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妹妹死了,死于胃癌。
她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给我这相依为命的姐姐留下了一笔保险财富;但她这能力也就一点,不太多——
这是家族遗传病。
我拿着化验单子,听到医生说晚期。
这一刻,我总说看不到方向灰蒙蒙的人生路突然清晰起来——短短几步,便是终点。
我知道国外有安乐的项目,但价格让我死心,于是在这个冬日,我离开家,来到妹妹总说想去的冰雪之国。
我花了大半积蓄,在一片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租下一套屋子,期待着某天发生雪灾,干脆将我埋在这里。
但没想到在那之前,我捡到了一个熟人——不,准确来说,是我单方面熟的人。
贺新朝——妹妹卧室贴了整墙照片的三线男演员,小我三岁,生日就在今天。
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妹妹喜欢了他三年,在我耳边念叨了三年;这冰雪之国,也是贺新朝说起过许多次的地方。
那张岁月也偏爱的俊美脸蛋此刻已经冻僵,他身上穿着的似乎是滑雪服,滑板不知所踪,滑雪杖就在不远处。
我隐约想起房屋的主人说过周边有一个滑雪场,但那个滑雪场在十几公里外,也不知道贺新朝是什么毛病竟然偏航偏到这里来。
我尝试拖动他,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身板,是真的拖不动一个昏厥状态、身高一米八被粉丝戏称金刚芭比的成年男性。
但好在这地方离我住处不远,我搞了块板车,将这大块头粗鲁地拖了回去。
屋里暖气烧得正旺,我脱了他的厚外衣,他里面是一件修身毛衣,确实宽肩窄腰身材不错。
我给他盖上我仅有的一床被子和一张毛毯,等十分钟后再喊他,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摸他额头,已经滚烫;随即他喉咙微动,嘴巴里滚出几个音节,我仔细分辨,原来是在说冷。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除了止痛药,我什么药都没准备。
突然,一些古早电视剧的烂俗桥段闯进我脑海,尬得我冷汗直冒。
然而在这没有信号的雪山深处,我除了救他,便是让他死在我屋里,或者拖出去,让他死在我屋外。
我长叹,最终只能扒了自己衣服;进被子前,我瞥一眼自己身材,瘦不拉几,平平板板,扮演一个人型取暖器,确实很合适。
怕贺新朝冻着,我在被子里盲扒了他衣服,手下一些触感让我终于承认妹妹以往对他身材的夸奖。
随即,一热一冷两具身体相贴。
贺新朝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身体冰得我不住哆嗦。
我因此产生想法:说不定他能让我发个高热,我就可以麻溜下去找妹妹了。
然后告诉妹妹,贺新朝的身材,确实很可以。
2
人毕竟是恒温动物,在暖气的催眠下,我渐渐入睡。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自己热得发烫,气息急促,甚至有一点诡异的快感。
我在梦中震惊,都快死的人了,竟然还做起了春梦?
结果一阵痛感袭来,我直接惊醒,被现实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我挣扎,却被贺新朝抱得死紧;我喊他,他也没有回应。
身体的痛感还在继续,我曾以为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再不会有什么事能激起我情绪的波澜,然而我错了,简直大错特错。
我喊着贺新朝的名字,这人竟直接吻上来堵住我的嘴。
差点窒息前他放开了我,然后埋在我肩窝,低哑地喊出一个人名,我一下子停止了挣扎。
温晴——这名字我也熟,是贺新朝某部电视剧的女主角,妹妹嗑过他们的cp,然后哭着跟我说be了。
妹妹,我心想,没be,你嗑的cp是真的。
肩窝里的喘息声加重,压着我的身体越来越紧绷,我刚疑惑,便脸色铁青。
等这家伙清醒了,我一定要刀了他!
山里烧水麻烦,我一个将死之人,毫不畏惧地去洗了个冷水澡;不论怎样,也要降低伤害一个无辜生命的概率。
贺新朝身上的温度正常了许多,我翻了无数白眼,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好歹是个身材脸蛋都有的帅哥,不亏不亏。
我拿了些雪水给他物理降温,又想起方才体验,后知后觉地感到无语:小说里的果然都是假的!
作为二十八年的母胎单身,打破幻想使我愤愤难平,但生气消耗精力,我便挨在床边睡了过去。
3
白日刺眼的光把我照醒,我往床上一瞧,嗯,好一个睡美男。
“啪。”
我一巴掌拍上贺新朝的脸,见他皱眉还不醒,我又补了一巴掌。
睡美男终于睁眼,一双湿漉漉的黑瞳在光的照耀下格外漂亮。
“醒了?”我咬牙冷笑,“还记得昨晚的事?”
“你……”
贺新朝或许想问我是谁,又像是因为我的话愣了片刻,随后他掀开被子垂眸一瞧,霎时间倒吸一口凉气。
见他只是慌乱,没有愤怒和质疑,我的怒火消了一半,干脆地解释:“这房子是我租下的,昨天在雪地里捡到你,怕你死了才用体温捂你,但你或许把我当作了别人,我这细瘦身板挣不开,所以事情发生了。”
贺新朝盯着我的脸,像我是他记忆中某个熟悉的人。
我被他一双漂亮眼睛盯得心里发毛,总不能又是什么失忆的狗血剧情吧?
