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弥水镇凤栖宫上方轰轰烈烈的那一天——白鸦盟主与凤寂大尊的惊世比斗算起，已过去了十几日。这些日子踏风之盟里可谓忙得人仰马翻，且暗潮纷涌。首先，是依靠凤寂本命法器赤翎来维系的防御结界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虽然外面的攻击术法进不来，但那邪门儿的吸取弥散灵力源的阵法渗透进了那缺口，并不断地在撕扯、侵蚀着结界。踏风之盟中众灵的日常修行都停滞了，赤雷一族不说，妖族中很有一些怨气。
藤楚楚大尊说，这传说中的自西而来的阵法叫做九幽涣灵阵，至于此阵的主人，西方木灵们对他甚是惧怕，不知其名，之称之为太古邪王。这件事只有盟里极少数位高者知晓，但大家也都将信将疑，毕竟藤楚楚也只是听说，对于霄明神州之外存在的上古神魔，他们谁也不曾听闻过，更不要说猜测对方的具体来历和意图了。“走一步算一步，至少现在看来，那位使此阵的西方神秘来者，站在巫祝的伏龙之盟那边，那就是敌非友。”白鸦吩咐道，“凤寂，辛苦你再撑上一撑，雷音的密道今天就能打通，到时候外面的灵力源直接通进来，那阵便无法困死我们。只不过，雷音，你必须控制好打开密道的时间节奏，不可叫敌人察觉，顺藤摸瓜找到密道的出口。今日，你便叫雷芷臣长老做好出发的准备，去东边祈桑，尽早和女帝汇合，令她速派支援。另外，了解一下魔尊那边的进展，令他同时计划攻打大衍。我会将封女帝与魔尊为踏风大尊的盟令交予你，你让雷芷臣一并带去池歌。”白鸦想到素江半月前所说的，感应到有她的血亲在附近，那么——不管来的是大衍皇帝昭睿还是血薇军的昭血罗，大衍国此时必然本**力空虚，可以令魔尊带兵一攻，以牵制伏龙之盟。想到这里，白鸦不禁向着素江望去，正好也见她看过来，素江似乎并不在意攻打大衍之事，反而对着白鸦笑了笑。白鸦心跳乱乱地错了几步，白鸦知道，今天密道完成之后，昭素江就要跟着雷芷臣他们一起离开弥水镇了，白鸦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素江的要求。
最近白鸦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又不知这感觉应在何处，自从那日，素江又抛下自己不管跑去陪凤寂之后，素江在自己面前乖了许多，但那偶尔出现的冰凉眼神让白鸦产生了一丝抓不住的无力感，而且，分封了尊位之后，盟里私下起了很多难听的闲言碎语，大多都是冲着素江去的，白鸦也并非完全没有感觉，他一直没有大张旗鼓地处理那些嘴欠的家伙们。原本白鸦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谣言，想着这事素江不知道也好，若是知道了，白鸦都拿不准，素江是会一个人难过，还是会直接放任怒火燎原，把嚼她舌根的家伙们全部找出来杀了。这两个结果在大战的压力下自己都没精力去处理。但那天素江在自己和凤寂之间选择了接住后者，照顾后者，白鸦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的嫉妒和素江的捉摸不定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今日的盟会就先到这里吧。”白鸦拍了拍手道，“昭公主，你在此等一下，我还有话同你说。”素江自袖中的微隐诀里捏出一块儿奶杏糕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对白鸦可有可无点点头，她又向着往外走的凤寂含糊不清地道了句：“大凤凰你先回去，我晚点去找你，我让老林谷的小妖用合合果和羽灵芙雨花熬了药粥给你送去了，你记得喝。”凤寂眼睛弯了弯，举扇点了点自己耳朵表示听到了。
