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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祭破

在魔母又一声冲天咆哮中,谜渊裂隙终于分崩离析!那岛蚌形态的魔母方一冲出裂隙获得自由,蚌口因为瞬间失去裂隙的阻力而完全大开,几乎展平,露出了中间深藏的一枚巨大魔灵珠。远远的,白鸦在风雪残冰中爬起,望着那枚魔灵珠,通过血蛊之术他感应到了——那魔灵珠之中包裹的正是逆鳞之血,还有昭素江!

由于谜渊裂隙的崩坏,谜渊海水汹涌倒灌而来,半数的海水在风雪中结为新生的冰山,半数则直冲下来,和着冰雪与山石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块状,连绵不绝地砸在地面上,整座冰山世界被震动了,白鸦只觉得,脚下正在不断崩塌。

与此同时,在翱之国大营中的雷音接到了来自翱之国国都临息城的急报。急报上面说,整个翱之国的北部、西部、和中部都发生了明显地动,鹚水的中上游一带水域,一夜之间决堤三千里,北昆群山脚下的七星连州七座城池尽数被毁!

雷音才放下北边来的急报,就又接到了南边远哨探子们的烽火传音之术,三处远哨暗岗全部暴露被端了,伏龙大军的包围之势已经完全连成一线,明日黎明之后,伏龙之盟将正式对踏风之盟的翱之国大营开始全力大围剿!雷音眉头紧锁,感觉到了不对劲儿,照白鸦所说,真神戮殅与白鸦有着两年之约,两年之间,戮殅不会偏帮伏龙或者踏风的任何一方,按理说舞游和雷柏臣应该会等到两年之后争取到真神戮殅的力量再发动总攻才对,确保万无一失。雷音抓着密报的手渐渐攥紧,难道说,是白鸦和素江出了变故?

这时,大帐帐帘被人一下掀开,帝旬和苍旻两位大将军一面交谈着一面大步迈了进来,卷进无数雪花。帝旬搓了搓脸和手,粗声抱怨道:“活见了鬼了这天气,这最东南的地儿竟然在盛夏飘雪!不过也好,冻死他娘的那帮巨芒军和巫灵军!这仗太难打了现在——咱们除了水,啥玩意儿都缺。”苍旻则看向雷音道:“有什么消息没有,天气异变,肯定有不寻常之事发生。”雷音点点头,向帝旬道:“你们的圣山雪崩了,雪崩前所未有之大,所以造成了整个国境内的频繁地动。”“什么!”帝旬跳得大帐一震,“不,不对头啊,这怎么可能呢,圣山怎么可能会出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哥,我哥他可有事?”雷音摇了摇头,对帝旬道:“这急报就是你哥派人带给我的,上面说是圣山上的翱祭大阵出了状况。”帝旬听到翱祭大阵四个字,面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雷音看了眼苍旻,又接着对帝旬道:“我知道翱祭大阵是你们翱之国皇族隐秘,你哥说本不该对帝西氏以外之人多言,但眼下非常时期,让你全力配合盟中行事。”雷音将手中信递给帝旬,帝旬咬破指尖一抹,信中浮现起帝西氏的国君之印来。

帝旬这才身体一松,一屁股坐在篝火旁的兽皮毯上,将关于翱之国翱祭大阵的一切道与雷音与苍旻。对于霄明神州西北境的翱之国来说,他们本不该对东海更东处的魔影之海有什么了解,但在他们帝西氏的皇陵,代代君王的棺屋之中,屋顶上墙壁里却用魔族古语雕刻了古老的封印咒文。因为,冥渊之海有冥渊城,城底有谜渊,而谜渊之底连通之处,竟是翱之国北昆山脉中的最高处——蚀光峰之巅。

