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夜把琴弓抵在弦上时,手指在发抖。
音乐厅的灯光像一千把刀悬在头顶。他能感觉到汗水顺着脊椎滑下,在定制西装里留下蜿蜒的痕迹。
台下坐着两千人,包括那位曾预言他"会成为二十一世纪最伟大提琴手"的评论家。
今晚是他全球巡演的最后一站,曲目是帕格尼尼的《魔鬼的颤音》——他十九岁就征服过的曲子。
第一个音符应该像刀锋出鞘。
程夜拉动琴弓。
寂静。
不是那种表演前的寂静,而是彻底的、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无声。
他的手指在弦上舞蹈,肌肉记忆完美复现每一个技巧性段落,但他听不见自己的琴声。
就像有人突然关掉了世界的音量键。
第二乐章开始时,他意识到观众在骚动。
有人咳嗽,有人窃窃私语,这些他本该听得一清二楚的杂音全部消失了。
程夜的视线开始模糊,汗水滴在琴身上。他机械地完成演奏,鞠躬时差点栽倒。
后台医生给出的诊断简洁明了:"突发性感音神经性耳聋,原因不明,恢复概率低于5%。"
三个月后,程夜把第十三个心理医生赶出别墅。
"我说过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心理疏导。"他把水晶杯砸在墙上,红酒像血一样顺着米色壁纸流下,"除非你能让我重新听见莫扎特!"
管家默默递上第十四位医生的资料。
程夜正要撕掉,照片上的人让他停顿了一秒——那是双令人不适的眼睛,像能直接看进人脑沟回。
"齐昀,"管家说,"三十岁,专攻艺术家心理创伤,据说有些...非常规方法。"
"让他滚。"
"他说明天下午三点会来。"管家补充,"还说您一定会见他,因为您现在能'看见'音乐。"
程夜的手指僵住了。自从失聪后,这个秘密他没告诉任何人——声音开始以扭曲的视觉形式出现。
巴赫是深蓝色漩涡,肖邦是淡粉色的雨,而曾经最爱的帕格尼尼,现在看起来像黑色的荆棘,每次"听"都会割伤他的眼睛。
第二天下午2:55,程夜坐在三角钢琴前——他六岁后就没再碰过这玩意。
钢琴是母亲的遗物,那个曾被称为"东方阿格里奇"的女人,在得知自己再也不能弹奏肖邦后吞服了整瓶□□。
3:00整,门铃响了。
齐昀比他想象的更年轻,也更病态。
苍白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血管,右手无名指有奇怪的弯曲,像是曾经骨折却没好好愈合。
但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眼神——那种解剖刀般的专注。
"程先生,"齐昀的声音很轻,程夜通过读唇勉强理解,"我们来做个实验。"
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古怪装置,像是心率监测仪和VR眼镜的结合体。
"我自己设计的,"他注意到程夜的视线写了下来,"把脑电波转换成触觉反馈。"
程夜冷笑:"所以?"
"所以您虽然听不见D大调,但您的小脑还记得它。"齐昀走近,程夜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把琴给我。"
没等回应,齐昀就拿起了旁边的小提琴。
他的姿势很怪,左手按弦方式完全是外行,但运弓意外地流畅。
当弓毛接触琴弦的瞬间,程夜感到手腕上的装置传来刺痛。
那是《恰空》的前奏。
随着旋律进行,刺痛变成有规律的振动。
程夜瞪大眼睛——他在皮肤上"听"见了巴赫。
低音弦的震动像钝器敲打腕骨,高音区则像细针轻刺。
这感觉痛苦又美妙,就像有人把神经末梢直接接在了琴弦上。
"疼吗?"齐昀放下琴时,程夜的手腕已经泛红。
"继续。"程夜扯开袖扣,把装置贴到更靠近脉搏的位置,"再来一次。"
齐昀的嘴角微妙地抽动:"您会上瘾的。"
"我说继续!"
那天结束时,程夜的手腕布满红痕。
齐昀收拾设备时突然剧烈咳嗽,他转身太快,但程夜还是看到了他指缝间的血丝。
"明天同一时间。"齐昀向门口走去,脚步有些不稳。
程夜盯着他的背影:"为什么帮我?"
齐昀停顿了一下:"因为当上帝夺走艺术家的工具时..."他转过头,程夜第一次看清他眼下的青黑,"要么是惩罚,要么是馈赠。我想知道您属于哪种。"
门关上后,程夜发现钢琴上多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疼痛是身体在演奏音乐——你只是换了种聆听方式。"
接下来的三周,他们发展出一种近乎自虐的仪式。
齐昀会演奏各种曲子,通过那个折磨人的装置让程夜"感受"音乐。
作为交换,程夜不得不接受心理评估——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咆哮,而齐昀只是安静记录。
"今天试试这个。"第四周,齐昀带来一本破旧的乐谱。程夜辨认出是舒曼的《幽灵变奏曲》,作曲家精神崩溃前的最后作品。
"你他妈认真的?"程夜嘶声道,"这首曲子会——"
"会让人发疯?"齐昀已经开始调弦,"您早就疯了,程先生。从您第三次试图用琴弓自残时就证明了这点。"
演奏开始时,装置传来的不再是刺痛,而是真实的疼痛。程夜咬破了下唇,他"看"见黑色藤蔓从乐谱中生长出来,缠绕住他的气管。
当齐昀拉到最混乱的段落时,程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琴声戛然而止。
齐昀的皮肤烫得吓人。程夜这才注意到医生今天异常潮红的面色和涣散的瞳孔。
"你在发烧。"
齐昀试图挣脱:"还剩最后一段..."
程夜扯下他手里的琴:"你他妈会死在这首曲子上!"他碰到齐昀胸口时愣住了——透过单薄衬衫,能感觉到不规则的心跳,像首随时会断的琶音。
那天程夜开车送齐昀回家,发现医生住在医院附近一栋破旧公寓里。
电梯坏了,他半扶半抱地把人弄上六楼。公寓里除了一架被拆掉琴弦的钢琴外,几乎没有任何个人物品。药瓶堆在茶几上,足有七八种。
"心室纤颤?"程夜读着其中一个药瓶标签,"你他妈是个心脏病患者?"
齐昀蜷缩在沙发上,像张被揉皱的纸:"不影响我判断力。"
程夜翻出一本病历,上面的专业术语他看不太懂,但"预期生存期"后面的数字让他胃部抽搐。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您什么?"齐昀虚弱地笑了,"说您的医生比您死得更早?那太残忍了,即使是对我来说。"
程夜摔门而出,却在楼下抽了三包烟。
凌晨三点他回到齐昀公寓,发现对方昏倒在钢琴前,手里攥着一份泛黄的比赛通知书——"第十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参赛者:齐昀,16岁"。
照片上的少年眼神明亮,双手放在琴键上,没有任何伤痕。
嗯......因为这是一个短文,所以我进度比较快,最低5章就写完了,然后这里可能不要去带知识去读[狗头叼玫瑰]因为我这个设定没知识,最近喜欢一见钟情所以这个也是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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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声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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