白鸦往日里是个喜欢调侃人的性子，这时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素江，一字不发，而凤寂，压根儿就没在白鸦的眼底留下片影。待到凤寂最后离开，议事焕金殿的殿门轰然关闭，素江只觉头顶一黑，一股大力猛地将自己推至身后坚硬的墙柱之上，素江对上白鸦那双隐忍着怒气的双眼，依旧是个笑语靥靥的模样，口中道：“你弄疼我了，盟主大人。”白鸦手下劲道丝毫不松，他单手握着素江的肩头，怒极反笑道：“我只恨我现在才有一点点的明白。你从前是很怕疼不假，但如今，恐怕越是疼，你心中才越是得偿所愿、越是痛快？”
“盟主大人，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呢？”素江有些喘不过气，声音虚软之中渐渐有了一些委屈之意，此刻的素江并未用上魔灵力，也柔软温良，全然和妖魔之气不沾一丝关系的样子。白鸦下意识松了松手，道：“你不懂？那好，我清清楚楚问你，以盟主的身份问你，你不许有一个字骗我。最近盟军中私下的风言风语，关于、关于你和凤寂之间的关系，可是真的？”素江咦道：“你也说了是风言风语，自然——”“不许玩弄字眼敷衍我！”白鸦眼中浮起血色的金光，低吼道，“回答我！你是不是和凤寂在一起了！你们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就像你和我之间那般！”
一阵死寂。白鸦就连自己紧张的愤怒的喘息也听不见。他只是死死盯着素江的脸，想从上面看出自己所希望的东西，哪怕只有一个瞬间也好。其实他更想问的是素江对凤寂有没有真的动情，但他没有勇气听素江的回答，他宁愿二者之间的关系仅仅出于素江之前收到魔灵力的蛊惑，或者出于素江的故意——故意利用凤寂而令白鸦生气。
“昭素江，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你继续否认啊！不是风言风语吗？”白鸦眯起眼睛，半垂下脸，将自己的绝望和害怕掩藏起来。素江的脑后，白鸦撑在朱漆宫柱上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白鸦哥哥，我没想到，只是底下人的风言风语，你就这般不信任我吗？你让我好伤心。”素江抬起一只手轻轻贴在了白鸦的侧脸上，素江也说不清现在心中的滋味，有一部分的自己对眼前人心疼不已愧疚不已，对自己则充满了极度厌恶，另有一部分，则在暗暗欣赏品尝着白鸦的无措与心碎，享受这种掌控一个强者喜怒哀乐的高高在上。而拨开一切浑浊不堪的挣扎，素江告诉自己——不管如何，眼前的少年，十年之后，不可以消失，自己绝对不能让他魂飞魄散。凤寂那边，自己不会半途而废的。
白鸦见素江避而不答，苦笑一声，失望道：“昭素江，你这是打算骗我到底了？你说我不相信你？那我就不会做傻子做了这么久。”白鸦自微隐诀中举起一样东西，道：“如果不是白唇把这个证据给了我，我也许会一直相信你，一辈子做个傻子罢。也是，我也不剩一辈子那么久了，十年之后，我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了。”“这是——”素江望着白鸦手中物，脸色中滑过了一丝苍白，她遍览繁星塔群书，怎会不认识这东西，这一眼，素江便猜到了白鸦所说的证据。没想到那些杂毛妖物们八卦起来什么血本都愿意下。此刻白鸦手中拿着的，正是鹫老怪曾经在赌场中给白唇的法器留声铃。白唇自从那日，不小心让留声铃收了一段素江回忆童年经历的话之后，便知这东西不能交回到鹫老怪的手里了，他宁愿把东西交给白鸦。但白唇依旧偷偷跟踪素江的一举一动，在看见素江日日与凤寂待在一处时，鬼使神差地，他又拿出了留声铃。
白唇不知这留声铃的解声咒语，但白鸦尊为盟主，自然可命鸟灵军中的鸟妖们说出咒语，白鸦谨慎起见，甚至没有让那些会解声咒的鸟灵碰此物，而是私下命白唇学了来告诉自己，他不愿再让任何多余者听见留声铃中的东西。