“根据帝昆的信来看,若真是翱祭大阵出了事,十有**是与魔族的谜渊有关。”苍旻听完帝旬断续的解释之后,对雷音道。雷音心领神会,立刻以烽火传音之术联络东边的女帝,找到了带领小股魔军镇守昭水的镜魔楼星辰。楼星辰虽为魔族右宣魔使,但也对谜渊之底还有出口之事一无所知,他在传音之术中道:“昨日我发现伏龙大衍军一夜之间都撤离了,现场的蛛丝马迹不少,看起来他们是向着西边去了。你们注意警戒。”雷音心道,果然,这和南边的军报相吻合,看来伏龙军的行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竟然提前发动了大围剿攻势。眼下情况十分危急。雷音手边,烽火连音之术的阵法仍在,“话说,咱们英俊的盟主大人还没回来吗?”楼星辰邪魅的眼角一弯,问道。帝旬虽然很恶心楼星辰这只娘兮兮的魔,但对这句话很有共鸣,不满地大声附和道:“没错!老子才想着问呢,咱们那神神秘秘的盟主也撂挑子太他娘的久了吧!要不说,雷音大尊,不如就你来当盟主算了,我看挺不错,我服你!”雷音还未说话,苍旻看了帝旬一眼,帝旬立刻坐正了,打着哈哈道:“啊啊这句就当老子说秃噜嘴了。”

就在这时,楼星辰那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道:“本座不知道,这种临阵关头盟里还有嚷嚷着要换盟主的白痴。”“冥渊璇泽!你终于回霄明大陆了。”雷音眼中露出自己都没发觉的喜色,“冥渊城的魔军也跟你一起过来了?”冥渊璇泽道:“自然。冥渊城也毁了,这次对于我们海魔一族来说,就是背水一战,只有赢这一个结果。”楼星辰对于魔尊的突然出现也十分惊喜,亲亲热热地想要靠上去,却被跟在魔尊身后的八池琼生一把挡开了。还未等被骂做白痴的帝旬脑子转过弯来,冥渊璇泽就接着道:“数年之前开始,谜渊释放的魔气就越来越少,本座现在想来,也许那就是谜渊再度产生裂隙的预兆之一。在三百多年前,当时的老魔尊曾告诉本座,他说神隐历四百八十一年,雷古的赤雷一族和海魔一族爆发大战,之后海魔一族就是从北昆之巅退回了魔影之海。你们说的那个翱祭大阵,应该就是帝西氏在赤雷海魔大战后用来封印谜渊之底异世界的。谜渊之底是这个世界最深之处,而一旦产生裂隙,又似乎可以通向这世界的最高之处,至于谜渊中的魔气一旦倒转,在顷刻之间,全部重新泄入霄明神州——”帝旬一下子从兽皮毯上爬起来,问道:“会怎么样?”

魔尊道:“本座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很快你就知道了。”除了帝旬,其余者都懂了冥渊璇泽的意思:翱祭大阵已经破了。

就在这几位商谈的片刻工夫里,军报如雪花一般被狂风吹进了大帐,西南方向和东边的战线已经告急,九座城池丢了,而且在踏风之盟保护下的百姓们全部被伏龙军残忍屠尽,不论老□□女。南边与东边的伏龙军中各有一头鹿角大仙,专食年幼年少的有灵之物,所以百姓们降与不降,都不会有任何的活路。伏龙军中的妖军们将俘获的人族不论死活都作为了军粮,而那些毫无灵力修为的老者病者,则会被剥下人皮来,以木之灵力和阴之灵力制成人皮御盾,这种阴邪法器可以克金克火,可以说是用来对付凤凰统帅的鸟灵军和祈桑皇族池女氏的一大利器。

另外,大营之中的水妖鱼妖们也纷纷来报:在北昆山脉方向的地动之后,诡异大雪不分昼夜地降下,大营附近的鹚水在一个时辰之前完全冻结成冰,周遭游散的火之灵力瞬间被漫天的水之灵力吞噬,没有富余的火之灵力,就无法将坚固的冰融化成水,踏风大营中的水源相当于完全断了。帝旬又拼命骂起凤寂来:“那只死凤凰,最需要他凤凰火的关键时候,他却偏偏不在!”

