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为什么这么说?”一时之间,穆惟风脑袋里闪过很多糟糕的可能性,又被他一一排除。
如果何君赫知道了,不可能邀请他一起来。
他想通后刚替自己松了口气,又被守门员的下一句话弄得提心吊胆。
“很明显啊,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眼就能看出……来?”穆惟风一脸的难以置信。
微弱的火光下,守门员盯着穆惟风的眼神让穆惟风觉得有些奇怪。
“普通人看不出来啊,但我和他们不一样。”守门员盯着穆惟风,眼神有点像狩猎者,“我只和你一样。”
穆惟风愣神,“啊……”
穆惟风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讷讷地看了看守门员,又低头看自己的鞋,不知该说些什么。
守门员凑得更近了些,和穆惟风手臂贴着手臂。
穆惟风有些不习惯和人近距离接触,想偷偷往旁边蹭远一些,但他又觉得自己做会有点不礼貌,旁边这个人如果意识到了,可能也会感到尴尬和伤心,他莫名其妙的会有些共情。
这么想着,穆惟风僵在原地不动了。
山风清凉,到了夜间变得有些冷,穆惟风正纠结着,就毫无防备地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冷吗?”守门员十分自然地伸手揽着穆惟风的肩,几乎要将穆惟风抱在怀里。
“明明当初砸到你的人是我吧,”守门员靠得很近,忽然低声说,“这么好的机会,要赔罪也轮不到何君赫那个钢铁直男啊。”
穆惟风有些不舒服,觉得这个时候实在应该说一些拒绝的话了。他低着头刚要开口,便看到一双熟悉的鞋。
“怎么你们都不饿的吗,”何君赫笑眯眯地说着,将手上烤好的几串肉串递给穆惟风,又将一串青椒递给守门员,“赏赏脸,我烤的,趁热吃了吧,风一吹就凉了。”然后对守门员说,“魏宇铭,刚刚婷韵好像找你有事,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守门员魏宇铭接过一串干巴巴的青椒,揽着穆惟风的手终于松开了。他看起来有些不太乐意,但看了看穆惟风又看了看何君赫,还是往烧烤架的方向走去了。
坐在旁边的人从守门员变成了何君赫,刚刚被山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的穆惟风顿时感觉有点热了。
“聊什么呢?”何君赫一边问,一边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穆惟风身上,“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出门多带件衣服啊。”
穆惟风被何君赫的衣服盖着,感觉鼻间都是何君赫的味道,他很喜欢。
“没聊什么,”穆惟风为了防止何君赫再问他更多的谈话细节,连忙大口吃起了肉串,他嚼了嚼,含糊不清地夸赞:“好吃,好吃。”
穆惟风为了逃避何君赫的提问,吃得有点快,酱料粘在了脸颊边,他却无知无觉地对着何君赫竖起大拇指,眼神亮晶晶的。
何君赫很多朋友都好奇他为什么会和性格迥异的穆惟风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何君赫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清楚。
但就在那一天,微弱的月光下,明灭的火光中,他看着身边人的侧脸,想帮对方擦掉脸上的酱汁,却又莫名的不太敢伸手。
山风吹过树木发出的窸窣声像海浪,何君赫心里不清不楚的感觉正在疯长。
·
客厅,穆惟风打电话的声音终于停了。何君赫看见穆惟风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何君赫低声问。
“……工作还没交接好,固定资产也没退完。”穆惟风有些沮丧,“辞职好麻烦啊。”
他不知从哪抱起一个笔记本电脑,就这么坐在何君赫旁边,开始对着笔记本忙碌起来。
何君赫想问他为什么辞职,又想告诉他其实没必要辞职,但话到嘴边,想到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而且穆惟风不见得信,所以还是没说出口。
他正在思考要对穆惟风毛手毛脚还是说些什么骚话时,穆惟风先开口了。
“我以前一直很想这样。”穆惟风说。
何君赫停下骚扰的手,看着穆惟风。
“我们很亲密地挤在一张床上,做自己要做的事情。”穆惟风一边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打字,一边说,“时不时说一句话,卧室里很安静。全世界只有你和我。”
穆惟风说完,问何君赫:“我很恐怖吧?”