素江静静望着白鸦，仿佛要把对方此刻的每一分情绪都细细描绘刻在眼底。末了，素江轻轻舒了一口气，仿佛获了一点点解脱，她微侧过脸，道：“那既然你都听到证据了。我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啦。白鸦哥哥，真可惜，我看不到你当时的样子。你听了多少，你有十分的生气吗？我想象不出来你暴跳如雷的样子呢，你从来都是那种无所谓的性子吧。你对我一个人好，也可以对别个好，对我从来温柔包容，我也没见你对别个发什么脾气。白鸦哥哥你告诉我，你听这留声铃中的声音时，你心中到底什么感觉？想杀人吗？想杀了我，还是杀了凤寂？”素江脸上出现明显的期待，如同是看和自己无关的一个赌局，只速速想要一个是赢是输的结果。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和凤寂两个——是哪一天在一起的？”白鸦闭了闭眼睛，低声问道。素江半是嘲弄地微笑起来，道：“你猜不到吗？就是你俩大打出手、恨不能你死我活的那天啊。你的小蛇妖可是早早就在下面等着你呢，抱住你、安慰你、治愈你，小意温存，白鸦哥哥，有那只软绵绵的湖珠照顾你，是不是比我要贴心舒坦多了？”
“到底为什么？昭素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上凤寂，他是一只鸟妖，你怎么可能会和他在一起。你也不会只因为生我的气，就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素江看见，白鸦的脸上泛出怜悯的神色，仿佛他了解素江的每一寸每一缕，每一丝心意。为什么？素江心中一个恍惚——是啊，我根本不爱凤寂，我爱你啊，白鸦哥哥，可你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感情，因为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十年之后的死活。凤寂是如今凤族之中火之灵力最盛者，而两百年以上凤凰王者的涅槃之心，就是你得以复生的希望啊。
其实，在素江初为人神之时，她一心所想便是护佑霄明神州的人族，修复、维系种族间秩序，令天下重归太平，直至真神虚离虚合的归来。当后来发现了巫祝一族所谋之事、所犯欺神之罪，当素江渐渐与白鸦产生了情愫与羁绊，又寻出了白鸦的真正身份和命运时，素江便一心要在千年期至时给真神一个满意的交代，以求真神的恩典，留下白鸦性命，给其魂魄重塑新的肉身。但素江如今越来越不确定，真神的想法，会与自己一致吗？真神真的会满意自己还给他的霄明神州吗，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吗？万一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不，不能拿白鸦哥哥来冒险，自己需要另一样东西，来保证万无一失。
还好，还好有凤寂在，让素江想到了有重生之能的涅槃之心。眼下凤寂已经一百九十七岁，还有三年就满两百岁了，素江打定主意，她要用凤寂的命，来确保白鸦哥哥十年之后的性命无虞。素江告诉自己，要不惜一切获得凤寂的信任与感情，而在这过程中，素江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她发现，凤寂身边的那只车鸟青夜乖，竟然就是当年杀害她阿诺姐姐的那只鸟妖。
“昭素江，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解决，好不好？你最近的状态绝对不正常——”白鸦的不断询问将素江的思绪拉了回来。“没有！我没有事情瞒着你！”素江粗鲁地打断了白鸦道，“我就是烦了你这种对谁都留一丝情的样子！烦了你所谓的众灵皆可生、众灵无尊卑！你可以跟那些小妖腻腻歪歪言笑晏晏，凭什么我就不能去喜欢别个，试试别个的怀抱？不要以为是你初教我男女之事我就会对你有什么痴心不悔的雏鸟情结了。反正我在这踏风之盟中，现在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在乎了，不如试试看，你们两个在这方面究竟谁最令我满意？”
