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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鳏夫

贞观十七年四月,太子李承乾欲举兵玄武门,尊其父为太上皇。

然事未行而泄,上为保诸子,废太子李承乾与魏王李泰,改立文德皇后所出幼子,晋王李治为太子。

元后所出嫡长女长乐公主,闻听兄长相残,忧心不止,竟一病不起,八月薨。

十一月,元后所出晋阳公主病笃。

韦贵妃打点了宫里的月例发放,将年底节庆的事情略略安排,才穿过漫长的大雪,匆匆赶到立政殿,看望公主。

刚到殿前,便有宫人来报:“公主在喊娘了。”

韦氏心中大惊,元后去世时,公主尚且不知事,如今病中念母,只怕是大限将至了。

她吩咐宫人:“去告诉朝露,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来知会我便是。”

对方却道:“杨妃娘娘已经在安排了。”

“杨妃?”韦贵妃讶然,元后去后,便是自己管理后宫,然而就算如此,她也从未干涉过立政殿之事。

她举步入殿,见杨妃已经施施然站于殿中,正在交代立政殿宫人,见了贵妃,也未行礼:“公主的衣裳做好了吗,得提前给公主穿上,不然恐怕不便。”

宫人面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垂首听着。

这可不是她平日的做派,韦贵妃挑眉,到底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她就比不了了,自己生的十皇子李慎,比如今太子还小,不做指望,日后封个太妃,随儿子就藩就是了。

她看向从内殿中走出的朝露,正想上前问公主情形,却见她直直走向杨妃,兜头便是一掌,声色俱厉:“公主还未死呢!”

“啪”的一掌,清脆响亮,杨妃捂住脸,一脸的不可思议。

整个立政殿都安静了一瞬。

韦贵妃也吓了一跳,朝露转身对她行礼,神色如常:“请娘娘入内殿看望公主吧。”说罢就离去了。

朝露是元后的陪嫁侍女,整个太极宫唯一的一等女官,元后去时,留下四个年幼的儿女,陛下亲养晋王与晋阳公主,她便奉命照看城阳公主与衡山公主。

因此朝露在宫中,颇有几分地位,但似这般殴打妃嫔,这是第一次。

韦贵妃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圣上立晋王为太子后,又觉其软弱,欲改立杨妃所出的庶长子吴王恪,长孙无忌固争,上曰:“公岂以非己甥邪?且儿英果类我,若保护舅氏,未可知。”无忌曰:“晋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举棋不定则败,况储位乎?”上乃止。

然而吴王却被圣上留在了长安,宫人私下相传,圣上还是想立吴王,这更令杨妃得意。

吴王一日在长安,太子一日位不稳。

韦贵妃进了公主的寝殿,只在门口一望,便已心碎了。

公主烧的额头通红,气息微弱,只低低的喊娘,跟个小猫似的,好不可怜。

圣上低头,以额头轻触女儿额头,低低的唤她的乳名:“兕子,兕子,你阿姊已经弃我而去,难道你也要抛下阿耶了吗?”

《山海经》曰:“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状如牛,苍黑,一角。”

公主生来体弱,帝后为女取此乳名,便是希望她健康长寿。

太子侍立在侧,面容悲戚,泪流不止,他与妹妹同母,母亲去后又同受父亲养育,感情最是亲厚。

然而殿中哭的最凶的,却是公主的同母姐姐城阳公主,她去岁新婚,驸马是开国名相杜如晦之子杜荷,本是一段美满姻缘,然杜荷却参与了四月的废太子谋反一案,还是主谋之一,当即被赐死。

城阳公主与废太子同母,驸马又参与谋反,她心内惴惴,担心父皇会迁怒自己。

此次妹妹生病,念及母亲,她更是悲不自胜,伏在父亲膝头,痛哭不已:“若我阿娘还在,我兄妹何至如此。”

这戳中了陛下心事,他抱住女儿哭道:“若你阿娘还在,朕的承乾,朕的青雀,朕的长乐,又何至于此!”

他答应过发妻,要好好照顾孩子们的。

太子亦有所感,亦伏于父亲膝上放声大哭,声声呼娘。

韦贵妃见此场景,便知输赢已定。

果然,待父子几人哭过一通后,陛下便嘱托太子:“你那两个流放在外的兄长,都是你同母骨肉,你需得好好待他们,你这几个妹妹,将来也要靠你照拂。”

太子指天发誓,称必将善待两位兄长与诸位妹妹。

皇帝心里稍稍宽慰,却猛地发现少了个孩子:“你小妹妹呢?”