雷音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军报,抬头道:“伏龙大军已经包围了我们,敌众我寡,现在灵果储备已经耗尽,今日起水源也出了问题,我马上会派人通知藤楚楚大尊,让她带领蛇妖们去搜寻所有能找到的地下水源。丢失的城池处我会立刻派兵增援,至少要把在危险区域的百姓们都撤回或掩蔽起来,苍旻将军,还请费心安排一下部署。”

敌军压境,情势严重,盟主未归,后方也不稳,帐中气氛略显沉重,这时烽火传音的阵法之中,镜魔楼星辰的妖冶声音传来,他仿佛在说一件轻而易举之事道:“要我说,敌众我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诸位忘了,我可是以镜里乾坤之术出名的镜魔啊。魔族数万大军,加上女帝亲率的七万祈桑军,明日日出之前,我们在翱之国的临息城北城门外见。”三双眼睛中放射出狂喜的光芒,都沉沉落在了传音阵法之中。而在楼星辰的身后,冥渊璇泽没有言语。直到阵法的光芒一点点消散,魔尊开口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琳琅镜施镜里乾坤之术,每一次消耗元气都极大,且之前你最多只试过带走数十人,你刚刚许诺雷音的,可是要将我族数万魔军连同女帝的祈桑军一并带去北昆山脉脚下。”

楼星辰对着冥渊璇泽灿然一笑,眉心那一朵蓝色莲印似乎随着那一笑而魔气尽退,显出一丝悲悯圣洁来。楼星辰修长指尖按在自己心口道:“我可是魔族不世出的天才,魔尊对我这么没信心,琳琅镜会很没面子的。”说罢楼星辰一转身,身影一闪,本体已至昭水边陈兵待命的数万魔军之前!

琼生看了眼魔尊,看出魔尊眼中的叹息,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魔尊,你是不是在伤心?”魔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走吧,他的琳琅镜马上就要开了。”琼生固执地又问道:“他是不是会死?”魔尊依旧不言,伸手拉住琼生,魔影一动,带着琼生出现在了魔军阵前。

女帝带着七万大军,于半夜子时赶到了。黑暗夜空中开始飘雪,祈桑军们的金之灵力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八池黎鹰身披一张狐裘大氅,她的身子在修为被废后已经衰败了许多。女帝的第一眼是落在琼生的身上,她向着琼生低低喊道:“琼儿!”然而琼生的眼神仿佛一个陌生人,看得女帝上下唇瓣抖动许久,也没有勇气对爱子说出第二句话了。女帝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抬头面向魔尊道:“魔尊,寡人如约赶到了,这七万大军,是苍旻走后整个祈桑仅存的精锐了,现在尽数在此,我祈桑可是无人来守了。”魔尊道:“本座应诺之事,无需你提醒。”

魔尊阖目,魔魂化作海神幻象,出现于祈桑境内各处神庙之中,片刻之间,每个神庙所领范围内的死灵军们都得到了海魔大人的旨意——在女帝西行亲征的时日中,务必保护好祈桑的每一寸土每一个百姓,若有趁机祸害一方者,其余众鬼必替魔尊合力除之!女帝望着缓缓开眼的魔尊,只听得周遭远远有哭号之音,那是死灵一族对魔尊的应诺。

魔尊的披风消失了,身上显出森然的漆黑铠甲,魔尊低沉的声音震动了昭水周围的空气与地面:“冥渊大军,听吾号令,出发!”“天地魔气恒生,海魔一族不灭!”千千万万的魔军发出齐声呐喊,猩红的眼中涌出黑色魔气,很多以海中生物作为躯壳的魔族,早已幻化出了人族军士的形态,方便陆上行军征战。所有魔军和祈桑军的目光,此刻聚集在了同一个妖艳冷淡的身影之上。

只见镜魔楼星辰双臂高高抬起,十指翻飞,像是美丽的火星星舞,一面巨大的镜子拔地而起,矗立在昭水岸片,镜外与镜里皆是漫天雪舞,令人错觉两者分享同一个时间同一处所在。楼星辰的身影渐渐被笼罩进了一层黑雾中,那是重重的遁形结界,琼生想要看清那其中身影,方迈出一步,便被楼星辰一道沉渊之气给打退了回去。“不要过来。”楼星辰冷淡道。但他的声音中已经泄露出了痛苦。楼星辰双臂向着背后忽然弯折,肩膀处展出一根根翅羽,人形再也无法维持,退回了他的海魔躯壳本貌——一只青鸥。黑雾更加浓重起来,楼星辰的遁形结界完全隐蔽了他的魔影,只听得嘶哑的一声低吼:“镜里乾坤!”镜子之中魔灵力开出最大最妖冶的花朵,迅速绽放盛开衰败后一道门出现了,向着整个魔军张嘴包裹而去!风雪变得更加扑朔,几个须臾之间,方才还黑压压一片的昭水再次变得空旷而寂寥,只有水边高地的雪地上,洒下了一行深深血迹,很快被一层层落下的大雪所覆盖了。

