片。卧室里面可能是房梁断了,已塌了一角。
天气本就干燥,房里除了衣物,门窗,房梁都是木头。加上后屋檐下一排的木柴,大火一瞬就把整个房子都烧着了。
阁楼上的三仓粮食全烧了,还有好多人受伤了。最倒霉的是白胡子老爷爷,听说被带火的一根房梁掉下来给砸到了,只剩一口气了,现在抬往卫生所去了。
柳芽心里堵得慌,她转身往屋后的水井边去,水井边的柴房和牛圈被烧了个精光。
柳芽站在空地上看向山丘上的新坟,“阿公,你还好吗?”
柳芽眼睛一酸,声音也变了调。“阿公,我放了火把房子烧了,都烧光了……”
“我们的房子烧没了,还烧到了人。”柳芽顿了一下,“阿公,您要是还在的话,肯定又要拿棍子打我了吧。”
“可我还是要狡辩一下,那是因为他们太贪婪了,活该。”
“阿公,我们的家没了,我也得走了。”柳芽喉咙哽了一下,硬是没有哭出声来,她抬手用袖子擦了下眼睛,“阿公,我要去更远的地方了,可能,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默默坐了许久柳芽才回到院子,此时院子里已经清静下来了。
柳芽坐在院门口的大石头上看着最后零星的几个人离开,再次抬头往里看去,里面废墟一片。
也就短短几天光景,从清冷破落到人进人出,再到废墟一片,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洗礼。
这时村长从里面出来了,一股子受挫了的颓废模样。
村长本来是比较有威望的,村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主持大局,没想到这次却乱套了。
不仅仅是乱,还伤了人,还差点出了人命。
当然了,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听说里面火光一片的时候还很多人往里冲,甚至还大打出手打成了一片。
造成这样始料未及的结果,算是威严扫地了,村长自然不好受。
但他依然腰背笔直,身上的中山装干净整齐得一丝不苟,但也忍不住感叹,“人心实在难测。”
村长点燃一根烟,“我真是没想到80多岁的族长,拄着拐杖都要拼命往火堆里冲,就为了抢夺那根部没有的财物。”
柳芽一愣,族长?白胡子老爷爷?他竟然也参与抢夺了?
柳芽突然想起来那天,他看到老爷爷腰间露出的那截鲜艳的红绳。对,那是串铜钱的红绳,难怪那天白胡子老爷爷走路姿势都不对劲,还装腔作势地训人。
柳芽仰着头问,“族长老爷爷是不是抢得最多啊?”
“嗯,至少那一把铜钱就够沉了……”
但最后被房梁砸了,估计是没命花了。
村子烟屁股一扔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女娃子,你该怎么办哦?”
柳芽扑扑跟过去,“村长,我没哪里去了,我想去您家住几天可以吗?”
村长无奈,“行吧,不差你那口饭。”
柳芽小跑着才能追上村长的脚步,“张爷爷,您说我以后该咋办啊?”
“我看看有没合适的去处给你找一个。”村长嘴里咬着狗尾巴草,“想把你当女儿养的都嫌你大了养不亲,想把你当儿媳养的又嫌你小白吃饭,难咯。”
“我不想再去别人家了。”柳芽追得气喘吁吁,“张爷爷,您能帮我找到亲生父母吗?”
“能啊,你母亲本就是这里嫁出去的人。”
柳芽一惊,山重水复无疑路,没想到路就在眼前。
柳芽想起了小宇哥哥的话,她问,“张爷爷,能找人通知我爸妈来接我吗?”
“能回到父母身边是最好的,我尽力。”
-
柳芽到了隔壁的新村庄,整天晃荡在村长家门前的小河道上,偏偏那里每天都有洗衣服的妇女嘻嘻哈哈地聊着八卦,还很多关于她的八卦。
“那不是秀云的女儿吗,以前还见秀云回娘家来,自从把女儿送来是再没来打过照面了……”
“那可不是,毕竟是把女儿卖给傻子了呀,要我也没脸见……”
“那这孩子咋办?”
“听说村长已经托人去城里联系秀云了……”
“能回去是好,秀云嫁在城里的工人家庭,听说条件蛮好的……”
柳芽算是搞清楚了几个点。
她亲妈叫余秀云,就是阿公宗族的人。
原来她与阿公本来就是亲戚,难怪阿公会帮忙把她卖到傻子哥家去呢,然后可能是良心不安阿公还是收留了她。
柳芽也终于明白了,小宇哥哥为什么叫她找村长,为什么她爸妈一定会来接她。
因为这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妈妈是谁,所以在众人谴责的压力下,她亲妈也不得不来接她。
果然,在三天后村长家就来了个女人。
女人挺着个大肚子撇了柳芽一眼,对着众人讪讪地笑。
女人很瘦,皮包骨的脸上一大块黄斑。柳芽总感觉女人的脸色比常人暗几分,看着像是有重病。
但女人穿着件大红花朵的衬衫,在一众素颜的农村妇人面前显得特别光亮,一看就像城里来的。
柳芽看出这女人的面容与她有六七分的相像。
柳芽知道,这是她的亲妈无疑了。
可怎么跟脑海里上演了无数次与父母重逢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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