元后所生的最幼女衡山公主,此刻却不在殿中,她生来性子冷,不爱笑,也不爱见哭声,此刻独自去了宫人屋室,见到正悬挂白绫的朝露:“为这等微末小事,你就要寻死吗?”

朝露摇头,一等女官又如何?殴打一品妃嫔,亦是死罪,与其等宫中降罪,给元后灵前蒙羞,不如此刻死了干净。

公主却不同意:“你若此刻死了,才是给我母后蒙羞。”

皇帝正出了内殿,要派人找女儿,衡山公主已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儿有罪!”

皇帝顿时头大如斗:“祖宗,你又如何了!”

对这个小女儿,皇帝心里是愧疚的。年初魏征病重,他携长子及幼女探望,一时脑热,竟将幼女许给了魏征长子魏叔玉为妻。

后来才得知,那魏叔玉年纪已大,容貌又一般,与女儿并不匹配,只是天子之言,岂能改悔,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偏小女儿性子刚烈,不哭不闹,也不与阿耶说话,生起气来跟她阿娘一样,他实在没法子。

不久后长子谋反,谋反案主谋侯君集及杜正伦都为魏征生前所荐,于是他趁机推了魏征的功德碑,并亲自写下停婚诏书,还不忘拿给小女儿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耶为你不做君子了,日后史书工笔,都要骂阿耶背信弃义了,随他们骂吧!”

这才得幺女展颜。

发妻统共留给他这几个孩子,除了病在床上的乖乖小可怜儿,没一个省心的,都是冤家。

衡山公主跪的直直的:“儿有罪,因见姐姐尚在病中,杨娘娘已经吩咐宫人给姐姐穿衣裳,心有不快,便叫朝露罚了她,此事不对。儿无亲娘教养,礼数有失,不该殴打庶母,请父亲责罚。”

什么叫无亲娘教养!正在看戏的韦贵妃心内大骇,就见杨妃已经忙不迭上来哭诉:“陛下,妾只是怕公主后事未备,叫宫人们先备下罢了,纵有过错,妾为公主的庶母,公主怎能命人打我!”

更是哭着让陛下看脸上的巴掌印:“陛下,妾未曾受过如此屈辱啊。”

城阳公主冷哼道:“隋亡时也不曾屈辱吗?”

杨妃是前朝隋炀帝之女。

杨妃更加幽怨了,哭的梨花带雨。

皇帝只心疼自己的小女儿,她跪的突然,宫人来不及递个垫子,只能就这样跪在地砖上,如今隆冬,地砖那样凉,可别冻坏了女儿的膝盖。

只是此事确实是女儿理亏,他扫了眼韦贵妃:“韦氏,你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

韦贵妃早准备好了,忙行礼道:“妾之过,未能管束后宫。”

又对杨妃道:“妃嫔无诏不得出后宫,我得陛下口谕,来探望公主,杨妃,你有得陛下准许吗?”

立政殿虽为元后寝殿,却不属后宫,元后在时,她们常来立政殿请安,倒无顾忌,元后故去多年,陛下携儿女住在此地,除自己偶尔来给陛下禀事外,等闲妃嫔是不能来立政殿的。

未及杨妃反应,皇帝已经凉凉道:“朕不曾召她!”

于是韦贵妃屈身:“请陛下处置。”

杨妃满脸迷茫,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犯错之人。

好在陛下宽宥:“既然公主已经叫朝露责罚了你,朝露是皇后侍女,也算是皇后罚过你了,那便两清了,你回后宫去吧。”

杨妃只得谢恩。

皇帝连忙把女儿扶起来,给她揉膝盖,叫宫人去煮暖身的汤药给公主喝。

已经病了一个女儿,不能在病一个。

私底下,他苦口婆心的教女儿,她娘是病重而死,不是故意抛下孩子们的,爹养跟娘养是一样的。

公主正玩着九连环,她解不开,便随手扔在地上,九连环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块,声音虽不比琉璃瓶碎,却还算清脆:“不一样的,大哥哥就是因为娘没了才要造反的,恪哥哥说我没有亲娘教养太可怜,让我把杨娘娘当成亲娘,阿耶,杨娘娘要给我当亲娘吗?”