啪！素江的脸一歪，瞬间火烧似地疼了起来，她回过神，就见白鸦面上变得苍白，白鸦似乎立时就后悔了，想要伸手触碰，被素江打开。“哈。本公主费了这么多口舌，盟主大人终于是动真怒了嘛。也不算太过无情了。”
素江说着残忍的话，仿佛享受地看着悲伤将白鸦笼罩，她控制不了地享受白鸦的表情，控制不了自己吐出一个个伤人的字眼。白鸦不自觉地五指用力，抓碎了宫柱，他因心绪大动，涅金之瞳再现，他道：“昭素江，我白鸦所爱的，一直是你，唯一就是你，从没有变过，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我对你的感情！而且，难道就是因为怀疑我，你就同样要否认你的感情，去和别的家伙胡混在一起吗！”白鸦同时结静心诀，想要借助涅金之瞳的力量让昭素江摆脱魔灵力的影响，白鸦想要的是昭素江本心的回答。
然而素江一把拍开白鸦伸向她的手，恶狠狠道：“是！我就是不信你！即使是我曾经身为人神的时候，也不曾像你那般，心如寰宇，容纳百川，爱怜天下万灵！从很早开始，你就一次次为了旁的事情而与我起争执，你还让我怎么相信我是你的挚爱和唯一？呵呵，至于现在，白鸦，我已经没有神力了，不仅如此，我感觉得到，在你的心里我变得越来越糟糕、偏执、不可理喻......白鸦，你其实一直都知道的，失了神力维系平衡，魔灵力在渐渐侵蚀影响我的神识，你自然猜得到我的结局的、对吧？我在变得越来越让你讨厌，而你口口声声说还爱我，不过是想安抚我、不过是让你自己的良心好过罢了。”
“你！”白鸦刚一张口，素江便伸手按住白鸦的嘴，阻止了他，素江道：“你知不知道，我冲你发火时，你的眼中会有多少的忍耐，当你看向那蛇妖湖珠时，你眼里就会有多少的温和平静！每次看见她出现在你身边，我都想亲手扯碎了她！不过——”素江忽然眼波流转，眼角两颗血红尾痣妖异地向下跃了跃，展出一副愉快又诱惑人心的笑模样，如同那深渊底下剧毒而又动人之极的瞳蓤花。素江接着道：“我想，白鸦哥哥之后说不定身边还会有什么小白鸟、小青鱼、小艳鬼呢！我可得留着它们往后瞧乐子呢！至于我和凤寂——白鸦哥哥，你既然已经听见了这一段风言风语，不会不知道，现在盟中，关于我的种种说法，有多么的不堪入耳吗？我还知道，鸟灵军中有群无聊的家伙，它们开了个大赌局呢，赌的就是我这个看着高贵的大衍昭公主，私底下到底是有多放荡□□，有多人尽可夫，它们有不少都觉得，我不单单有盟主大人和鸟灵王做入幕之宾裙下之臣，甚至和雷音、白唇，啊，还有雷芷臣长老，都有或多或少的床上来往呢。白鸦哥哥，你怎么看，如果是你——”素江身子一软贴了上来，她搂住了白鸦的脖子，将下巴搁在白鸦的肩上，在白鸦耳边问道，“你觉得大衍的昭公主现在有几个情人呢？”
白鸦一动不动，任由素江的吻又轻又软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素江用力一推，两人倒在冰凉的空荡的大殿之上，皮肤相触时感到彼此滚烫的火焰，比凤凰火还要烫、还要伤人。素江听见白鸦道：“昭素江，今日你是打定主意要看到我失控发怒的样子吗？你故意说这些，故意作贱自己，都是在逼我，是不是？”素江一边亲了亲白鸦的耳朵，她坐上白鸦的大腿上，伸手一层层除去白鸦和自己的衣衫，一边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想要真么做、开心这么做，便做了。你说你爱我，那我就要看看，你能爱我到什么地步，你能爱我到哪一天？我如果真的像流言所说那般不堪，你真的还会没有一丝动摇地待我如从前？”
“我会。”白鸦用手托住素江的后脑，三分粗暴七分温柔地回吻了少女。素江没想到，在这时会突然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嘴角那抹疯狂而嘲讽的笑倏尔隐去。“你会？”素江有些生气了，变了声气道，“白鸦，你难道不觉得我脏吗？”白鸦将素江发钗摘下，看她万千青丝在大殿上铺开，道：“我有一样绝世珍宝，若那珍宝若脏了，擦擦便是了，断没有嫌脏就不要的道理。”素江定定看着白鸦，喃喃问道：“白鸦，你是疯了吗？”白鸦低头，与素江额顶着额道：“不就是陪你一起疯罢了。我会陪着你的，昭素江。一直，不，至少这十年，我对你的感情不会改变。不管你怎么想，怎么变，哪怕你就此成魔，我也不会放弃你，同样也不会放弃你所在意的霄明神州。”