在翱之国的鹚水大营中,雷音与藤楚楚领着数位将军们连夜制定了与伏龙军死战的路线和安排,包括如何诱敌惑敌、如何重新组成防御线、如何安排轻重缓急和兵力多少、以及——选出足够的死士去执行最重要的任务,拖延迷惑伏龙军、并掩护百姓转移。翱之国大将帝旬是第一个反对牺牲战力去保护百姓的,他瞪着那双北昆之虎似的眼睛道:“那些百姓有他们的使命,为了翱之国、为了国君而死,有什么可怕的,要我说,他们就应该一起去抗敌!死了也死得其所!”苍旻拍了拍帝旬肩膀道:“他们没有丝毫灵力,你让他们去对付伏龙军,眨眼之间便全部送了性命,又是何苦。而且百姓们所求,不过安安稳稳地度过须臾浮生,有些甚至从不知翱之国之外还有什么,从出生时就在苦难中挣命,你还要他们为了闹不明白的家国事,白白交出他们付出所有才挣出的一丝活路吗。”帝旬还要再争辩几句,见苍旻眼神一变,立时便梗着脖子闭嘴了。

雷音安排完了一切,最后道:“各位,请立刻整军,最大可能保存实力,速速退至北昆脚下与大家会合。”众人散后,雷音望着外面地大雪与冰冻出了会儿神,回神时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摸了下嘴角,那里有一个小小伤口,是在弥水镇水牢中被那个女人咬出来的,伤口很小,但雷音不想它愈合,每隔几日就会用灵刃重新划开。雷音甩掉回忆,转头对着帐内角落的一个小帐子道:“这次,陶妹还是跟着你,保护好自己,躲快点,跑快点。”小帐子门口小鬼未儿显出身形来,点了点头,他抱着胳膊懒洋洋思考的样子,雷音觉得有点儿像白鸦了。

那只曾经咋呼的小鬼未儿,如今也能够独当一面了,无数日夜的苦修令他到达了中阶初期的修为,他早已把素江捡回来的小婴儿陶妹当作了亲人,在未儿的保护下,陶妹有惊无险地见证了每一场战争。自从无之境中,自己的挚友凤榕榕死后,未儿很久没有这种安心的感觉了,有个可以拥抱的家人的感觉。

在完全上冻的鹚水边,余晖的最后透过形态各异的冰棱折散出微弱温暖的光,在光的尽头,二十几万踏风大军向着北方而望。在这整齐肃穆的军阵之中,有各种族类的修灵者——翱之国的雪魈大军、藤楚楚所率的木灵一族和北昆妖族、祈桑援军、老林谷妖军、凤寂留下的鸟灵军、跟随雷音的赤雷军、以及之前与祈桑援军一同来援的小股魔灵军。每一只生灵的目光穿透冰雪,极目远眺北方,他们知道,那儿的尽头将发生一场决定整个霄明神州命运的战争,而自己,很可能就在那遥远的冰雪战场上,流干自己最后一滴血,烧尽自己的灵核或灵珠,甚至魂飞魄散,被这霄明神州遗忘,被天地抹去存在的痕迹。但即使是这样的结局,他们也不再惧怕,因为如果要存在,就应该存在于自由的土地、水中、与天空之上,如果要被记住,应该要写在属于自己同族笔下的史册里,如果要逝去,就应该在向真神们证明自己属于霄明神州的战场上!

雷音骑在最高大的雪魈肩头,他的火腾秘术已臻化境,助他在一月前跨入了通灵之境的门径,他振臂一挥,扬起一道火之灵力的光芒,游龙一般左右向前荡开,在万里冰封之中开出了一条可供十头雪魈并行的大路。藤楚楚主灵根上散出无数飞叶,没入道路两边,借着火腾游龙落下的星星点点,木之灵力燃起红光,一道道火焰跳跃在冰雪中,为大军照路。雷音下令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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