“不恐怖。”何君赫说。
“噢,”穆惟风想了想,“就算不恐怖,也会觉得很无聊吧。”
他不等何君赫回答,继续说,“你等等噢,我先把这个表弄完,很快的。假期第一天,不要害欣姐陪我加班了。”
何君赫沉默了一会儿,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你真体贴。”
穆惟风专注地看着电子表格,没回应。
何君赫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见穆惟风文件传输成功,才忍无可忍地戳了戳穆惟风的腰。
穆惟风很怕痒,他缩了缩,问何君赫:“你干什么啊。”
何君赫扭过头,双手扯了扯铁链,面无表情地看着穆惟风:“我要尿尿。”
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到天色开始暗了下来,一切都被镀成漂亮的暗金色。不远处的公园,广场舞的音响已经打开,一些富有节奏感的洗脑音乐飘飘忽忽,裹挟着一点饭菜的香味,被风吹进小小的二人世界。
花瓶里的玫瑰还是散发着好闻的味道,穆惟风有趁何君赫昏睡的时候查了查,这种花叫又名白荔枝,确实很像荔枝香味,又带着玫瑰独有的尾调,穆惟风很喜欢。
“我怎么去。”何君赫双手又扯了扯铁链,发泄似的制造噪音。
“……好吧,你等等,这个我有想到的。”穆惟风他跳下床,跑到洗手间,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一个崭新的尿壶,捧着向何君赫展示。
何君赫黑着脸,斩钉截铁:“我不要。”
穆惟风先是被对方的脸色弄得有些犹豫,然后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你试试吧,没有别的选择了,这个是新……”
“这样我出不来的。”何君赫垂着眼打断他,一改先前的坏脸色,看起来有点柔弱的可怜,“听说憋久了会死的,可能我命该如此吧。”
穆惟风感觉何君赫在装可怜,因为他的措辞实在夸张,但是穆惟风没有证据。
何君赫的演技一直很好,不然也不可能光凭外表就在大学的话剧社当台柱。
从前何君赫就爱临场发挥,时不时演些把戏给穆惟风看,让穆惟风吓一跳或者干着急,最后才告诉穆惟风是在逗他玩。
穆惟风也不是笨蛋,每次都会机智地起疑心,怀疑这次是不是骗自己的。
但每次只要想到何君赫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或者难过的可能性,都要心甘情愿地跳进他的陷阱里面去。
这次也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
万一何君赫真的挖了个陷阱给他跳,他跳进去了,那就连偷来的七天都要没有了。
何君赫总是在想方设法地要逃跑这个事实令穆惟风充满罪恶感,同时又很难过。但……
最重要的是——人憋尿,好像真的会死。
穆惟风垂着手,一只手斜斜拎着崭新的被嫌弃的尿壶。
他感觉自己就像这个把何君赫逼入绝境的尿壶。
“好吧。”穆惟风说。
何君赫得到妥协,松了口气。
他看穆惟风走了出去,不知道又鼓捣了些什么东西,进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团黑色的丝质布料。
穆惟风给何君赫戴上了眼罩。
“这是在干什么?”何君赫问。
穆惟风没有回答。
黑暗中,其他感官都变得灵敏。何君赫感受到穆惟风有点凉的手捏了捏他的脚踝,同时伴随着铁链移动碰撞的声音,不知在做些什么。何君赫动了动腿,脚铐还是牢牢铐着自己。
“不可以动。”穆惟风轻声训斥,“动了就不给你上厕所。”
何君赫觉得强硬的穆惟风有种别样的柔软,这感觉有点矛盾,又有点奇妙,弄得他有些燥热。于是他乖乖地不再动了。
穆惟风的手流连到何君赫的手腕。何君赫感受到穆惟风将自己双手的手腕贴在一起,然后听到金属扣扣上的声音。
再就是钥匙开锁的声音,铁链下滑的声音。
眼罩被轻轻摘了下来。
何君赫已经不受床的限制了,禁锢他的链子四条乱七八糟地搭在床沿。
但手铐和脚铐还是严丝合缝地铐着。
原本何君赫只是困在床上,双手可以相对自由地分开行动,现在双手却被紧紧铐在了一起。
脚铐的情况要好些,但连接的长度只有短短的一截,何君赫只能拖着很小的步子行走,比古代流放的犯人还要再惨一点。
“你跑不快,”穆惟风有些紧张,“楼层很高,从窗户跳下去会死掉;大门被我反锁了,要用钥匙才能打开,钥匙被我藏起来了;我还有这个——”
穆惟风拿起一个白色的喷雾瓶飞快地在何君赫眼前晃了一下:“你要是哪里不对劲,这个喷一喷就能迷倒一头大象。”
何君赫先是觉得有些好笑,马上又皱起眉头来,“哪搞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穆惟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你不用管。”然后又警惕地盯着何君赫,“不是要上厕所吗,还不快去。”
何君赫像个被流放的犯人一样踱步到厕所。
穆惟风的卫生习惯很好,一室一厅一卫的小公寓被他打扫得很干净。何君赫在厕所里上小号,穆惟风隔着虚掩的门紧张地把守。
“我能顺便洗个澡吗?”一阵水声和抽水机冲水声后,何君赫问。
穆惟风微微拉开一点门,警惕地看着何君赫,纠结了一会儿,想到可以抱着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何君赫睡觉,妥协了,“那你快点。”
何君赫向穆惟风伸出双手,示意自己手上还戴着铐子。穆惟风只好又去找了个剪刀给他剪开衣服布料。剪完,穆惟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何君赫冲穆惟风疑惑地挑了挑眉。
穆惟风飞快看了何君赫的身体好几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他的脸有些红,却又一脸严肃地看着何君赫,很认真地说:
“我要和你一起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