素江愣了片刻，想着白鸦到现在求的也只是十年而已，根本没有考虑他们两人的以后。素江心中寥寥花木瞬间转败，黄沙满地，然后，不怀好意的魔气又重新在素江的眼底聚集。素江最近已经掌握了使用魔灵力发动幻术的方法，在凤寂身上她已经用过了几回，让凤寂误以为素江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但素江的能力还十分初级，只能对信任自己的亲近之人产生影响。其实白鸦是她最好的练习对象，可她偏偏不愿，她现在满心只想着激怒白鸦，看这人到底能容忍自己到几时！
素江盯着那双涅金之瞳道：“哈！你倒是说得轻松，陪我一起疯？那我若是不守你订下的盟规，杀了你最爱维护的那些非人族类呢，白鸦盟主，你要如何？你以为你是藤楚楚呢，可以陪着星煌罪孽加身、共负骂名？”素江在白鸦的肩头咬出了血，她用唇把鲜血抹在了白鸦的唇上，有些调皮地歪着头等待答案。
白鸦一个翻身，双臂铁一般地将身下人牢牢困住，他道：“那我就只好把你锁在我的身边，让你哪儿也去不了，什么胡闹任性的事也做不了。所以，我的昭公主，你可想明白了，如今我还给你自由，答应过你的事也作数——你今晚还是可以跟着雷芷臣长老一同从密道出去，找你的父王或者小叔，但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时间一到，你必须全须全尾地自己回到我的身边，这是命令。不然，让我抓你回来，我就把、你、锁、起、来。”
素江不语，只露出了一个烟雨朦胧的笑来，她分外妖娆火烈地凑上去吻白鸦的唇角，蛇一般地缠在白鸦的身上。素江脸上出现的那种神色——那是极致的欢愉沉沦和极致的痛苦挣扎交织在一起的缠绵悱恻，那是素江心中纯然本心与汹涌魔气互相撕咬的宣泄证明。那种神色，那个人，对于白鸦而言，何尝又不是一处想逃却逃不掉的致命漩涡。
素江看见白鸦的涅金之瞳变得越发浓郁，就在她以为眼前人即将抗拒不了诱惑而回应自己时，白鸦闭上了双眼，伸手施出易裳之术，将衣衫一件件披回了自己的身上。素江眼中先是掀起愤怒的滔天巨浪，然后哑声冷笑一声，道：“白鸦，你这样还说你不是嫌弃我脏？”白鸦睁开眼，金色已经从双眸之中褪去，黑眸之中是一片温柔和冷静，白鸦道：“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嫌弃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也希望你知道，我绝对不会为了证明我不嫌弃你，而和你做这样的事情。”
素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这简单两句话蛊惑了心神——方才白鸦有对自己使用涅金之瞳，都没能让自己接受他的静心诀，而现在他的两句话竟然让自己失去了反抗的力量，有一瞬间的失神，在白鸦指尖的静心诀之下渐渐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素江才睁开眼，她睡了这么多日以来最香甜的一觉。两人依旧在焕金殿上，周围的空气分外安静，白鸦侧躺着，素江则看似乖巧地枕在白鸦的臂弯中。“昭素江，还没到今晚，你还未离开，我已经开始想反悔了。”白鸦知道素江醒了，在素江额上扣了扣指节道，“答应我，不管你能不能找到你父皇或小叔父，半个月内必须回来找我。”