“你叫贺新朝,是华国一名演员”我凑近了一字一句说给他听,“我,江如月,虽然和你同为华国人,但从没有过交集,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沉默片刻,认真道:“我知道,我没失忆。”
随后他面色一黯,一脸歉意:“昨天晚上的事我记起来了,对不起。”
“算你有礼貌。”我稍微满意,起码妹妹的喜欢没有错付。
“我会对你负责的。”
我一怔,什么?
“我会做你的男朋友。”
我大惊:“你有病?”
我速速后退起身,自上而下看他,“你们娱乐圈里一夜情约一约剧组夫妻不是正常事儿吗,跟我这干嘛呢?”
我突然感觉这二十八年白活了,从未遇到过贺新朝这么离谱的人。
“我记得,”贺新朝面色尴尬,耳根泛红,“我昨天没带套,然后……”
“停——!”我忍无可忍,瞎话张嘴就来,“我不孕不育,不用你操心。”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抬脚往外走,“身体好了就去洗漱,来吃早饭。”
说到这我又回头,指向窗外持续了许多天的鹅毛大雪,“你可以好好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
4
洗漱完的贺新朝褪去一身狼狈,人模狗样地坐到我对面。
他有些拘谨,衬着一身岁月磨不平的少年气,可爱得让人想上手摸一把。
我不禁感叹命运不公。
女娲造人,偏爱得太明显。
贺新朝见我看他,不禁问:“为什么看我?”
“看你好看。”我下意识答。
不料他脸上泛起红色,我看乐了,忍不住逗他:“明星不应该都习惯了注视和夸赞吗,你竟然还害羞?”
贺新朝没说话,看我吃下两颗止痛药:“这是什么?”
“维生素。”我随口胡诌,“吃完记得洗碗。”
我管他是什么明星,反正我不是佣人。
我缩进沙发,止痛药起效前的那段阵痛如约而来,疼得我直冒冷汗;身后厨房响起动静,我想是贺新朝在洗碗。
徒有其表的人见多了,贺新朝乖得表里如一倒是让我意外。
妹妹,我心又道,你确实喜欢了一个好人。
厨房里的动静很平稳,没出现什么刺耳的碰撞声;我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听着这声音,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朦胧间我觉得冷,随即温暖袭来,我困倦得很,沉沉睡去。
再醒来,窗外已经是午后。
视线渐渐聚焦在眼前的黑色布料,我不可置信地直起身,果然是贺新朝坐在沙发上,那长腿给我当了几个小时的枕头。
“醒了?”他从书里抬头。
暴雪天的午后,天色亮得阴沉,然而壁炉在烧,那光线重叠着照在他身上,竟让他耀眼得不可方物。
“我镜子呢。”我下意识喃喃。
不顾贺新朝疑惑,我从卧室拿出很久没照的镜子,再坐回沙发,不论照几遍,我仍旧是那个长相普通,身材普通的普通人。
我见了鬼似的,问他:“我有温晴一半好看吗?”
贺新朝一怔,像是在犹豫怎么说,我不耐烦:“直接说。”
“没有。”他答。
“那你没瞎啊?”我震惊,“那你是疯了?就因为我们稀里糊涂的昨晚,你就真要对我负责了?”
贺新朝皱眉,像是不满我哪句话,但他没说,只是点头:“是。”
“……”我感到窒息,以为贺新朝是个正常人,没想到是个神经病。
这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古人吗?
“你不会,”我脑袋一转,“是第一次吧?”
贺新朝脸又红了:“是。”
妹妹,你cp好像又be了?
“那我昨天听见你喊温晴?你们没在一起?”为了过几天下去见妹妹,我烧起八卦之心。
贺新朝面色黯然,像是受了情伤:“在一起过,但很短暂,我们性格不合,所以还是做回朋友。”
“但你显然还喜欢她。”我无情戳穿。
见他沉默,我再接再厉:“你喜欢她就去追啊,别在这发疯要对我负责!”
“你喜欢我吗?”贺新朝突然问。
我莫名其妙,又毫不犹豫:“当然不。”
“那我当然要对你负责。”他斩钉截铁。
我气不打一处来,感觉不用雪崩,贺新朝就能将我气死。
于是我道:“你技术太差了,昨天我痛得不行,什么感觉都没有,我才不要你负责!也不需要你负责!”
贺新朝的脸又红了,我惊慌后退两步,就听他说:“昨天是我神智不清,但我研究过,我可以练,今晚就可以——”
“你有病啊!”我立刻起身,指着沙发,“今晚什么今晚,今晚你就睡这里!”
救命,我感到绝望。
虽然都是死,但我想的是在雪崩里安静地死,而不是被贺新朝这个神经病气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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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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