皇帝心痛欲死,眼前发黑,阖着眼睛好一阵才缓过来,劝女儿:“你把阿耶伤心死了,就没人疼你了,就算是你亲哥哥,也没有阿耶疼你的。”

孩子们一个个都这样,叫他怎么敢闭眼。

衡山公主面色微动,扑进父亲怀里哄他,一哄就好了。

十二月,上谓吴王恪曰:“父之爱子,人之常情,非待教训而知也。子能忠孝则善矣。若不遵诲诱,忘弃礼法,必自致刑戮,父虽爱之,将如之何?或汉武帝既崩,昭帝嗣立,燕王旦素骄纵,诪张不服,霍光遣一折简诛之,则身死国除。夫为臣子不得不慎。”

之后便遣吴王就封,再未召其回长安。

同月,杨妃暴薨。

同月,陛下为城阳公主另择驸马薛瓘,薛瓘出身河东薛氏,神宇辉杰,高标朗秀,颇有才学,城阳公主很是满意,不枉她私下提醒阿耶,曾在上元灯会上见薛郎,面如冠玉,貌似潘安。

只有晋阳公主的病,时轻时重,到了元月,公主满了十二岁,依旧没能好起来。

太子虽居东宫,依旧不放心妹妹,时常来立政殿探望。

这日宫人们去熬药了,李治给妹妹盖被子,见妹妹朝他眨眼:“哥哥,我演的好不好?”

太子一愣,才知道妹妹那日是在做戏,忙道:“好,好,简直跟真的一样!”

他看向四下无人,握住妹妹的手,低声道:“好妹妹,你立了大功一件,若我今后得继大统,必给你尊荣无限,叫你一生荣华富贵。”

公主苦笑着,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摇头叹道:“只怕是不能了。”

太子看着妹妹,她此刻平静的语气与略带忧郁的眼神和自己印象里的母亲逐渐重合,渐渐地,连面容也重合在一起,他不禁感慨:“妹妹,你真的很像阿娘。”

晋阳公主一怔,这句话她听过无数次,人人都道她容貌举止肖似元后,只是她的记忆里,对母亲只有模糊的印象,这让她十分好奇:“哥哥,阿娘是什么样的人?”

李治立马道:“阿娘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公主想知道的显然不是这个:“阿娘十二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种事情,太子怎么可能知道。

“我第一次见你们的娘亲,就是她十二岁的时候。”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兄妹的谈话,是刚刚下朝回来的阿耶。

皇帝低头碰触女儿的额头,没有发烧,他松了一口气,贪婪的看着女儿熟悉的面庞,努力探寻过去的影子:“不,其实还要在这之前。”

时光回到几十年前。

高家的墙不高,十一岁的少年轻松爬了上去。

他自小是定了亲的,对方是长孙家的小女儿,小他两岁,一直在长安居住,不曾见过。

今年父亲去世,为异母兄长所不容,随母兄回乡投奔舅家,正住在永兴里。

母亲去看望过一次,回来便不住口的夸赞:“难得那样小的女郎,便如此娴静知礼,我儿当真有福气。”

他自然是好奇的,高家离他家不远,他寻个空子溜了出来,想要偷偷看一眼自己的未婚妻。

他爬上了墙,偷偷望过去,院子里有个小女孩坐在秋千上,慢慢悠着,看不清容貌,旁边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在同她说话,两人俱着孝服。

男孩声音倒是很大,他听得清:“当年父亲为你定下这桩婚事,是为了窦夫人人品贵重,持家有方,当日一见,所言不虚。只是我也打听了下,与你订婚的那位二公子,身体却不太好,总是生病,听说前年还得了目疾,去拜了神佛才治好,也不知眼睛瞎不瞎。”

自从经历了父亲过世,自己和母亲妹妹被赶回舅家,长孙无忌对未来妹夫的身体状况十分关心。

李世民正想大声回道我没瞎,我眼睛好使着呢,女郎已经开口,阻止了他。

“哥哥勿说此话,窦夫人不嫌我家中变故,待我亲厚,已是不易,上天若眷我,必赐我一个如意郎君,夫荣妻贵,上天若不眷我,让我做个寡妇,我也无话可说。”

墙头上的少年觉得有趣,扬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到最后,却是他做了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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