素江懒得说话，便只撩了撩眼皮表示知道，她用手指尖轻轻地在白鸦颈下、胸前来回流连，显然并不把白鸦这个口吻严肃的命令当一回事儿，白鸦一把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按在了素江身后，他眼底一沉，低低加重语气道：“答应我！说你一定会回来！”素江笑道：“白鸦哥哥，你若这么不信我，我也知你这个盟主大人走不开，不能亲自看着我，那不然你就派个人跟着我啊，盯着我警告着我，保证在我不听你命令的时候把我抓回来？”白鸦难得眉头紧锁，没好气道：“我要是能有这种人可用，还需要你说？雷音倒是可以，既有本事看得住你，也是我最信任之人......但万一他出了意外没回来，我们和东边的雷芷臣长老到时候就会断了联系，我现在不能拿踏风之盟冒这个险。”白鸦说着话，忽觉一阵凉意贴上自己的腿，发现素江又不老实地把脚伸到自己这边取暖，白鸦手下微微使劲儿捏了捏素江白生生的足踝道：“别乱动。昭素江，你就不能乖乖的别整幺蛾子吗？”素江道：“你知道我现在是魔灵力作祟，魔气缠身，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啊，白鸦哥哥，不然你让凤寂跟着我吧，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心里信任他——”“不可能。昭素江，我现在要是还让你俩单独出去，我怕不是个大傻子就是个绿毛龟。你俩的事，你以为我不会罚你么，从现在起，你以后都不许私自见他。”白鸦话里蹿火，眉毛都快扬上大殿房梁了。白鸦虽然手中有留声铃作证，但在他的心底，仍有一个声音坚决不愿相信素江会和凤寂有什么。
听出了白鸦的醋意，素江的心中有些热热痒痒的，不觉扬了下她可爱的唇角。
“那——”素江带点儿撒娇，用一双澄澈鹿眼点着瞧了瞧白鸦的态度，试探道，“你让我把闪闪带着去，让她提醒着我，好不好？”白鸦警惕起来，声音迅速冷了两度，道：“闪闪就更不行了。你脑瓜子里又给我打的什么鬼主意？别说我不同意，雷音怎么可能让你把闪闪带出踏风之盟？闪闪她现在——背着叛徒之名，她爷爷还用她母亲和哥哥的命威胁着她，你这时候带她出去，岂不是又要让她挣扎为难？”
素江心中浮现凤闪闪苦苦哀求自己的样子，那天，闪闪红着眼睛对自己道：“素江，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不好？算我再求你一次了......你就当、就当是为了阿诺吧！我虽然不清楚阿诺是谁，但我知道她对你一定很重要，你觉得我像她也好，只是因为太过思念把我想成她的替代品也罢，我愿意替她一直陪着你对你好！你带我出去吧，好吗？”素江当时便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心中决定：她要带凤闪闪出去。她也要把那只该受千刀万剐的车鸟青带出去。这是天意，她要让闪闪替她的阿诺亲眼看着，她是怎么亲手为阿诺姐姐报仇雪恨的！
素江脸一痛，发现白鸦捏着她的脸边肉，她按住白鸦的手瞪着白鸦道：“干嘛！”“问我干嘛？说得好好的发什么愣，我让你打消带着闪闪的疯念头，你听着了没有。不然你也别出去了。”素江生气地在白鸦右肩狠狠又咬了一口，赌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刚和我亲热完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白鸦哥哥真是无情啊。”白鸦被咬了，疼得笑了：“你这叫和我亲热？”素江道：“我看你就一直当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那我去找凤寂要个手下带出去使一使，你总没有意见了吧？”白鸦从素江口中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凤寂的名字，但也不好又驳了这丫头，勉强道：“说了不准私自找他了，有什么话等大家都在的时候说。若只是要个手下，我派个赤雷族的勇士跟着你便是了。”素江道：“别！赤雷族的那帮人面儿上尊我，心底可瞧不起我呢，我还不如去使唤那些鸟妖，好歹讨厌也显得直来直往。你再不答应我，我今夜临行时就当着大伙儿面告诉凤寂你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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